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威之父斯坦·李：超级英雄IP背后的故事

鲍勃·巴彻勒

大萧条时的纽约客

——雨雪中诞生的超级英雄

1922年12月28日（原来老爷子是摩羯座），星期四，这一天雨雪交加，在曼哈顿第98街和西区大街的一间小公寓里，这个名叫斯坦·李的男孩出生了。

一战后造成的经济危机使斯坦·李一家穷困潦倒，母亲西莉亚和父亲杰克也常常為钱吵得不可开交，尽管生活艰辛，但他们始终教育儿子要相信自己会有一个光明的未来。无论是降临人世时密布天空的乌云，还是大萧条给这个小家庭带来的至暗时刻，都没能阻止斯坦·李成长为一个乐观主义者。

母亲总是用自己的梦想激励小斯坦·李，处处支持他。当他开始识字时，母亲就已经充分意识到教育对克服人生逆境的重要性。“她经常让我大声地朗读给她听，”斯坦·李回忆道，“我很喜欢这样做，想象自己正站在百老汇的舞台上为台下诸多着迷的观众表演朗诵。”

小斯坦·李既去不了昂贵的住宿夏令营，又没什么朋友，只能靠读书来摆脱家庭的困境。“我借此来逃避日常生活里的沉闷与忧伤。”更重要的是，阅读培养了他的冒险精神和创造力。“我从记事起就开始自己涂鸦并画漫画，经常先画出地平线，然后往上面添一些火柴人，再一边给自己编些小故事。”

在母亲的鼓励和敦促下，斯坦·李在学校成绩优异。但他总像个局外人，为了让母亲高兴，他发奋学习，

尽管总是被年龄大的孩子嘲笑，也遭受过校园霸凌，他还是成功跳级，进步很快。虽然他小小年纪便才智超群，但这些并未在社交方面给他带来丝毫的帮助。周围年龄比他大的同学们都已互相认识多年，他很难融入这个圈子，所以交不到朋友。

斯坦·李在《神奇四侠》（2005）影片中客串邮递员威利·伦普金，他所创造的超级英雄们就是他的朋友。

小斯坦·李常会去勒夫第175街电影院看电影，最热切期盼的就是去看泰山，他非常喜欢类人猿冒险系列电影《丛林之谜》。他还是一个如饥似渴的读者，他常说对自己影响最大的是莎士比亚，因为莎翁帮助年少的李塑造起创造力和讲故事的观念。小斯坦·李涉猎广泛，无论去哪儿都会随身带一本书或杂志，

甚至会边吃早餐边看书，虽然喜欢阅读和电影，他也尝试过画画，但从没幻想过未来会从事漫画工作。

到了高中时，这个曾靠独自读书消磨时光的骨瘦如柴的小男孩还是变成了一个英俊高大的小伙子。他加入了公共演讲俱乐部和法律协会，最初的梦想是成为著名的出庭律师。

进入漫画业——从勤杂工到少年编辑

1939年初夏，斯坦·李离开了这所男子学校，这时正值大萧条最严重的时期，他需要一份工作，因为他的家人需要钱。

斯坦·李的价值观是：“对一个成年男性来说，最重要的是有份工作，忙碌且被人需要。”

1940年12月20日，西蒙和科比的《美国队长》第1卷出现在书报亭中，这本漫画书销量接近《超人》，达到了100万册。及时漫画公司（也就是漫威的前身）瞬间走红了。老牌的DC漫画公司曾推出业界最火的两个IP——超人和蝙蝠侠，而美国队长是真正意义上第一个并非出自DC漫画公司之手而大获成功的超级英雄。

当斯坦·李这位年轻的高中毕业生来到及时漫画公司时，他其实不怎么懂漫画，甚至都不知道这家公司到底是做什么的。但当时正当红的西蒙和科比不停地加班，迫切需要额外的人手帮忙（任何人都可以），于是斯坦·李很快就被录用了。

和所有的职场菜鸟一样，斯坦·李在正式开始写作之路前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每天都在画师那里打杂，给画师的墨水瓶灌上墨水。其他时候，他会在这对著名组合创作新的超级英雄故事时跑腿去买三明治。为了想方设法让自己成为众人关注的焦点，斯坦·李还在办公室里吹笛子。

虽然他在绝大多数时间里要么是在扫地，要么是在帮忙擦掉已经完成的书稿上零散的铅笔记号，但李并不介意这些机械重复的工作。他一边观察，一边向两位行业巨擘学习。更重要的是，他已经实现了当下最重要的目标——他有工作了！

随着初代霹雳火、海王纳摩和美国队长成为主要的超级英雄并在读者中广受欢迎，一股狂热的能量业已形成。年轻英俊的斯坦·李有着一头浓密的黑发，总是面带微笑。

在一张美国队长击倒一个男人的动态画面旁边，配着斯坦·李第一次写的文章。这两页纯文本的故事夹在另外两个故事之间，一个是关于一个恶魔杀手躲在好莱坞逍遥法外的故事，另一个则是有关一个纳粹独裁巨人和另一个身着蝴蝶服的杀人凶手的故事——虽然当时很多读者可能忽略了这篇文章。不过，李不满足于自己发表的这篇文章。他能这么快从勤杂工变成编剧和编辑，主要是因为漫画的迅速流行导致及时漫画公司需要以有限的资源来满足市场需求。及时漫画公司的团队很小，这就迫使年仅十几岁的李也要开始创作内容，承担起新的角色。他的第一个超级英雄故事刊载于《美国队长》第5卷的同月，他还在《美国漫画》第1卷（1941年8月）中引入了杰克·弗罗斯特这一角色。虽然这是李的首部个人作品，但杰克·弗罗斯特的故事充满了李特有的对话风格和激情。

当时，西蒙和科比成为漫画界最热门的创意二人组，他们发现自己同时受到了其他出版商的追捧。其他出版商开出的价码太诱人了，两人在及时漫画公司总部附近租了一间酒店房间，用作工作室，午饭时间和下班后都在那里做兼职。那时，整个漫画业似乎都依赖于这种暗箱操作。

但及时漫画很快就发现了，完成那期《美国队长》之后，西蒙和科比就被解雇了。虽然西蒙只是觉得被解雇“非常丢人”，但这件事却激怒了科比。科比把“枪口”对准了李，因为时机似乎太过巧合，科比一直觉得是李向他舅舅古德曼告的状。

即使是像李这样想象力丰富的少年，也做梦都想不到自己年纪轻轻就接管了整个漫画部门。

但是，随着珍珠港事件的爆发，1942年的美国断断续续进入全面备战状态。当了一年的主编、年仅19岁的斯坦·李意识到，当无数年轻人在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拼尽全力对抗纳粹战争机器的时候，他不能继续待在国内领导漫威了。他的首篇出版作品就是关于美国队长的，这位超级英雄在创刊号的封面上打倒了希特勒。因此对他来说，置身事外是绝无可能的。1942年11月9日，斯坦李应征入伍，此时距离他的20岁生日还有7个星期。

军中剧作家，真正的工作狂

陆军部队需要聪明的士兵，所以会用“陆军通用分类测试”来评估应征者的智力和能力倾向。李的智力让他获得了足够高的分数，因此他得以进入通信兵部队，从事指导影片和其他战时信息材料的制作，他之前的工作的经验派上了用场，李写文章很快，风格又轻松活泼，新兵和其他受训者都能看得懂。陆军部队也非常欣赏他这样的特质，因为战备的效果取决于跨越无数专业领域的强大的沟通技巧。

李留在國内还有另一个好处就是距离及时漫画公司比较近，方便他继续为漫画部门工作，撰写文章，这也让他得以时刻把握行业动态。所以，当许多漫画人物在战争中几乎消失的时候，李依然在磨炼他的技能。李为军队制作影片剧本、海报和宣传手册，和他在及时漫画工作时一样高效。由于速度太快，其他剧作家完全无法跟上他的节奏。指挥官只好命令李放慢速度。除了完成军队的工作，他工作狂的本性还是占了上风，下班后他花了大量时间为及时漫画工作。

李的上级和战友基本都没发现他利用业余时间给及时漫画公司做兼职，但他却曾因此被捕，这很符合李一贯的鲁莽风格。他通常都在周五收到邮件任务，这样周末就有更多空闲时间可以写作。有一个周五，收发员遗漏了他的信，并坚称李的邮箱是空的。第二天，李在已经关门的收发室旁边转悠，却看到自己的信箱里有一封信，寄件人处赫然写着“及时漫画公司”。为了不耽误期限，李让管理收发室的军官开门，却惨遭拒绝，军官让他周一再来。李很生气，就找了把螺丝刀，轻轻拧开邮箱的铰链——为了及时领到本周的任务，他不惜铤而走险。

战时的漫画产业蓬勃依旧，《美国队长》仍然是及时漫画公司最受欢迎的作品。到1943年，书报亭上售有140多本漫画书，“每个月有5000多万人阅读”。1944年，福西特出版公司的《惊奇队长历险记》卖出了1400万册，同比增长了约21%。随着销量的攀升，漫画出版商也变得富有起来，也给李带来了稳定的收入。在这之前，李从没发过大财，但战争带来的机遇却让他手头宽裕起来。

李的军事记录非常好，他基本没有犯过错误，除仅有一次的与军官的争执。他余下的战时服役时光都是在办公桌上度过的。23岁的时候，李退伍了，他跳上了自己的新车——一辆黑色的别克敞篷车，一路狂奔回纽约帝国大厦的及时漫画公司办公室。战后的几年里，及时漫画公司都是由李负责管理漫画部门，他总是非常忙碌，精力充沛且富有天马行空的想象力。

蜘蛛侠扭转败局

1962年，蜘蛛侠在《惊奇幻想》第15卷中首次亮相：

一个新的超级英雄在画面中风驰电掣，仿佛马上就要跳到读者面前。他浑身肌肉紧绷，头戴面具，人们看不到他的嘴和鼻子，只有通过像外星人一样弯曲的眼睛才能看出他是人类。他的超能力让人替他捏一把汗，他的一只手漫不经心地抓着一个面目狰狞的罪犯，另一只手弹出细如发丝的蛛丝……

这个英雄有超能力，但他同时也会在现代社会中遇到现实的挑战。新角色将是“一个有各种问题、烦恼和焦虑的青少年”。李想出了“蜘蛛侠”这个酷炫的名字，并设想这同时是一个“倒霉孩子”，这个孩子的命运喜忧参半。因为获得了超乎常人的力量，他能够像现实中的蜘蛛一样黏附在墙壁、建筑物的侧面，甚至天花板上，就像一只人形蜘蛛一样。他把人物特点都设定好了：青少年、孤儿、焦虑、贫穷、聪明，以及其他年轻人所拥有的特质。

但是做了一辈子出版商的古德曼并不不同意这个角色设定，而且他认为人们讨厌蜘蛛，不能把英雄命名为“蜘蛛侠”，而且他认为少年也当不了英雄。李无法放弃这个“书呆子”超级英雄，他说蜘蛛侠一直萦绕在他的脑海里，这是李经过深思熟虑之后走的一步险棋。他相信自己的直觉。在最后一帧，李写下了蜘蛛侠的一句经典名言：“我终于意识到，在这个世界上，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李终于把他在语言和风格上的创新理念直接应用到新的超级英雄身上了，通过塑造英雄人性化的一面，来吸引读者的注意力。当看到读者寄来的一包包的信时，李意识到蜘蛛侠火了，此时再现了一年前《神奇四侠》首次推出时的场景。李回忆说，他每天会收到大约100封粉丝的来信，有时会更多，每一封他都会认真阅读并回复。蜘蛛侠不仅销量超高，那卷漫画还是当年最畅销的漫画，并一举夺得十年里最畅销漫画的名头。《惊奇幻想》原本一直在漫画销量排行榜上垫底，经过李的努力，它的第15卷一跃成为销量冠军。蜘蛛侠越来越受欢迎，李利用蜘蛛侠来引入新角色或提升现有角色。粉丝们总是急于看到更多关于这位少年英雄的故事，这给李和漫威的极限带来了挑战。例如，蜘蛛侠出现在《奇异故事》年刊第2卷（1963年9月）里，其中他与霹雳火交战的叙述长达72页。在《惊奇故事》中，蜘蛛侠客串了第57卷（1964年7月），那一卷的主角是巨化人和黄蜂女。1964年，《超凡蜘蛛侠》年刊问世，李和迪特科在漫画中被称为“当今漫画业中最受关注的团队”，年刊内每一位漫威英雄都悉数亮相，包括雷神托尔、奇异博士、美国队长和X战警。现在蜘蛛侠已经站在了漫画帝国的中心。斯坦·李已经写出了最好的结局。而这一切都源于一本濒临停刊的漫画书！

漫威式的“漫画大学”

在神奇四侠大获成功后，出版商舅舅古德曼希望斯坦·李和杰克·科比打造另一支超级英雄团队。李从经典和熟悉的故事中取材，从经典名著中汲取灵感，他满足了粉丝们的期待：一个力大无穷的反英雄怪物。李根据玛丽·雪莱的《弗兰肯斯坦》和罗伯特·路易斯·史蒂文森的《化身博士》创作了绿巨人。为了增加戏剧张力，他还给漫画增添了浓重的冷战时期的焦虑情绪。当全世界都在为原子技术可能造成的破坏而揪心时，李把核武器试验描绘成一个灾难性事件：一位才华横溢的年轻科学家从此变成了一个狂暴的庞然大物。李和科比引入了无敌浩克这个角色。作为一个深沉且略吓人的怪物，浩克加入了漫威反英雄角色的大家庭。李和科比大胆地推断，粉丝们之前能与神奇四侠产生共鸣，这次也能体会到巨人的失败和脆弱。这也是漫威漫画的一大特点——打造超级英雄人性化的一面。不久后，李就陆续创作了绿巨人、雷神、钢铁侠等其他英雄角色。在接下来两年的发行中，这些作品改变了人们对漫画及其创作者的看法。李非常注重粉丝的互动和反馈，从大量的粉丝的来信中了解到，公众要求漫威创作一支属于自己的英雄团队。李想到了DC漫画公司的美国正义联盟，他认为漫威的团队也应该由几个最强大的角色组成，李让他科比负责《复仇者联盟》，该联盟队员包括雷神、蚁人、绿巨人、黄蜂女和钢铁侠。最后，李组建了一支可以与DC漫画公司的团队相抗衡的超级英雄团队。李和科比二人联手打造的复仇者联盟带有一丝优越感，仿佛这支超级团队是漫威宇宙强者中的强者，他俩也纷纷获得了粉丝们给予的爱称：“漫画之王”（King）杰克·科比和“漫威之父”（The Man）斯坦·李。

随着人气的飙升，李已经成了漫画业的代言人，许多画师成了李忠实的支持者。这种友情在实际工作中影响巨大，画师们按公司的要求加班加点，按时交稿;同时，李也会给他们安排稳定的工作量作为回报。李具有伯乐的慧眼，他能够看出挑选的作家和画师未来适合做什么工作。漫威凭借李、科比、迪特科等人创造的角色开始崛起。在那些年里，公司就像是一所漫画大学，它教会了下一代漫画人如何将故事梗概扩展为完整的故事，即后来的“漫威式创作法”。

进军好莱坞

当李为他的超级英雄们寻找其他出路的时候，付出的全部努力让他获得了伟大的“美国梦工厂”——好莱坞的青睐。

自1939起成为漫威公司的员工，他的坚韧、热情和强有力的撒手锏，一路陪伴他承受了所有的剧变，让他成为几代粉丝眼中漫威的象征。即使几经易手，不论漫威真正的主人是谁，也不论李的实际职责是什么，他就等同于漫威。李是一代又一代读者和观众心目中当之无愧的“超级英雄之父”。直到70多岁时他仍然持续关注着科技是怎样开始改变漫画行业的，从电子游戏到通过光碟发行的电子漫画书，再到发展迅速的互联网。

斯坦·李一直不知疲倦地为宣传漫威，宣传他所喜爱的、由他创作和联合创作的超级英雄和反派角色。这些努力所带来的成就也随着漫威超级英雄主宰的电影和电视走向了顶峰。超级英雄的故事彻底改变了当代世界的娱乐业。而李一直站在改变的中心。他一直是漫画业的一面旗帜。而这个想要书写伟大美国小说的人，已经取得了远超预期的成就。毋庸置疑，李是美国现代史上重要的创新偶像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