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伦刚
这是子夜冰封的森林山谷
我在牛房火塘边的木板上的睡袋里醒着
明天就是藏历新年了
牦牛在隔壁弄响料桶,我闻到了牛粪味
夜鸟咕咕在房后树林悲鸣,穿越长夜的国土
它一定有个儿子,它带着它
我甜蜜地想,和灵魂伏在巢中
听它的野故事,心里美滋滋的
继而穷困潦倒——
我不能放开喉头高歌像瘾君子忘了一切疆域
它咕咕地继续叫,一切本然
生命如此短暂,它催促
我爬上为防暴风而压满石头的牛房屋顶,听
太神奇了,夜鸟像庙堂的钟又响了
至少鲁米和狄金森也这么听过,在某个地方——
而我坐在屋顶上,漠视星空
听黑夜的使者吆喝犁地和鬼魂在一起
心平静多了,没有占有,我并不在这儿
倾听,在旧的寂静里增加重量
三粒松芽
前年还是去年遗落的松果?
腐烂,在阴暗潮湿处
我蹲下
松籽三粒出芽:
神采,印证周遭清新空气
如三小孩出门迎客——
从翻卷的烂鳞甲缝探头……
我闭眼,即可在脑子勾勒素描
若光线祝福——
三棵幼苗必有两棵死去一棵成活长大
根将穿透松果钻腐殖层深入泥土
生的循环在脚下起伏
驻扎苦西绒峡谷
我在此漫步千年
活得像山神抗逆光陰
四周疯长的真菌、虫子出没于草木中
三粒松芽依附母体,自成宇宙
我盯视,俯身闻闻
垂入毁灭之神生殖之神大湿婆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