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校历史地理教材的现状与改革措施

2019-09-10 07:22王旭
高教学刊 2019年4期

王旭

摘 要:高校通用的历史地理教材大部分编写自20世纪后半期,本世纪初虽有部分教材存在修订和增订,但主体框架和内容变化不大,不能反映历史地理学最新的研究进展,也难以适应新时期的需要,这严重制约了高校历史地理人才的培养及学科发展。针对目前教材陈旧、忽视传统、学科定位不明等问题,建议由“中国地理学会历史地理专业委员会”牵头,组织力量进行教材编写,以“有用于世”为指导方针,吸收学科最新研究成果,增加田野考察专章。

关键词:历史地理;高校教材;有用于世;田野考察

中图分类号:G642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2096-000X(2019)04-0130-03

Abstract: Most of the historical geography textbooks used in colleges and universities were compiled since the second half of the 20th century. Although some textbooks have been revised and updated at the beginning of this century, the main framework and content have not changed much, which cannot reflect the latest research progress of historical geography, and it is difficult to adapt to the new needs of the period have seriously restricted the cultivation of historical geography talents and the development of disciplines. In view of the problems of obsolete textbooks, neglect of traditions, and unclear subject orientation, it is recommended that the "China Geography Society Historical Geography Professional Committee" take the lead in organizing the development of textbooks and adopting the "use of the world" as the guiding principle to absorb the latest research results of the discipline and increase Field inspection special chapter.

Keywords: historical geography; college textbooks; useful to the world; field investigation

历史地理学是研究历史时期地理环境变迁及人与空间关系的学科,是中国史下设的七个二级学科之一。随着其重要性日益凸显,相关课程成为高校历史学本科教育的专业必修课或专业选修课,而选择合适的教材则是教授和学习好这门课的前提。目前历史地理学具有教材性质的著作约20种,但新世纪以来的教材大部分为修订和增订本[1],教材建设严重滞后于学科发展,这种状况亟待解决。

一、高校历史地理教材的现状

高校历史地理教材的现状可从编排框架、教材性质、教材内容三个方面进行分析。

从教材编排框架看,基本是按照时间、空间和对象三个标准进行编排。其中大多数教材都是以专题的形式安排篇章结构,专题之下再以时间和空间为脉络进行叙述,如王育民《中国历史地理概论(上、下)》包括绪论、历史地理学发展、历史自然地理、历史经济地理、历史人口地理、历史政治地理、历史城市地理七个部分,诸部分下又分若干章,如历史自然地理下分为河流、湖泊、海岸、气候四章。也有教材兼顾专题与区域,如陈昌远编著、陈隆文修订《中国历史地理简编》分为绪论及黄河流域历史地理、黄河流域周边区域历史地理、历史地理专题四个部分,其中历史地理专题包括中原与中原文化、中国古代运河、中国历代行政区划。还有的教材是以时间为纲进行编排,如张步天《中国历史地理(上、下)》以8个时段为纲,年代之下叙写历史自然地理、政治地理和经济地理。

从教材性质看,分为研究性教材、总结性教材和研究总结性教材三类。研究性教材是指教材内容多是编著者自己的研究成果,其特点是考订详实,但内容有一定的深度和难度,如史念海《中国历史地理纲要(上、下)》、吴宏岐《历史地理学方法论的探索与实践》。总结性教材是指著作“集众家之长”,总结、概括、凝练前人成果汇成一书,如耿占军、赵淑玲《中国历史地理学》、李恩军《中国历史地理学》。研究总结性教材是前两类的结合,编著者往往对历史地理某一方面有较为精深的研究,且能全面掌握整个学科发展的方向,如马正林《中国历史地理简论》、邹逸麟《中国历史地理概述》。

从教材内容看,最大的特点是人文地理的内容要大大多于自然地理。以目前高校最常用的邹逸麟《中国历史地理概述》和蓝勇《中国历史地理学》两部教材为例,前者有13章,除绪论部分外,历史自然地理5章,历史人文地理7章,单从章节看,似乎不能体现差异,然从体量上分析,历史自然地理不足100页,历史人文地理则有近300页。后者有16章,其中历史自然地理5章100余页,历史人文地理9章200余页。这种差异应与教材的编著者大多为历史学者,授课对象也为历史学专业学生有关。

总体来看,目前高校历史地理教材虽取得了一些成绩,但也暴露出不少问题。第一,教材陈旧,不能反映学界最新的研究进展。一个学科的生命力在于不斷与时俱进,近年来历史地理学在各个方向上“开疆拓土”,取得了丰硕的成果,但由于十余年来历史地理学界没有更新教材,导致这些最新的研究成果仅局限于“书斋”,难以展示给初入高校的本科生。第二,忽视传统。在老一辈学者的努力下,历史地理学形成了很多优良的传统,如史念海先生提出“有用于世”的指导思想,在方法上提倡文献研究与田野考察相结合,但当前的历史地理学教材并没有体现这些学科传统,长期以往,历史地理学的特色将会淡化。第三,学科定位模糊。上世纪50、60年代,侯仁之先生旗帜鲜明地指出:“历史地理学是现代地理学的一个组成部分,这是无可置疑的。”这一学科归属的论断得到谭其骧、史念海等人的支持。但由于近年来教育部的学科调整,导致历史地理学被完全限制为中国史的二级学科,与地理学的联系弱化,著名历史地理学家陈桥驿先生就曾疑惑:“因我所从事的这门学科的属性问题而感到惶惑,我算是一个地理学者,还是历史学者?”[2]

二、对高校历史地理教材建设的几条建议

近年来,历史地理学各个方向都涌现出很多高水准的研究,与其他学科的交融日趋深化,新技术、新方法、新理论也在这一传统学科中找到生长点,张伟然教授称之为历史地理学“发展最好的时代”,这些成果都为新教材的编写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兹提出如下几条建议。

第一,由“中国地理学会历史地理专业委员会”牵头,组织力量编写高水准的历史地理教材。2013年新一届“中国地理学会历史地理专业委员会”成立,主任为复旦大学吴松弟教授,副主任6人,另有委员50人,这些专家均在历史地理各分支中有较高的建树,完全有能力编纂出一部高水准的教材。目前高校通用的历史地理教材基本上都是由个人编纂,这难免会掺杂较多作者的主观意图和个人好恶。建议“委员会”成立历史地理教材编纂小组,在确定体例、章节和框架的前提下,聘请相关领域专家编写教材,做到博采众长,集思广益。同时,聘请在学界享有声誉的老一辈历史地理专家作为教材编审和顾问,严把教材质量关。在体例框架方面,分析现有教材的优缺点,结合历史地理学的学科特性,我们认为,以专题为纲,专题之下以时间为目,兼及空间思维,应该是比较合适的。在教材性质和内容方面,应该以总结性教材和研究总结性教材为标准,并协调自然地理和人文地理的比例。此外,学科归属也是亟待解决的问题,“委员会”应该召开研讨会,其决议应该在新编教材中体现出来,以明困惑。

第二,以“有用于世”作为教材编写的指导方针。每个学科都具有一定的现实性,只有关注现实、了解现实,才有可能发现问题、解决问题,从而为本学科的发展提供源源不断的动力。“九·一八”事变后,东北、热河大片领土失陷,华北危机,顾颉刚深感亡国灭族的危险,于1933年组织筹备了禹贡学会,创办《禹贡》半月刊,学会宗旨是:“反对为学术而学术,力求把研究地理沿革、民族演进、与发扬光大民族文化的爱国热情结合起来,使这种研究贯穿经世致用的精神。”希望“在真实的学识里寻出一条民族复兴的大道”。而从《禹贡》半月刊所刊论文看,确多具现实意义,边疆、民族和宗教是主要关注的问题。

后来谭、史、侯三位先生继承了顾先生“有用于世”的优良学风。以史先生为例,不论是青年时代在抗日战争中撰写的《中国疆域沿革史》,还是中年时代围绕黄河流域的经济发展问题所作的探索,抑或花甲之年在改革开放时期对黄土高原环境变迁问题所作的研究,都是在践行这一思想。70年代黄河淤塞和黄土高原水土流失日趋严重,史先生根据自己的研究曾向水利部长建言治黄方略,并被采纳。1987年初在全国政协会议上提出“保护耕地”提案,引起重视。史先生坚持“有用于世”的治学思想,除了出自他热爱祖国、关注民生的一片拳拳之情外,还在于他对于学科发展的远见卓识。他经常强调,欲使中国历史地理学不致于沦为绝学,就必须紧密联系社会生活实际,充分发挥它的有利于世的作用。唯有这样,才能使这门学科获得无限的生命力,并且有源源不断来自社会实际需要的研究课题。

今天,我国经济文化的进步有目共睹,但也面临着巨大的挑战,如环境方面,存在森林砍伐、沙漠化、荒漠化、水土流失、河流污染、珍稀物种消失等问题;在内政外交方面,又有“城市病”、行政管理混乱、边界争端、民族冲突等问题。针对这些问题,历史水文地理、历史经济地理、历史城市地理、历史政区地理、历史疆域地理、历史民族地理等分支均大有可为。以历史疆域地理为例,现行教材主要关注的是陆地边疆,对海洋边疆较少涉及,而后者是今天国际争端的常见问题。中日钓鱼岛之争、中菲黄岩岛之争,这些边疆地理问题应该在新教材中有所体现。总之,历史地理学只有关注现实问题,不断与时俱进,才能保持旺盛的生命力。

第三,吸收历史地理学最新的研究成果。创新是所有学科发展的源泉和动力,历史地理学也不例外,新世纪以来,特别是近十年以来,历史地理学取得了突飞猛进的发展,研究范围不断拓展,新技术和新方法大量运用,这些成果都要吸收入新教材。兹叙述部分最新研究如下:

历史政区地理的新进展。政区地理历来是历史地理学最基础的领域,随着《中国历史地图集》《中国行政区划通史》等成果的问世,历史政区地理的研究达到了一个成熟的高度。但历史地理学人并没有躺在功劳簿上,而是不断开拓新的研究领域。如周振鹤教授提出從历史政区地理向历史政治的“范式转换”,方向性的指出历史政治地理要关注政区与地方行政组织等级、政区与自然地理环境、政区与人文地理环境的关系。再如郭声波教授提出“圈层结构”理论,对藩属国、藩国、属国、羁縻州等政治实体的性质进行梳理,这是对边疆民族政区地理的积极探索。又近年来对于县下政区(区划)的研究卓有成绩,如胡恒对清代巡检司、司、汛、市镇等“县辖政区”作出精湛的实证分析,质疑“皇权不下县”之说[3]。

新技术的应用。过去的历史地理研究大多采用文献描述和定性分析的研究方式,有精度不足之弊,如《中国历史地图集》并不能展现所有时段的政区情况,只能选择其中几个时间断面进行展示。新千年左右,GIS技术被引入历史地理学,基于这一技术,复旦大学中国历史地理研究所与哈佛大学合作研发了“中国历史地理信息系统”(CHGIS)数据库。近年来,基于GIS技术的历史地理研究越来越成熟,如首师大张萍教授开发的丝绸之路历史地理信息系统等。实际上,并不能简单的将GIS视作一种技术手段或方法,它的引入在很大程度上改变了历史地理学的思考和研究方式,也极大的扩充了历史地理文献的数据信息和研究范围。在GIS之外,诸如遥感等技术在历史地理学中也普及开来,成为新的学术增长点,如满志敏教授利用卫星影像,发现了黄河下游的北宋京东故道。

第四,设田野考察专章。古人云“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历史地理学是具有优良的田野考察传统,史念海先生指出:“文献考证和实地考察是学习和研究历史地理的两大基本方法。”他身体力行,从上世纪70年代开始,在黄河流域、黄土高原及长城沿线做了大量的考察工作,《河山集》第二集中《历史时期黄河流域的侵蚀与堆积》等重量级论文均是田野考察的成果。而侯仁之和谭其骧先生也同样重视田野考察,侯先生长期致力于历史沙漠地理,他对毛乌素和乌兰布沙漠的变迁、榆林三迁的研究都是得益于田野考察。谭先生为了深入了解太湖流域的水系,曾在1974年带队到太湖地区进行考察,并撰有《太湖以东及东太湖地区历史地理调查考察简报》一文。

今天历史地理学的研究和学习仍十分重视田野考察,复旦大学、陕师大、暨南大学、西南大学等设有历史地理研究中心(所)的单位每年都有田野考察课程和实践,但对于更多高校来说,没有这样的机会,在这种情况下,为了坚守这一优秀传统,要在教材中设专章讲授田野考察,主要内容应该包括:辨析历史地理学考察与考古、人类学、社会学调研的异同,历史地理学考察关注的主要是地面上的东西,即地形、地貌、河流、湖泊等,兼及收集和整理地方文献、碑刻等,这与人类学、社会学的视角和方法不同;考察地点的选择,从理论上讲,古河道、古城址、古村落、考古遗址、古驿道等都可以作为考察点,但不同区域的地理要素和遗存存在差别,在选择考察地点时要尽量结合地方特色,选择遗存丰富的田野点;田野考察的步骤和程序,如考察之前应该做哪些准备工作,如何选择参考书籍,考察过程中的注意事项,调查报告的撰写格式等;考察完成后如何整理考察照片及材料,并在论文中合理地展现考察成果;经典案例分析;等等。

三、结束语

历史地理学课程的特点是知识多元化和思维交叉性,通过该课程的学习,可以丰富学生的知识结构,拓展学生的思维路径,培养学生的时空观念,扩大学生的学术视野。而要达到这一目的,就需要一本好的历史地理教材,现有教材已经以适应新时期的需要,未来新编教材除了在完善文本、优化章节结构等方面努力外,更重要的是回归传统,明确历史地理的学科属性,将“有用于世”重确定为教材编写的方针,展现历史地理学最新的研究成果,增加田野考察专章。只有这样,才能保持学科旺盛的生命力,满足历史地理教学的需要,普及和传播相对专业的历史地理知识。

参考文献:

[1]袁从秀,李鹏.近三十多年来中国历史地理通论性著作的综合研究[J].史学史研究,2013(3):113-120.

[2]陈桥驿.学论与官论——关于历史地理学的学科属性[J].学术界,2001(2):148-153.

[3]胡恒.皇权不下县?——清代县辖政区与基层社会治理[M].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