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

尹净瑶

摘 要：这世上，最让人惆怅的人莫过于，你曾经经历的蓊郁葱茏，都被时光的小手拂得干干净净，烟尘也没留下一粒。某一天，你试图遁着以前的路想走回去，却早已物是人非。我愿一直做一张纸，留住这春景。

关键词：木;惆怅;纸;回忆;留住春景

这世上，最让人惆怅的人莫过于，你曾经经历的蓊郁葱茏，都被时光的小手拂得干干净净，烟尘也没留下一粒。某一天，你试图遁着以前的路想走回去，却早已物是人非。天地逍遥，山长水渺，你想凭吊，也无所附丽了。

春日迟迟，卉木萋萋。又像是踩着唐朝贺知章的脚印，在二月的春风中忆起了云烟—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尽管，我只是那细叶下的木。阳春白日风在香，四周明朗，万籁恢复了生机。而你之于我，如百里春风的呢喃，如几处早莺的轻唤，又如淙淙泉水的叮咚。你静坐在我的身旁，抚着我身上岁月的纹理。一道一道，耄耋老人的皱纹，也不过如此吧？只是这纹理，还多了几分粗糙。你吟诵的诗句，早已被我悄悄地藏入枝丫和心田;你浑厚的曲调，也早已成为我足下的春泥。你如往常一样，诵完几首小诗，便起身离去。我凝望着你，静静地目送着你，等你走过最后一个拐角处，作为最后的告别。

终于，这一天还是来了。木的生命，都是这样吧。

我伫立在堤岸，足边的木屑已越来越多，积成了一座座矮矮的小丘。而这些小丘，也在提醒着我—我将走向生命的尽头。我想哭，却不能流泪。在这蓬勃生机的春天，我却将被葬在春风中。我不忍心再想下去。也许，当我闭上双眼，就能在梦中再与你相遇。

塘水冷涩，凉风刺骨，如一场噩梦。我睁开朦胧的双眼，却发觉自己早已睡过了春夏。曾经在我身上留下的岁月，早已剥落得一干二净。我嘶哑地呼唤，谁又能听见？我那坚韧的身躯，也早已浸得柔软。没过多久，我就被抬出了池塘。一片又一片，如空中的蝶，又如飘落的叶，我的身躯，正一点点消逝，化作薄片。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褪尽温度的风，掠过我伤痕累累的面颊。那春风拂过的堤岸，从此在我的心中成为了云烟。

暮色消融，月色涌起。恍惚之间，飘起了丝丝秋雨。雨珠落入塘，激起了层层涟漪。我破碎散乱的身躯，一点一点地被捣碎，连同我咸涩的泪，混杂在木浆中。经历了十几个日日夜夜的高温蒸煮，我那回忆的纤维也在悄无声息地断裂。流水般的岁月，也都化作了一张张薄如纱的宣纸。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而你是否曾走过堤岸，发觉了我的消失？已入深秋，我的生命早已在这霞光与秋水中，化作了另一种形式。

我随马车奔过了千里。入冬，北风呼啸，大雪纷飞。唯见遥空断雁，出没于寒云之间。我的心头颤动了一下，不禁有了一种“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的苍凉之感。远处的江面，渔火如豆，是你坐在渔船里独酌吗？现在的我，已是一张张柔软的宣纸，等待著人们的点缀。堤岸的桩，大概也早已被凌霜傲雪掩了伤疤。而雪的粉妆玉砌，也正如现在的我—无瑕，却又能感到一阵阵刺骨的寒。

长安雪后似春归，积素凝华连曙辉。也不知颠簸了多久，骢马踏踏的蹄声终于渐渐消失了。车厢外，几人在私语着什么。我听不清，也不想去听。随着“吱呀”一声，车厢满目疮痍的木门被打开了。一位穿戴整洁的人如视珍宝般地将我捧起，走向了堂内的书房。我环顾四周，不禁沉醉在了这馥郁的墨香中。桌上，胭脂、靛青、琥珀、黛紫、柳黄、艾绿的色盘整齐摆放着，毫锥挂在笔搁上，在过堂风的拂动下颤动了几下。原来，这是一位画师的书房！不经意地瞥过画师淡漠的眉间，竟也流露着如你般的深情。我被放置在了整个书桌的中间，一条木雕镇纸轻压在我的额角。房外，喧嚷的谈笑声渐渐褪了下去。画师掩了房门，在雕花漆砚上添了些淡墨。毫笔、石墨、砚台连同我，此时此刻，即是画师的所有。勾勒皴擦，点点星光般的墨翩跹绽放在我的身上。我静静地待着，轻柔的细风跨过高轩，穿过门扉，流淌在画师的指尖。我身上的，入眼便是草长莺飞，花明柳媚，江水绿如蓝，杨柳醉春烟。青岸边，柳条将舒未舒，柔梢披风。柳下茶褐色的木，如拨片，轻轻拨动着我心头的弦。柳木旁则是一个模糊的身影，仰着头，仿佛在吟诵着什么，又像是在等待。这画面……不是我与你相见的情景吗？而如今，我已化作一张薄如蝉翼的宣纸，在千里之外的朦胧月色中忆着你的身影。回忆涌起，相思无尽处。潸然的泪竟也晕染了画面，尽显诗意。

画师将我铺在桌台上晾晒。清晨的霞光透过窗子，给我批了一身胭脂红的纱。我望着窗外的长街，望透熙攘的人群，渴望找到你的身影。尽管，我只是一张纸。一阵窸窣的声响过后，画师起身将我卷起，推开了房门。我在画师温和的手心里，走过斑驳的桥，走过苔绿的阶。江岸边，乱花迷人眼，浅草没马蹄。原来，春已来到。我随着画师坐上船舫，兰桨轻拨开清晨的雾霭，我仿佛也离你越来越近了。船在江面上漂泊着，过眼的葱茏也越来越模糊。那曾经的堤岸，也已繁花似锦了吧？那曾经倒下的木，在树桩上也已冒出新芽了吧。

不知不觉，半日已去。船舫停靠在了岸旁，我随着画师走向岸边苔青的石板小路。江水叮叮咚咚，敲着岸边的碎石，奏出一曲春天的旋律。倏尔，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石板小路上。我不禁一颤—原来是你！你与画师寒暄了几句，捧起我细细品味着。而你却浑然不知，我等这一天，等过了四季。你就这样轻捧着我，出神地望着画面上的青堤绿柳，脉脉不得语。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我愿一直做一张纸，留住这春景。

参考文献

[1]魏侨汐.以诗传情，以手写心[J].好家长，2018（Z2）：88-89.

[2]胡星，仲冬生.《蜕变》[J].高考，2018（22）：206.

[3]郭朦瑶.一起从四季路过[J].高考，2018（21）：2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