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连地区方言蟹摄开口二等见系字读音研究

刘丽丽

[摘 要] 大连地区方言蟹摄开口二等见系字的读音既有与山东胶辽官话相通的地方，又有自身的独特性。相对于山东胶辽官话，大连地区方言或多或少地受到了东北官话的影响。

[关键词] 大连地区;蟹摄开口二等见系字;读音

[中图分类号]H1    [文献标志码]A

一、引言

蟹摄开口二等见系字（“街解鞋矮”等）在《中原音韵》中属于皆来韵，与[ai uai]韵母相配套，还没有跟车遮韵的字同音。杨耐思拟音为[iai]韵母[1]116117。山东话“除了菏泽一些地区以外，韵母的读音跟《中原音韵》完全一致，跟普通话的读音有差异。各县市蟹摄皆佳小韵的字，几乎都读[iai（ii、i）]韵母，跟[ai（或i）][uai（u或ui）]相配套。东莱小片的牟平有个别字读成[iei]韵母，荣成和文登有个别字读[ei]韵母”[2]67。

与山东不同，大连地区这些字的读音情况多样，为了更好的了解大连方言的读音情况，我们对大连地区选取了14个方言点进行了实地调查，依次是：（一）长海县大长山岛镇和獐子岛镇;（二）金州、普兰店、庄河的沿海地区和长海县广鹿乡，包括杏树屯（金州杏树街道）、皮口（普兰店皮口镇）、庄河（庄河昌盛街道）、广鹿（长海广鹿乡）;（三）金州、普兰店、庄河的非沿海地区，包括亮甲店（金州亮甲店街道）、大魏家（金州大魏家街道）、普兰店（普兰店太平街道）、安波（普兰店安波镇）、蓉花山（庄河蓉花山镇）;（四）大连市区（金州区以外）和瓦房店中部、南部，包括革镇堡（甘井子区革镇堡街道）、复州（瓦房店复州城镇）;（五）瓦房店北部，毗鄰盖州的万家岭（瓦房店万家岭镇）。

调查发现，大连地区方言的蟹摄开口二等见系字今读既有与山东胶辽官话相通的地方，又有自身的独特性，相对于山东胶辽官话，大连地区方言或多或少地受到了东北官话的影响。

二、蟹摄开口二等见系字在大连的读音类型

我们主要调查蟹摄开口二等见系字中的口语常用字，即“秸届戒械街解～开挨～着捱～揍鞋蟹矮”。这些字在大连方言读音多样，以下将每个字的读音情况和方言点列出。

表格显示：这些字大连今读[iai][iei][i][i][ai]5种读音，5种读音可以分成2类：[iai]类读音，包括[iai][iei][i]韵母;非[iai]类读音，包括[i][ai]韵母。

（一）[iai]类读音

[iai]韵母：“矮”有7点读[iai]韵母，分别是杏树屯、皮口、广鹿、庄河、蓉花山、大长山、獐子岛;“挨～着”“捱～揍”分别有5点读[iai]韵母，有杏树屯、广鹿、庄河、大长山等地;“秸街届械戒蟹”6字只有獐子岛1点读[iai]韵母。

[iΕi]韵母：此类韵母只存在于杏树屯1点，有“秸街戒蟹鞋”5字。

[i]韵母：“鞋”在复州、大长山、獐子岛3点读[i]韵母。

（二）非[iai]类读音

大连全读非[iai]类读音即[i][ai]韵母的有“解～开”字，其他10字的非[iai]类读音存在于不同的方言点中。

[i]韵母：8个见、匣母字即“秸届戒械街解～开鞋蟹”都有此类读法，按照分布方言点数从多到少的顺序排列，依次是“届械戒蟹鞋解～开秸街”。8字全读[i]韵母的有皮口、广鹿、庄河、蓉花山、亮甲店、普兰店、安波、大魏家8点。

[ai]韵母：3个影、疑母字即“挨～着捱～揍矮”都有此类读法，3字全读[ai]韵母的有亮甲店、普兰店、安波、大魏家、复州、革镇堡、万家岭7点。

“秸街解～开”在部分方言点中读[kai]音节，与其他读音性质不同：一是韵母[ai]属于洪音，其他见匣母字韵母是细音;二是声母——见母读音没有腭化为[t]，仍读[k]声母，因此和[tiai][tiΕi][ciai][ti]类读音属于不同的层次。3字[kai]的读音主要分布在复州、革镇堡、万家岭等地。[kai]的读法在大连其他点没有，在山东胶辽官话中也未见记载，不过在东北官话中有。据张世方，“街解～开”二字在北京读[tie][tie]，承德读[tiΕ][tiΕ]，在兴城、沈阳、吉林、巴彦、讷河等地分别读[kai][kai][3]69，可见[kai]类音主要分布在

东北官话中，大连的此类读音与之相同。此类读音在大连可能有两个来源：一是受到辽宁西部、北部东北官话的影响，

二是清朝前中期（或晚些时候）从北京或吉林迁徙而至的满族人带来。不过，大连方言的主体是胶辽官话，因此[kai]类音的分布地域很小，这一点和东北官话不同。

这些字[iai]类音的保留程度有所不同：见、匣母的“解～开鞋”2字没有此类读音，“秸届戒械街蟹”6字有此类读音，分布的方言点较少;影、疑母即读零声母的“挨～着捱～揍矮”3字有此类读音，分布的方言点略多。罗福腾《胶辽官话研究》也体现出这种语音特点，“（蟹摄开口二等见系字）长海一点完全跟胶东一样，读[iai]韵母;庄河一点，有声母的字，读[ii]还是读[i]不稳定，零声母的字都读[ii];普兰店和大连，有声母的字读[i]……零声母的字则读[ii][4]101，103”。

上述读音中，[iai]类韵母的读法是胶辽官话的典型读法，大连地区方言影疑母字的此类读法较多，见溪群晓匣母字的此类读法较少，说明[iai]类韵母的读法在见溪群晓匣母字中最先失去，在影疑母字中后失去。

三、大连方言与语言接触

山东胶辽官话中蟹摄开口二等见系字读[iai]类韵母，和假摄开口三等麻韵字今读不同，以下我们比较大连和山东胶辽官话的读音情况。在进行方言对比时，我们主要采用单点方言的研究论著，同时参考综合性的研究著作《山东方言研究》。考虑到材料的全面性，我们将凡是有同音字汇的方言点全部纳入考察范围，故山东选取烟台、威海、荣成、牟平、文登、长岛、蓬莱、龙口、莱州、平度、即墨、诸城、沂水13点的材料。青岛的地理位置比较重要，但《青岛市志·方言志》中只列音系，没有同音字汇，故只选取青岛市辖即墨、平度两点的材料。《潍坊方言志》中也没有同音字汇，故没有选入。我们选取蟹摄开口二等见系的“秸街解～开戒鞋蟹矮”等字、假摄开口三等麻韵 “姐斜” 等字，将大连方言与山东胶辽官话中的读音一一列出。

表2说明：

①方言材料中荣成、文登的蟹摄开口二等见系字读[iai]韵母，但实际音值分别是 [iei][iΕi]韵母，和龙口的[iai]韵母读音不同，为了体现实际读音，此处把荣成、文登两地的读音记作[iei]。

②“山东文登方言语音研究”中“秸”的白读音记作[tsiai]，与赵日新《方言调查字表》中所记[tsei]音有出入，我们采用后一种。此外，表中文登[i]的实际音值是[i]。

③[iei]在大连杏树屯的实际音值是[iΕi]。

④皮口4点指皮口、广鹿、庄河、蓉花山。

⑤亮甲店4点指亮甲店、普兰店、安波、大魏家。

⑥革镇堡2点指革镇堡和万家岭。

⑦诸城“秸”在“麦秸”一词中读轻声。

山东胶辽官话蟹摄开口二等见系字和假摄开口三等精组字今读不同，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声母今读不同，山东胶辽官话13点是分尖团的，见组细音和精组细音今读不同;二是韵母今读不同，蟹摄开口二等字读[ei][iei][iai][i][]韵母，假摄开口三等字读[i][i][]韵母。假摄读[i]韵母时，蟹摄往往读[ei][iei]韵母，读音总是不同的，例如：牟平“解”[ciai]≠“姐”[ti]、“鞋”[iei]≠“斜”[i]，蓬莱“解”[ci]≠“姐”[t]、“鞋”[i]≠“斜”[]，莱州“解”[ti]≠“姐”[tsi]，“鞋”[i]≠“斜”[si]。

與山东胶辽官话相比，大连的蟹摄开口二等见系字韵母的读音有[iΕi][iai][i][ai][i]五种，有[iai]读音的有6点，有[iΕi][iai]读音的只有杏树屯一点，常读[iai]类音的只有“矮”1字，可见大连[iai]类读音的特点已经消磨，多数方言点“解=姐”[ti]，“鞋=斜”[i]。另外，大连的革镇堡等地有“秸街”[kai]、“解”[kai]类音，属于东北官话性质的读音，这也是大连方言与山东不同的地方。

根据表2，各点蟹摄开口二等见系字的今读音类型可以归结如下。

表3说明：

①[iai]在烟台的实际音值为[ia]，在蓬莱、长岛、平度、莱州、即墨、沂水、诸城为[i]。

②[ai]在诸城的实际音值为[]。  山东胶辽官话7个字都读[iai]类韵母，与假摄开口三等字读音不同，读音类型是1至5，有[iei][ei][iai][i][ai]5种音值，以下分别分析。

荣成、文登2地读[iei][ei]韵母。2地多读[iei]韵母，构成音节有[tsiei][ciei][iei]和[iei]，读[tsiei]音的只有“疥”1字，其他字读[c][]和零声母，与见系声母的一般读法相同，“秸街”2字除[ciei]音外，还有[tsei]的读音。“秸街”[tsei]、“疥”[tsiei]是团音读同精组声母，属于白读音，[ciei]类读音属于文读音。文登、荣成的“矮”等零声母字读[iei]韵母，不读[iai]韵母。

牟平、威海2地读[iei][iai]韵母。如“街”牟平读[ciei]，威海读[kiei]，2地“矮”读[iai]。那么，[iei][iai]两类读音的关系是怎样的呢？牟平方言中，“街鞋”2字读[iei]韵母，“秸”有[iei][iai]韵母两读，其他字读[iai]韵母。威海方言中，读[iei]韵母的字有“皆阶秸街解介界芥疥戒诫届蚧蟾蜍：～巴子解起～谐鞋械解姓懈蟹”，都是见、匣母字，读[k][x]声母;读[iai]韵母的字有“埃挨捱崖涯矮”，都是影、疑母字，读零声母，联系《威海方言志》“[iei]不能自成音节，只能出现在[k kh x]之后”[5]26，说明威海[iei][iai]韵母的出现是以声母为条件的，见、匣母字读[iei]，影、疑母字读[iai]，界限分明，相比之下，牟平的[iei]韵母呈衰落态势，辖字只有“秸街鞋”3个，不过这3字也是见、匣母字。

登连片的烟台、龙口、蓬莱，青莱片的莱州、即墨、沂水等地读[iai]韵母。[iai]是最普遍的读音，与《中原音韵》（蟹摄开口二等见系字）“属于皆来韵，与ai uai韵母相配套，还没有跟车遮韵的字同音”的读音情况相同。

长岛读[iai][i]韵母。长岛的蟹摄开口二等见系字读[i]，只有“鞋”有[i][i]两个读音，和其他字都不同。

诸城读[ai]韵母。诸城[ai]的实际音值是[]，例如：“街”[t]，韵母[]应该有过读[i]韵母的阶段，声母读[t]声母，应该是由[k]腭化为[t]，后又经历去腭化过程读[t]声母，音变过程是：[ki]>[ti]>[t]。因此，诸城[t]与大连6点[kai]音性质不同。

从烟台、龙口到威海、牟平再到荣成、文登等地，蟹摄开口二等见系字由读[iai]到[iei][iai]的有条件两读再到读[iei]，呈现出一种过渡性。地理上也是这样，龙口、蓬莱、烟台位于西部，往东是牟平、威海，再往东是荣成、文登。我们认为，[iai][iei]两种读音中，[iai]与《中原音韵》一致，应该是较早的读音，[iei]是由于主要元音的高化产生的。今威海方言中影疑母字读[iai]，见匣母字读[iei]，说明[iei]最早是在见匣母字中产生，影疑母字的[iai]属于旧的读音层，这与大连方言的影疑母字读音比较守旧也是一致的。到了山东半岛东端的荣成、文登两地，只有[iei]，没有[iai]，说明这两点方言由[iai]向[iei]语音的演变已经完成。长岛方言中残存的[i]韵母读音即“鞋”[i]很可能是东部[iei]读音的讹变。

大连地区蟹摄开口二等见系字有[iei][iai][i][i][ai]5种读音，属于类型6至9，以下分别分析。

[iei][iai][i]韵母的读音体现大连方言与山东胶辽官话的相通性。读[iei]的只有杏树屯1点，此类读音和威海、文登、荣成相同;读[iai]韵母的有獐子岛、杏树屯、大长山、皮口、廣鹿、庄河、蓉花山7点，且多只有影、疑母即零声母字读[iai]韵母，非零声母字读[iai]韵母的只有獐子岛1点，说明7地[iai]韵母的读音属于残存形式;獐子岛、大长山、复州3地“鞋”分别读[i][i][i]，韵母读音和长岛相同。

[i][ai]韵母的读音体现大连方言受到东北官话的影响。首先，大连18点都有[i]韵母的读音，只是辖字多少不同，部分蟹摄开口二等见系字与假摄开口三等字的读音合并，与山东胶辽官话中两类读音不合并是完全不同的;其次，亮甲店、普兰店等地零声母字“矮”等读[ai]韵母，不读[iai]韵母，说明影、疑母即零声母字中的[iai]韵母读音也不存;最后，复州、革镇堡、万家岭“秸街解”读[kai]音节，韵母不是细音，声母没有腭化为[t]声母，这类音属于东北官话性质的读音，山东没有。

尽管大连地区方言读音不一，但在调查点数上和所辖字数上显示出[iai]类韵母的退缩、[i][ai]韵母的渐进和[kai]音节的出现，这体现了大连方言胶辽官话读音的削弱和东北官话读音的渗透。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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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甄 欣

Abstract：Pronunciation of Jian Group Characters of Open DivisionⅡin the Xie （蟹） rhyme group on Dalian Dialect not only has the same thing held by Jiaoliao Mandarin in Shandong Province， but also has its own unique things. Dalian Dialect more or less receives influences from Northeastern Mandarin Relative to Jiaoliao Mandarin in Shandong Province.

Keywords：dalian area， jian Group Characters of Open DivisionⅡin the Xie （蟹） rhyme group， pronuncia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