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上路的艺术品资产管理

马学东

中国艺术品市场在2010年之后进入到“亿元时代”，收藏者购买这种超高价格的艺术品通常混合着投资与收藏的双重目的，但中国的艺术品资产管理才刚上路。

从巴塞尔和瑞士银行合作发布的2018全球艺术品市场的数据（包含画廊、古董商、拍卖、博览会）来看，全球艺术品市场在2018年的交易额达到了674亿美元，仅次于2014年的682亿美元，同比增长了6%。显然，全球艺术品市场仍然处在一个相对活跃的周期中。但中国艺术品市场自2012年之后一直处在调整的周期当中，而且表现的较为明显。这份报告发布的2018年中国艺术品市场的交易额为128亿美元，占全球艺术品市场的份额为19%，英国的年度艺术交易额为141以美元，占全球艺术品市场份额的21%。美国仍然是全球艺术品交易最为活跃的国家，2018年艺术品市场的交易额达到297亿美元，占全球市场的份额达到了44%。在2011年，中国所占全球艺术品市场的份额曾经达到过30%，超过了美国，成为了全球艺术品交易的第一大国。但在那之后，中国的排名一直在二、三名徘徊。很明显，中国艺术品市场自2012年以来在全球艺术品市场所占份额逐年地下降说明中国艺术品市场与全球艺术品市场持续小幅增长的发展态势并不同步。

而具体到公开度更高的拍卖市场数据，中国艺术品拍卖市场在2018年的表现要略好。2018年全球艺术品拍卖市场交易额为291亿美元，中国艺术品拍卖市场的交易额为85亿美元（约570亿元人民币），占全球拍卖市场的29%，美国艺术品拍卖市场的交易额为116亿美元，占全球拍卖市场的40%。中国紧随美国之后，是全球成交额第二大的艺术品拍卖市场。

拍卖市场作为艺术品交易的二级市场比较能够直观的反映出藏家或者投资者在收藏意愿和投资心态上的变化。尤其是市场中产生的亿元高价拍品的数量是一个重要的参照系。2017年在国内（含港澳台）拍卖市场上有20件拍品的成交价格突破了亿元，2017年有26件，2016年只有11件，2015年7件，2014年4件，2013年4件，2012年6件，2011年18件，2010年16件。亿元拍品数量的变化说明国内艺术品市场在高价这个部分是回升的这也与目前比较稳定的市场行情基本吻合，同时也说明近期国内的藏家对于艺术品收藏和投资的意愿仍然显得很积极。

中国艺术品市场在2010年之后进入到“亿元时代”，收藏者购买这种超高价格的艺术品通常混合着投资与收藏的双重目的。能够购买亿元及以上的艺术品这些购买者或者是对艺术品感兴趣的顶级富豪、或者是有丰富收藏经验的大藏家、或者是国内大的企业或者集团，或者是资金实力雄厚的艺术品基金管理人，而以前活跃在市场中的行家早已经就被边缘化了。

从资产的角度而言，这些具有超高的艺术价值、历史价值和审美价值的稀缺性艺术品足以使它们成为一种重要的资产类型，但具体到这些顶尖艺术品的购买者的目的和对艺术品作为一种资产属性的理解也是不同的。

对艺术品感兴趣的顶级富豪购买艺术品中的一类人把收藏艺术品当成了一种爱好和生活方式，他们将收藏的艺术品作为其个人乃至其家庭的一种资产配置的意图是存在的，但并不会是他们主要的出发点。另一类人是随着收藏的不断累积有意识地将个人的藏品与社会公众进行分享，建立私人美术馆和博物馆，这类藏家对于艺术品作为一种资产的理解是比较深入，因为他们已经把收藏的艺术资产的社会化属性进行了有效的扩展。艺术品尽管可以是有丰富收藏经验的大藏家个人或者家庭的资产，但通常他们并不看重艺术品作为资产的金融属性。因此，在他们生前那些倾注了个人情感和心血的艺术品很难体现出作为资产的价值，而往往只有在这些藏家离世之后他们的收藏才能极好的诠释出艺术品增值的惊人能力。最典型的例子就是2018年纽约佳士得拍卖公司拍卖了佩吉及大卫·洛克菲勒夫妇收藏的1550件艺术品，这些艺术品全部成交，成交总额高达8.3亿美元（约合53亿元人民币），这比他们购买这些艺术品价格增值了百倍以上。

国内大的企业或者集团购买艺术品对艺术品作为一种公司资产的属性是最为清晰和明确的，因为被企业购买的艺术品属于企业的固定资产。在企业遇到困境的时候艺术品能很好的体现出它的资产属性。最典型的例子当属2008年雷曼兄弟公司倒闭，随后该公司立即出售了他们收藏的艺术品进行拍卖以弥补巨大的亏空，当然这些被拍卖的艺术品的交易额和雷曼公司的损失不在一个量级上，但变卖的艺术品具有保值增值的功能这点显露无疑。所以，国内像泰康保险集团从1995年就开始有规划的企业收藏，泰康集团的美术馆也正在筹建中。再比如新疆广汇集团、江苏的苏宁集团、大连的万达集团都有自己的收藏甚至是企业的美术馆。而手握大量资金的艺术品基金管理人是靠买进与卖出艺术品中间的差价来获取投资收益的，即使一支艺术品基金是企业做的，他们通常也不会买进的艺术品看成是企业的固定资产，而是把他们当成纯粹的投资品来看待。

目前，国内不少金融机构如各大银行的私人银行以及信托公司都在做“家族办公室”。他们很希望能为这些高净值客户在整体的资产配置中增加艺术品的选项，因为艺术品作为一种资产和其他如股市、房地产市场、债券市场、黄金、期货等投资市场关联度较低，高品质的艺术品的保值增值的能力很强，有时候甚至可以对冲掉其他投资资产的负收益。所以欧美发达国家的私人银行和信托机构通常会给他们超高净值资产的客户按照一定的比例配置艺术品，丰富客户整个的资产配置种类，从而能够最大限度的保证客户财富的保值和增值。但国内的“家族办公室”刚刚起步，摆在很多私人银行和信托公司首要的几个问题是为哪些客户配置艺术品？为对艺术品有需求的客户配置什么样艺术品？配置的比例是多少？配置艺术品之后，如何来管理？這一系列的问题是最根本的问题。而之前我们分析的对艺术品感兴趣的顶级富豪、有丰富收藏经验的藏家以及大型的企业和集团这三类人中，他们基本都是私人银行和信托公司的客户，但根据福布斯发布的2019中国顶级富豪榜单中热衷于艺术品收藏的人数仅有2%，能不能让这些人对艺术品产生兴趣是私人银行和信托公司的首要工作，进而才能谈让他们在资产配置中增加艺术品。至于配置什么样的艺术品，配置的比例如何，配置后的管理甚至处置等问题对于国内的私人银行和信托公司而言其实很难独立操作。资产管理和配置等金融领域的专业知识是这些机构的专长，但对于艺术他们并不懂行。所以，这是目前私人银行和信托公司给客户配置艺术品面对的更现实的问题。通常来说，艺术品投资机构或者经营机构的金融知识和资本运作能力是不如银行和信托公司的，但银行和信托的人缺乏专业的艺术品知识，也并不招收和培养艺术行业的人。

因此，对于私人银行和信托机构而言，为了保证艺术品资产管理的专业性，他们就必须和专业的艺术品投资或者咨询机构进行合作。只有整个管理团队既要有懂艺术的人，也要有懂金融的人，这两类人才组合在一起才能最大限度的发挥他们的专长，才能真正的为银行和信托公司开展艺术品资产配置和管理的业务奠定坚实的基础。

作者为艺术理论学博士、嘉德投资投资部高级经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