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马氏文通》中的“助字篇”作为书中论述得最精当的一章,首次规定了“助字”的定义和范围。其将助字按照语气分为“传信”和“传疑”两大类,本文旨在通过对“乎”、“哉”、“耶”等传疑助词进行详细的梳理,与其他虚字对比研究,从语义和语用两个角度来探求传疑助词的规律。
关键词:《马氏文通》;传疑助词;语气词;分类
作者简介:万英英(1993-),女,汉族,甘肃天水人,四川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汉语言文字學专业在读硕士。
[中图分类号]:H1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9)-30--02
《马氏文通》作为我国第一部现代语法学专著,其在汉语语法史上的重要历史地位已被学界所肯定,虽然历来对《马氏文通》(以下简称《文通》)的批评层出不穷,但不可否认《文通》根据汉语的特点所独创的部分——助字篇,是本书论述得最精当、最有成就的一章。
《文通》所谓“助字”就是助词,相当于现代汉语的语气助词。马建忠一反前人对于助词的宽泛定义,将助词定义为“凡虚字用以煞字于句读者,曰助字。”无论是从古代汉语文献研究的角度,还是从现代汉语语法体系整体性进行考量,这个定义及《文通》中体现出的词类观都是值得我们肯定和进一步研究的。
马建忠是将助字分为单用助字和合用助字两大类。根据所表示的语气,单用助字又分为“传信”、“传疑”两小类。“传信助词……决辞也。传疑助词……诘辞也”,所谓“信”就是表示论断叙说的语气,如“也”、“矣”、“耳”、“已”等,所谓“疑”就是表示有疑而问和无疑而问的疑问、反诘语气,如“乎”、“哉”、“耶”、“欤”等。可看出,汉语中的助字是动字没有形态变化的补充,是汉语特有的词类。再根据马氏对于助字的分类,可知《文通》中的助字不同于现代汉语语法体系中的助词,而相当于现代汉语中的语气词。
《文通》建立起了一个相对科学的汉语词类体系,其中虚词的分类在现代汉语中也基本是沿用的。通过与几种现行的主要现代汉语教材的词类划分对比,便可看出其体系的继承和延续:
《马氏文通》中的实词有名字、代字、静字、动字、状字,虚词有介字、连字、助字、叹字;胡本《现代汉语》中的实词可分为名词、量词、代词、形容词、数词、动词、副词等,虚词有介词、连词、语气词、叹词;黄廖本《现代汉语》中实词有名词、量词、代词、形容词、区别词、数词、动词、副词,虚词有介词、连词、语气词、叹词;北大本《现代汉语》中的实词有名词、量词、代词、形容词、区别词、数词、动词、副词(虚词)、状态词,虚词有介词、连词、语气词、感叹词。
另外商务印书馆2005年第5版的《现代汉语词典》中的词类系统与《文通》也是大体对应的。而在上文体现出的现代汉语教学语法系统中,只有拟声词或象声词以及量词没有在《文通》中出现,这和当时其研究材料不全面有着莫大的关系。
在《文通》中,马氏又将传疑助字“乎”、“哉”、“耶”、“與”、“诸”、“夫”助句时的语气分为三类:a.有疑而用以设问者;b.无疑而用以拟议者;c.不疑而用以咏叹者。而后“助字篇”有分别论述了这些传疑助字的用法及用例,其中较为特殊的是“乎”字,因为它作为文中论述的最为详细的虚字之一,不仅仅是作为一个助词存在,它还有介词的用法。《文通》对于助字“乎”的研究是从其“助字”和“助句”两个角度来分析的。例如:
(1)《论语·八佾》:“然则管仲知礼乎?”
(2)《庄子·人世间》:“汝不知夫蟑螂乎?”
(3)《史记·汉高祖纪》:“沛公不先破关中兵,公巨能入乎?”
(4)《吕氏春秋·贵信篇》:“君宁死而又死乎?其宁生而又生乎?”
(5)《孟子·滕文公下》:“是故孔子曰:‘知我者其惟春秋乎!罪我者其惟春秋乎!’”
以上例句皆是“乎”字作为助句的助字,可看出马氏对其的分析不仅仅涉及到语气还涉及到了句式和语义层面。例(1)是“乎”字助设问之句,为质言而问,直白的说就是有疑而问的语助字,例(2)乃“非可以之事,而假前设问,呼起下文以应之”,这种用法仅仅是用来引起下文的语助字,表面上看似表示疑问,但实际上并没有很强烈的疑问语气,例(3)为拟议句,也本无可发问的必要,例(4)则是属于“量度两商”句,马建忠注意到它“先则反正设难,而后夹出问句”的句法特点,不过也正是这种特点也导致了马氏所举例证标准不同,有时是按语气分类,有时是按照句意分类,有时又按形式分类。另外语气类还有一类属于咏叹类即例(5),但其实其反诘和感叹实际上界限不是很明确,就像现代汉语中很多例子能用问号的也可以用感叹号来煞语。
“助字篇”在分析传疑助字“哉”时,先是指出了《说文解字》和《礼记正义》之“解不全”“解不正”,还分析了此两种解释不确切的原因主要是跟“哉”的发音有关,实则“哉”涉及到设问、拟议、量度、咏叹等等语义用法。《论语·颜渊》:“子曰:‘何哉尔所谓达者?’”此处“何哉”连用为设问之辞,而且还是无疑而问;《孟子下》:“不遇故去,岂予所欲哉!”中,拟议的情景溢于言表;另外还有当“哉”字叠用时,既有拟议的用法也会有咏叹的用法,如在《论语·为政》:“人焉瘦哉,人焉瘦哉!”双重叠用“哉”来助句使得叹咏语气很强烈。
另一个马氏进行了较为详细描述的传疑助字为“耶”,古同“邪”。此处分析与之前分析“哉”字一样,马建忠并未仅仅从语法的角度去研究,而是还考虑到了助字的读音对于其表示语气时的重要影响,“耶”字的用法与“乎”有相同之处,表咏叹、拟议语气等等。如《庄子·逍遥游》:“天之苍苍,其正色邪!其远而无所至极邪!”例句中都是由“其”字和“邪”字搭配出现来表示咏叹语气。又《庄子·盗跖》:“知不足邪?意知而力不能行邪?”此为拟议语气,有着正意反说和反意正说两种,但这在语法上并没有区别,另外“邪”字还可叠用作为煞句,为“揣摩度量之辞气”之用,最后马氏对“與”“夫”“诸”三个在“助词篇”中用法较少之辞,也做了简单的概括和陈述。
《马氏文通》可以说既是中国现代语法学的开始,也是中国传统语法学的终结。季永兴(1999)就认为《文通》助字篇是马氏吸收传统研究成果最多的篇章之一。《文通》对助字研究的科学性还表现在它不仅描写一个个具体助字的功能用法,还总结揭示助字共有的规律。另外吕叔湘先生在《重印<马氏文通>序》中就说《文通》“连很容易被人忽略的细节也不放过”,可见《文通》助字语法分析特色之二就是细致。
不过作为中国现代语法学首创之作,《马氏文通》对助字的分析也有不足之处。秦嘉英(1988)就提出《文通》在助字论述上有很大功绩,但也有可商榷之处,例如,把助字只分为传信、传疑两类太粗略;把助字功能只限于煞尾也值得考虑等。许俐丽(1989)指出《文通》对某些助字用法的解说模糊不清,如对“者”、“焉”的解释;《文通》对某些助字所表示的语气想用音韵来说明,但由于马氏不大懂音韵,所以往往出错,如对“乎”和“与”发音区别的解释;《文通》总结规律有时失之偏颇;条例与例句不尽吻合等。王鸿滨(1998)也认为《文通》助字研究不无批判之处,例如有的结論失于片面,有的助字界限不清,引例混乱等等。
综上,虽然《马氏文通》对助字的研究有缺点,但这毕竟是探索、发展、创新过程中不可避免的,这也为我们研究现代汉语语法提供了新的基础,我们能从现在学界对《文通》的数次批评及激烈讨论窥见一斑。正如吕叔湘先生(1987)所指出的:“也许《文通》之所以能吸引研究者,历久不衰,正在于它的头绪纷繁,瑕瑜互见吧!”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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