概念迁移视阈下英语流水句产出偏误研究

沈达

摘 要： 借助构句概念迁移模型分析可知，英汉双语的句法范畴体系虽有相似之处，本质上完全不同，即英语[SENTENCE]≠汉语[句子]。CLEC语料库中高级学习者笔语产出中，四种流水句类型（不断句，句子片段，结构缺陷，标点符号）表征汉语语言概念范畴系统属性[+复合主谓结构]、[+杂糅连词标记]、[+松散语句衔接]在中国学习者加工英语语言时的迁移影响。英语流水句是学习者在汉语思维的惯性作用下，优先关注语义连贯而忽略句法规则的结果，具有系统性、规律性特征，探究此现象对中国英语构句教学有实践启示意义。

关键词：流水句;英语专业学习者;概念迁移框架;语料库

中图分类号：H319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4-7356（2019）-03-0088-07

句法规则是中国英语学习者的习得难点，形式与汉语流水句相似的不规范英语文体频繁产出。双语存在本质区别，学习者构句时下意识地受汉语[句子]语法概念范畴系统及其属性影响，忽略英语语法形式要求，造成“流水句”（run-on sentence）偏误。桂诗春和杨惠中[1]8对中国学习者英语语料库（Chinese Learner English Corpus，CLEC）进行标注，将此现象作为第一大类偏误。所谓“流水句”，即由标点符号切分却无连词衔接的复杂句，以及受逗号切割的非从属关系句子，具有不合乎英语规范的离散、拖沓特征。国外已有学者对此类偏误现象进行探讨[2-4]，但多从句法层面解读该现象成因，未聚焦概念层面分析。王文斌、赵朝永[5]研究“run-on sentence”偏误产生背后的英汉时空差异，同样借助句法、语篇结构进行阐述。张会平、刘永兵[6]依托概念迁移理论，聚焦于初学者偏误，但未能纵向对比英语专业不同水平学习者情况。有鉴于此，文章从语法概念迁移的视角，基于CLEC语料库探讨中国英语学习者的流水句偏误产出，探讨英语流水句的认知动因并阐述教学启示。

一、构句概念迁移框架模型

概念迁移主要反映在认知层次，其相关研究[7-8]聚焦人类思维深层对语言迁移和意义迁移的解释，习得第二语言必然会影响语言帶来的惯性思维模式与概念范畴化方式[9-10]。范畴化是人类高级认知活动中最基本的一种，指人类将复杂的世界依据其相似性分类，进而形成“概念”的过程和能力。通过Lakoff[11]56的范畴化原型理论可知，“概念”指事物类别的心理表征，“范畴”就是类别[12]5。概念迁移理论研究的对象是“借助语言的概念”[13]113，可分为词汇概念，语法概念，语篇概念三种。张会平、刘永兵[14]46-[15]透视语言迁移多个维度中的共性“语言知识”、 “认知层次”与“结果”，依次针对三类目标概念提出概念迁移框架模型，整合出汉语背景的英语学习概念迁移框架。蔡金亭、李佳[16]在此基础上关联语言研究框架的功能描述，概括出反映母语参数特征的多维动态理论框架。由于学习者笔语产出中“流水句”为本文研究对象，语料库明显反映出单向性偏误，笔者结合前人研究提炼出构句概念迁移框架模型（如图1所示）。

图1中，概念迁移发生在三层维度之间，即语言知识、构句习得过程与中介语产出。由于产出偏误现象为研究对象，故文章不考虑第二维度中目标语对母语的反向渗透，将迁移箭头调整为单向。第一层维度“语言知识”中，概念迁移反映“语言”在形式与意义上的迁移，“知识”不局限于单一方面，通过多个维度产生作用。英语[SENTENCE]①知识作为内核，其概念范畴的语法结构严谨，在实际使用中具体表征为“形合句”。语句成分之间多依靠词汇或形态手段关联，强调形式衔接（cohesion）。汉语[句子]知识的概念范畴中语法结构宽泛，表现为“流水句”。句法结构削冗去繁、言约指盈，鲜用甚至不用连接成分，注重语义连贯（coherence）。对于中国学习者而言，意合语言模式与[句子]范畴系统相互影响，使汉语者构句时优先关注语义传达，语法规则意识淡薄。汉语者在理解包含各种语法现象的[SENTENCE]时与本族语者差异巨大，形成与汉语[句子]概念范畴一致的英语产出。

第二维度“构句习得过程”中，汉语[句子]句法范畴系统及其属性可能被激活，并在多个层次间发生迁移。Pavlenko[17-18]、Javis[19]指出区别语义和概念表征对双语心理词库研究有重要的理论和方法意义，由此该维度包括三类迁移：形式迁移、语义迁移和概念迁移[20]。前两类迁移发生在语言层，最后一类发生于概念层。同时，每个层次呈递母语和二语心理表征，前者对后者产生影响、渗透。第三维度“中介语产出”是客观存在的、能够观察到的语言系统，随着学习者二语水平提高，它逐步向目的语概念范畴系统靠近。该维度是概念迁移与范畴化结果的具体表现，涵盖词汇、句子和语篇3个子系统。基于框架可知，汉语[句子]语言知识影响学习者思维模式，在形式、语义和概念层面发生的迁移现象均可在该维度中体现，具体表征为“流水句”偏误。

二、研究方法

CLEC语料库收集了中学生、通过英语四级学生、通过英语六级学生、英语专业低年级学生和英语专业高年级学生五个水平阶段的语料，词汇总量为1 070 602词。根据语料分类方式，本文主要考察两个子语料库：（1）大学英语专业低年级学习者作文子语料库（ST5）;（2）大学英语专业高年级学习者作文子语料库（ST6）。由于学习者在专业水平、受教育程度、语料采集环境等方面更具相似性，两个子语料库大体能够代表中级和高级阶段英语学习者。笔者通过使用统计软件Ant Conc 3.4.3w检索语料库，对英语专业学生写作偏误现象进行统计分析，尝试解决如下问题：（1）CLEC语料库中“流水句”的表征呈现何种概念范畴特征？其典型表征是什么？ （2） “流水句”产出的认知动因是什么？（3） 此偏误现象有怎样的教学启示？

具体步骤如下：（1）基于上述“框架”维度1讨论[SENTENCE]与[句子]的句法范畴结构系统之别;（2）根据CLEC句法标注偏误，笔者将CLEC语料导入Ant Conc 3.4.3w并通过标注符检索所有偏误项;（3）语料库中句法偏误共有九种类型（如表1），分别为：sn1（不断句），sn2（句子片段），sn3（垂悬修饰），sn4（非逻辑对照），sn5（主题凸显），sn6（协调问题），sn7（主从关系），sn8（结构缺陷），sn9（标点符号）。四类偏误（sn1-2，sn8-9）在统计中出现频次居多，显然均契合“流水句”偏误表征，存在一定典型性与研究必要性。故在两个子语料库中抽选出典型案例进行分析，对比中、高阶段学习者的偏误特征;（4）基于英汉句法范畴结构系统的属性特征，依托“框架”模型维度2、3分析两个阶段中国学习者在英语构句时发生的汉语[句子]语法概念迁移。

三、讨论与启示

（一）英汉句法范畴系统与其典型表征

长久以来，英语[SENTENCE]的定义主要描述主语与谓语语言片段，或“NP+VP”语言成分[21-22]，在一定程度上都强调其结构独立性或自主性。综合来看，[SENTENCE]句法范畴的形式结构包括主语、谓语两部分。[SENTENCE]中通常只有一个谓词，除并列谓语外，其他动词嵌入句子时均以非谓语形式出现。如果是两个独立的主谓结构，则需引入并列连词、从属连词或关系副词衔接。此外，在[SENTENCE]定义下，语法形式严格限定句子间的界限。书面语中独立句子之间必须使用句末标点标记，如句号、叹号、问号，某些句间标点则不允许使用，如逗号、冒号。由此可知，sentence句法范畴特征能够被概括为“独立严格的语法结构”，包括〈+独立主谓结构〉、 〈+明确连词标记〉、 〈+严谨语句衔接〉②。

语法形式对于汉语[句子]而言并不像英语[SENTENCE]那样重要，没有严格限制。动词、副词等都可做主语，还可以无主语、无谓语。丁声树[23]将汉语[句子]定义为“句子是说话的单位，只要站得住，能够向对方传达一定意思的话，不论长短，都是一个句子”。[句子]概念范畴下，多个谓语，谓词或谓词结构连用的“连谓句”，以及由兼语短语充当谓语或独立成句的“兼语句”频频出现[24]。陆俭明[22]指出，汉语[句子]与英语[SENTENCE]不同，主要表现在汉语[句子]主语、谓语之间的关系松散，不使用句末标点标记。故汉语[句子]概念范畴相对于英语[SENTENCE]的特征为“交际主导的语言功能”，子范畴涵盖〈+复合主谓结构〉、 〈+杂糅连词标记〉、 〈+松散语句衔接〉。

根据“构句概念迁移框架模型”第一维度“语言知识”可知，英汉语概念范畴系统各自蕴含不同特征。为了使迁移过程的表征具体清晰，结合双语概念范畴特征对比分析其典型表征汉语“流水句”与英语“形合句”十分必要。流水句的概念最早见于吕叔湘[25]23的《汉语语法分析问题》： “汉语口语里特多流水句，一个小句接一个小句，很多地方可断可连。”胡明杨、劲松[26]265指出流水句不仅大量存在于口语交际中，文学作品里亦屡见不鲜。鲁迅的作品中流水句为数居多，下面以散文《风筝》的第一句与其译文为例：

例1：原文：北京的冬季，地上还有积雪，灰黑色的秃树枝丫叉于晴朗的天空中，而在远处有一二风筝浮动，在我是一种惊异和悲哀[27]42。

译文：Often I feel deeply depressed to see the Peking winter scene when the thick snow banks up on the ground and the bare ashen tree branches thrust up against a cold blue sky，while in the distance one or two kites are floating casually. [28]251

例1原文中，包含两个不具有独立性的主谓结构，均由逗号与结构连接，只能算作融入一个大句子中的两个句段。“流水句”的句读常依据说话者的逻辑语义而非固定句法规则，因此结构松散，如“在我是一种惊异和悲哀”的主语承接前句宾语“风筝”而被省略。尽管句段使用连词“而”，但前后无明显主从之分。句段之间有名词短语和存在小句共现，同时每个分句之间只需逗号相连，不用考虑连接词、分号等语法标记形式，比较灵活。译文遵循英语句法规则，是以“主语+谓语”框架为核心的“形合句”，有严谨独立的结构。主谓分明，主从句界限清晰，中间由标点隔开。译语主干句后是由关系副词“when”、 “while”引导的时间状语从句，前者由“and”连接两个互相独立的主谓结构，后者的主语之前插入介词“in”引导的状语从句，层层嵌套、句句勾连。除使用连词“and”续接外，还借助介词“on”、 “against”将不同成分连接起来，具有延续性。综合来看，英汉语言的概念范畴特征与具体表征共同决定了英语[SENTENCE]≠汉语[句子]。然而在学习英語时，中国学习者潜意识将母语[句子]概念范畴系统迁移到英语[SENTENCE]构句中，导致偏误出现。

（二）汉语[句子]—英语[sentence]语法概念迁移与偏误分析

中国学习者使用英语构句时，往往优先关注语义连贯而忽视句法衔接。常表现为学习者未能将单个“主+谓”结构认知为独立句子，不用、滥用甚至误用连词标记句子界限，以致产出汉语式英语句子“流水句”。经过对英汉句法范畴系统特征的分析，可以得知CLEC语料库中流水句现象直观反映出汉语[句子]概念范畴系统迁移的结果。“构句概念迁移框架模型”第二维度“构句习得过程”阐明流水句偏误的产生不仅发生在形式及语义的语言层，还涉其深层概念范畴。而语言层的两类迁移往往可以直观地在第三维度“中介语产出”上进行观察，如语法、语篇。由此观之，英语[SENTENCE]语法概念范畴系统的逐步建立主要发生在概念层，“流水句”偏误产生的认知动因在于汉语[句子]对习得英语过程的负迁移。具体来谈，汉语[句子]语法概念范畴的子系统〈+复合主谓结构〉、 〈+杂糅连词标记〉、 〈+松散语句衔接〉对英语[SENTENCE]的子系统〈+独立主谓结构〉、 〈+明确连词标记〉、〈+严谨语句衔接〉产生迁移。限于篇幅，仅举数例进行分析。

1. 不断句

例2：*When I learned chemistry，I didn't master it，I just memorized it.[sn1：ST5，Hit Location 18]③

例3：*They carry the latern and run in the street，they sing songs，and shout happily，they make the festival more lovely. [sn1：ST5，Hit Location 2]

例4：*Secondly，we are born to enjoy life and health in the world，if we have to live in a state of extreme agony and despair which will accompany our whole life，then what is the significance of surviving？ [sn1：ST5，Hit Location 5]

例5：*Factories begin to employ the anti- pollution devices，farmers are encouraged to use scientific method to farm，the blind behaviour of cutting down forest is forbidden，enviroment protection are widely publicized and from primary school children begin to receive the enviroment education and every citizen is encouraged to plant trees to make the country green. [sn1：ST5，Hit Location 44]

此類偏误的产生是由于学习者未能意识到需要对长句进行切分，并使用合适连词进行衔接，结果多个独立分句被逗号分隔。例2-3均为中级英语学习者的流水句产出，其中涵盖数个完整主谓结构，但缺少连词关联。例2可以通过在两个句段间增添转折并列连词“but”补充逻辑语义，而例3除了并置独立结构外，还存在连词“and”的滥用现象。连词的使用并非任意，并列连词只能置于最后一个分句前，且其语义表达应当恰如其分。相比而言，高级学习者已经能使用语言知识构建复杂句，除了存在词汇、语法使用偏误外，句法偏误也更加复杂，例4-5直观反映出汉语思维深层次的概念迁移影响。例4涵盖if条件从句、which定语从句等主从结构，但主句表征不清晰，应当大写“if”首字母另起一句。例5中则共现多个非并列关系的独立“主+谓”结构，需要经由连词“and”衔接，而不是通过逗号并置。最后的长句中结构冗长，介词短语、句段杂糅交错。其“主+谓+谓”结构类似汉语连谓句，显然学习者未能清楚认知英语[SENTENCE]的[+独立主谓结构]属性，需要标点符号断句。

2. 句子片段

例6：* Some people lie down as soon as they see the shadow of difficulty，but others not. [sn2：ST5，Hit Location 100]

例7：*Especially he mooncake，that the essential food of every Festival. [sn2：ST5，Hit Location 163]

例8： *Because we look upon them as a different kind of people who are acceptable in no place except prisons.. [sn2：ST6，Hit Location 41]

例9：*Draw up a "Green Land Plan" to comprehensively and rationally develop and restore land resources. Conduct wide-spread coordinated technical research for a "resource-saving type" of development. Adjust the energy strategy，control the use of mineral fuel and raise their rate of effective use. And strengthen education on ecological environment among the whole people. [sn2：ST5，Hit Location 94-97]

此类流水句产出以句号标识一句话的结尾，但并未分隔出一个独立的句子。句号前的句段可能是从属前文主句的分句，也可能是缺乏主谓结构的碎片。比如，例6中主干句结构完整，“but”后面的句子成分在结构上支离破碎，仅有主语“others”。例7中关联副词“that”起修饰“mooncake”的功能，但其后的成分为名词短语，缺少谓词，不能作为从句存在。根据英语[SENTENCE]概念范畴系统，例7中主干句与从句中均不具有主谓结构，难以将其归入任何一种句法成分，属于句子片段。ST6产出相较而言，没有明显词汇拼写错误，语句结构比较平衡。例8属于嵌套定语从句的主谓结构，显然高级学习者自身[句子]系统中的[+杂糅连词标记]发生作用，未能意识到英语语言的[+明确连词标记]属性，使得只能作为从句存在，没有主干将其补充完整。例9则为四个互相用句号隔开的破碎句子片段，前三条表现为祈使句型式，但在第四句段前却出现连词“and”，说明结构残缺不全，汉语[句子]概念范畴系统的[+复合主谓结构]产生负迁移影响。

3. 结构缺陷

例10：* They can find jobs through school job-finding agencies or get jobs by going to the labor market or even some make bosses themselves. [sn8：ST5，Hit Location 129]

例11：* The teacher finds some materials that we'll never find，then，read one sentence by sentence to us. [sn8：ST5，Hit Location 412]

例12：* When he turned back his head，detected the shrewdness in his eyes. [sn8：ST6，Hit Location 211]

例13：* Each case should be carefully examined by a special committee make up by representatives of some large hospitals and can only be performed with the approval of each members of the committee. [sn8：ST6，Hit Location 158]

“結构缺陷”中从句关联结构更加复杂，此类别中分句、主句都可能出现偏误，常表现为一个长句中杂糅着不完整或残缺的“主+谓”结构。“They can find jobs”是例10中包含的独立“主+谓”结构，第一个“or”标识“find jobs”与“get jobs”的并列关系，介词“through”与“by”衔接的动名词短语将句子语义逻辑补充完整。第二个“or”被滥用，不符合句法规范，应当将其引导的完整结构切分出来，独立成句。有些句子中看似涵盖复数分句并置，但存在严重结构缺陷。如例11中的“then”并不能关联两个谓词结构，需要连词或关系副词实现英语[SENTENCE]范畴属性[+明确连词标记]、 [+严谨语句衔接]的需要。高级英语学习者产出ST6两例中存在如此问题，复合长句的外壳未能使相互独立的结构兼容。例12使用关系副词“when”引导从句，但主谓结构后的“detected the shrewdness”没有主语。形似汉语兼语句，即“主语+谓语+谓语”，可以通过去掉“when”并在句段间加上“and”对其修正。在例13中谓词结构连用也体现了英语[+独立主谓结构]属性的缺失，反映学习者构句时受到汉语思维[+复合主谓结构]的迁移。

4. 标点符号

例14：*I could say nothing beautiful there，only saw many clay figures，everywhere is so solemn. [sn9：ST5，Hit Location 246]

例15：*Although the professor threatened him;the students sneered at him;even the cardinal persecuted him，he didn't take these into consideration. [sn9：ST5，Hit Location 476]

例16：*Second，with the development of China's market economy，the competitions，become tenser and tenser. [sn9：ST6，Hit Location 141]

例17：*The slogan Backwards To Nature is gradually understood and accepted by more and more people，because they've come to realize that one who's made from earth should come back to earth，human beings came from nature，and they would come back nature. [sn9：ST6，Hit Location 304]

标点符号问题实质上仍体现出学生未能充分认知英语句构，直接表征为误用或滥用各种标点符号衔接语篇。例14中只有第一个句段存在“主+谓”结构，其后两句中均缺乏主语，其间使用逗号显然不符合英语语言规范。首先， “there”的使用存在词汇错误，需改换为“here”。其次，在“saw”与“is”前应当增添主语，加入连词衔接语句，或另起一段。例15中虽然每个从句结构基本正确，前两个分句后用分号衔接则属于符号滥用，学习者受汉语[句子]概念范畴中[+杂糅连词标记]属性的潜意识作用，表征违背英语语言规则。“although”引导让步状语从句，第二、三条句段均关联此语义表达。可以将语态改为被动，将“him”调整为主语“he”，通过逗号衔接三个表示被动的动词短语结构。对比子语料库ST6案例来看，高级学习者的产出中主谓结构明显，但在句段间同样出现使用不当的标点符号。例16中最后一个句段前的逗号显然属于滥用，割断了正常的“主+谓”结构，应将其去掉。学习者在例17中用逗号切分几个独立的句段，契合汉语[句子]概念范畴中[+杂糅连词标记]、[+松散语句衔接]的属性表达。

（三）英语构句教学启示

基于以上分析，汉语[句子]概念范畴系统在中、高层学习者中不可避免地对英语[SENTENCE]产生迁移作用，具有重要影响。汉语[句子]的子系统[+复合主谓结构]、[+杂糅连词标记]、[+松散语句衔接]是造成“流水句”产出的动因所在，此认知对中国英语教学中的大纲制定、教材编排与教学模式都具有启示意义。第一，正确的双语语言观对于中、高级学生同样重要，作为教学指导的英语教学大纲在一定程度上削弱母语可能造成的影响。大纲应在宏观层面上同时让教师与学习者正确合理地认知双语的根源属性差异，如英语专业课程教案与课堂导入的制定基于该规范标准。有意识地、阶段性地向学习者输入关键汉语框架信息，以此为基础培养英语学习中的“母语观”应对其迁移作用。第二，教材的编著需要同时关注二语与母语，而多数英语教材所提倡的“沉浸式学习”将汉语内容隔离在英语教学之外。研究表明，汉语母语思维模式对学习者的影响潜移默化且根深蒂固，单语输入的效果可能并不理想。就构句概念框架模型分析得出的英汉概念范畴系统来看，教材编排理念也能依照其属性进行优化。除针对英语[SENTENCE]的子系统[+复合主谓结构]、 [+杂糅连词标记]、 [+松散语句衔接]标识教材中的英语典型特征外，更需要对比双语本质差异，使中、高水平学生在已有语言基础上，深化差异认知。如在英语专业低年级学生教材编排中可依照偏误现象定位易错句型结构，列出形式相近的汉语例句。根据教学大纲中提供的“母语观”框架，学习者通过对比分析双语句式在潜意识中构筑自身对语言的概念范畴体系，以便加工英语时能够从中抽取所需信息并得到语法正确的产出。第三，汉语学习者在接受“沉浸式”课堂教学的过程中如果不能理解并存双语特征的现象时（如例2-17），很难结合英语概念范畴推导，反而直接依照汉语思维进行加工。所以，英语教师有目的地对比英汉语言十分必要，以预估学习者可能出现的困难并确定语言学习重点。于中、高级学习者而言，语际对比是一种行之有效的方法，英语[SENTENCE]与汉语[句子]两者概念的界限能够在授课过程中明确地勾勒出来。

四、余论

从英汉句子的定义可知，两者概念范畴系统根源上截然不同。英语[SENTENCE]依照严格句法规则，主谓结构明确，句构界限清晰，标点符号与连词使用必不可少。汉语[句子]以语义为主导，没有句法规则限制，多个主谓结构可共现于同一句中，连词非必要的情况使其界限表征模糊。这说明在概念范畴系统上，英语[SENTENCE]≠汉语[句子]。中国英语中高级学习者的笔语语料库中产出“流水句”，包括不断句、句子片段、结构缺陷和标点符号，直观反映出汉语[句子]子系统[+复合主谓结构]、 [+雜糅连词标记]、 [+松散语句衔接]对英语[SENTENCE]的子系统[+独立主谓结构]、 [+明确连词标记]、 [+严谨语句衔接]迁移的影响。中级学习者语料库（ST5）中，语言结构较大程度上受到母语思维影响，还存在词汇短语使用偏误。高级学习者语料库（ST6）中，主谓结构基本得到巩固，但未完全理解英语[句子]的构句规则。此类构句偏误是学习者笔语中出现频繁的偏误类型，具有系统性、规律性特征，探讨该现象对中国英语教学中的大纲制定、教材编排与教学模式调整具有启示意义。

注释：

①  本文借鉴Jarvis&Pavlenko[13]的方法，用[ ]标识深层语法概念，以区别表层语法概念。

② 〈〉标示语法概念范畴的属性;+是指具备该属性。

③  sn标注偏误类型，ST标注学习者水平，Hit Location 为偏误所在位置，下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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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search on English Run-on Sentence Errors by Chinese Learners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Conceptual Transfer

SHEN Da

（College of Foreign Languages， Guangxi University， Nanning， Guangxi 530004， China）

Abstract： There are essential differences between English and Chinese syntactic category system by virtue of Conceptual Transfer Model of Sentence Construction. Although English[SENTENCE] share several common properties with Chinese [句子]， they cannot be regarded as equivalent to each other. In the writing output of advanced learners in corpora （CLEC）， four types of "run-on sentence" featured errors reflect the negative transfer of Chinese conceptual category system properties， including[+complex subject-predicate structure]， [+mixed conjunction marker] and[+loose sentence connection]. English Run-on sentence is the representation of inertial effect from Chinese learners′ cognition in mother tongue， moreover， this constantly-occurred error represents its regularity and systematical features. Therefore， the study on run-on sentence sheds new light on the English education practically.

Key words： run-on sentence; English major learners; conceptual transfer model; corp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