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杰
那时,江水无名,时间无名。
一块石头,把自己撞碎,与时间一起生活。
锋利还未取代斧子之名,如同方言还在喉结里等待。
这些时光的倒影,在大直江的涟漪中划动;在高高的祭台,向着天空划动;在广袤的环太湖平原深处划动。它不经意地遁入思想内部,为新石器晚期遗存,注入文化的生生不息。
那些先民,在绿水青山之间,用自己最好的方式,为良渚文明,留下了一道道可以让我们窥视的缝隙。
或许,真是无意。
而许多的无意,为上下五千年线装了一本厚重的瑰宝。我们,始终像个孩童,懵懂着无数个时光。
也许,更多的是我们在词不达意,但这样的昨天,是最美的。
当你们的遗骨冲破黑暗,从熟土层中探出,周围一切都显得如此凋敝,像一个深冬,像一座城垛……
良渚之玉
为一种文化命名,是后来的事。
77号大墓中,一块五厘米大小的鸟型玉饰安静地躺着。它没有飞翔的姿势,它似乎对天空失去了流畅的情怀。
原来,它是有主人的。
它有一根杆子,连同主人一起消失了。或者它在等,它从时光之上掉落时,它,仍旧是信仰的源头,族人用跪拜,用他们所知的所有方式将它与主人一同,用鼓声、呐喊声,告别那个天蓝蓝地青青水沧沧的世界。
后来,我们用放大镜,看到了它悠闲地驻足于一位以跪姿但又略显尊贵者的发冠上,而在它的身下,一个人双手托举起的四足短尾小兽正奋力向上攀爬。
“人鸟兽”,一个全新的注解。
“天人合一”,一个广阔的思想,有了远古的核心概念。
云煙有意,流水无痕。
作为南京博物院的“镇馆之宝”之一,它已经有了诸多飞翔的痕迹。
规矩之源
太阳的弧线划出:天圆地方不是一种命名,而是有一个圆洞在收纳由时间嬗变的意义。
是的,意义。
从女人耕种,男人祭祀开始,每一段分工的表象提示我们:阶级结构正在被打磨,社会等级正在被雕刻。
天最大,赐予与剥夺,从祭台的高度可以展望;从权杖上精美的玉饰可以照见;从祭师时而轻语时而咆哮的声音中可以辨别……
他们,在用跪拜交出内心。
信仰似乎,更可靠。
蒙昧如同阳光下的水坑,逐渐缩小,水底生物都在显现。而名字的重要性,正在被一幅幅图案画出来。
“源极图”,又一种命名打开了远古的神秘。“规矩”意识,像文字、哲学、逻辑一般,逐个破土。
图腾,是医治内心最好的秘方。
他们的文艺天赋,就是个英雄,我们应该献上掌声与鲜花。
可惜,我们来晚了五千年。
但时间不是问题,距离不是问题。我们的问题才是问题。
曙光之钺
这是神的秘密,在简单的线条上舞动。
当然,这不是线条的事,它比一张简单的脸更为复杂。它情愿被尖利的东西随意牵扯,因为,它也是有想法的。但这仍旧不是线条的事,它从未妄自尊大,甚至比树上的枯枝更为低调、从容。
尽管一张脸把眼睛睁得很大,也看不清这方灵秀之地,它作为神,只需倾听内心,或者他们会大声呐喊,用膝盖敲击自己的灵魂。
我们不去探究玉在水泽之地的来源始末,很多想象已被禁锢,或者,千里之外的跋涉的形成,需要什么密码?
我们相信,器物的形成,都是曙光来到人间。
创造、创新,从他们的信仰中灵光闪现。
我愿意相信是本能,如同我的一种尊崇瞬息来到。
我相信,他们也会用蹦跳表达冷静后的成就。
是的,这又是本性。
像神的秘密,来到了现实。
绝密之琮
很多秘密有了真身,比如:光滑的孔洞?
那时,电还是神,来到人间时,它的肉身是火。
内圆外方,从高度的延伸更加剧了神秘的扩张,如同某个自然形成的洞穴。
而我们无法去探究,时光没有洞穴可供。
秘密是需要在场者的,一切推论始终,是推论,它的既定存在,只有经验与学识去抚摸证据,非自然行走,而是顺着滑过去、遛过去。
我又只能用“也许无意”来思考秘密的形成,像苹果与牛顿。
我又相信,当几十厘米的高度第一次呈现在族人面前,是何等的兴高采烈,何等的崇敬于心。作为祭祀礼器,作为“六端之一”,良渚文明的光辉通天达地。
是的,从玉石嬗变成高台之上的神圣领袖,它接受的都是最大的礼仪。神在此刻,有了光滑的肉身。
而我们仍在纠结孔洞的形成,是竹子还是其他?也许神真的存在。
也许,神,你可以现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