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女足 奋起直追

陈清扬

在一场几乎被围攻的比赛中，中国女足以艰难的平局获得小组出线权，主帅贾秀全头一次在姑娘们面前流下眼泪。

法国当地时间6月17日，女足世界杯小组赛末轮，中国队在勒阿弗尔海洋球场0比0战平西班牙，位列小组第三，从“死亡之组”中突围出线。

最狼狈的平局，最理想的结果。如果只看数据和场面，中西之战对于中国队来说可能是一场糟糕至极的比赛。

相比上一轮对德国，西班牙女足在三个位置上做出调整，中场派上马德里竞技的两名21岁小将吉雅罗和露西娅，左后卫换成了巴塞罗那的莱拉。其中，吉雅罗是去年世青赛的最佳球员和最佳射手。

中国女足沿用了第二场对南非的阵容，防守型中场王焱首发，立足防守的意图明显。

开场不到10分钟，西班牙队就在中国队门前3次制造险情，用行动粉碎双方想要以一场平局携手出线的猜疑。

这是中国女足小组赛中数据最难看的一场，整场比赛只有一次射门，还没有打在门框范围内，几乎完全没有进攻。西班牙队24次射门，9次打在门框范围以内。中国女足的控球率只有39%，绝对处于下风，此外，西班牙还获得了8次角球。

传球环节最能说明问题。西班牙580次传球，成功444次，中国队只有318次传球，成功204次。无论是传球次数还是传球成功次数，西班牙都几乎是中国女足的两倍。中国女足拿到球几乎都是大脚向前开，连续传递超过三脚的次数屈指可数。

中国队后卫韩鹏分析道：“还是差在中场的控球上，没能把球控下来，拿球慌，失误多，球员在防守之后身体疲劳，由守转攻时没有跟上，接应点也有些少。”

中场的张睿表示，接下来的训练重点是增加由守转攻的成功率。她说：“防守压力太大，由守转攻时的一脚传球没把握好。如果不能更快地向前，还是要把球控一控。”贾秀全也承认：“大家在巨大的压力下，进攻中的东西没有打出来。”

其实，即便是防守，中国队在这场比赛中做得也不够好。比起首战德国时的主动防守，这一场更多是处于被围攻的状态，一直在消耗体能。赛后，贾秀全和队员们都不约而同用“顶住”一词，防守上的壓力可见一斑。

韩鹏说：“西班牙队有欧洲人的身体素质，技术又好，我们需要两三个人夹抢才能把球抢下来，一对一确实差一些。”

直到比赛最后时刻，中国女足在中场的压力依然很大。贾秀全用姚伟换下古雅沙，试图从中场缓解防守上的压力。若不是守门员彭诗梦高接低挡，同时西班牙很难杀入最有威胁的区域，中国队恐怕很难守住一场平局。

张睿说：“大家在防守端很顽强，下半场体能下降，使对手有很多机会，但是我们坚持住了。越是在困难的时刻，越体现出我们的意志。”队长吴海燕也感叹：“这一场大家真的是拼了。”王珊珊在上半时扭伤了脚踝，脚上还被对手踩了一个洞，一直坚持到中场休息才被换下。

在出线才是硬道理的世界大赛上，中国女足用“努力到无能为力，拼搏到感动自己”，给这场不算精彩的比赛增添了色彩，让人忽略了理想结局背后的种种不足。

谁都没有想到，终场哨响，贾秀全在举起双臂狠狠握拳后，会情不自禁地留下眼泪。

看着贾秀全不断用手抹去眼角的泪水，最终忍不住掀起衬衣擦拭，队员们一一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地拥抱教练，给他安慰。韩鹏说：“贾指导一哭，我们也跟着想哭。”这还是球员们第一次看到贾秀全的泪水。

贾秀全轻描淡写地解释了流泪的原因：“这一分不容易，球员的拼搏精神感动了我，我们保持了往前走的目标和信心。这场比赛很难，姑娘們顶住了压力。我做过运动员，清楚她们的压力。”但是，这种滋味或许只有他自己最清楚。就在三天前，中国女足拿下这届世界杯首胜后，贾秀全还不敢流露一丝笑容，表示还没到笑的时候。

不少球员跟着贾秀全一起哭了，门将彭诗梦说：“训练中贾指导是一个比较严谨的人，对我们要求很高。他想我们能更好，也希望我们能做好。看到他这样，很感动，也很难过，我也跟着哭了。”

担任过女足国字号主帅的圈内人理解贾秀全重压之下的种种言行：“中国女足主帅的位置确实是一个火山口，压力比谁都大。”

在这支中国队中，历经千锤百炼的不仅是主帅，球员更是如此。

与西班牙队交锋，21岁的彭诗梦做出了近十次成功扑救，无可争议地当选全场最佳球员，一战封神。赛后，后防线上的吴海燕、林宇萍、刘杉杉、韩鹏挨个拥抱了她。

彭诗梦说：“刚开场有一点紧张，因为这场比赛很重要，又是我第一次参加大赛。一次成功的扑救会让信心增加，再扑一次，信心就更多，感觉会越守越好。”彭诗梦透露，赛前一天她还看了智利门将埃德尔的比赛，觉得她扑救很牛，但没想到自己也会拿到MVP，这很神奇。

首战德国丢了一球，彭诗梦赛后流泪了，现在谈到比赛中的扑救时，彭诗梦已经能笑着回味。是不是有了一种享受扑救的感觉？彭诗梦说：“我觉得我享受的是最后和大家一起的感动。因为场上是11个人在踢，这是一起努力的结果。”

一年前的亚洲杯上，彭诗梦就已经是球队的主力门将，也是中国女足晋级世界杯的功臣之一。但在去年和美国女足的两场热身赛后，彭诗梦有将近一年的时间没有再获得过为国家队出场的机会。去年，彭诗梦被选入亚运会集训名单，却最终落选，甚至因此错过了世青赛。

永川四国赛的三场比赛，中国队的4名门将中，除了彭诗梦，其他人都得到了一次出场机会。彭诗梦在更衣室抹眼泪，她是当年的联赛和锦标赛最佳门将，丢球最少，状态最好，却没有机会。直到今年阿尔加夫杯最后一场對荷兰，彭诗梦再次代表国家队出场，终于以优异的表现夺回主力门将的位置。

彭诗梦已经释怀了。她说：“人不可能总是顺，挫折难以避免，但要看是否能从挫折中走出来。我不会考虑那么多，毕竟我还很小，以后有很多机会，我也会更加努力地证明自己。这座全场最佳球员的奖杯是一次鼓励，希望这是我新的开始。”

另一个熬出头的是30岁的张睿。4年前，正值当打之年的张睿在世界杯上仅获得了25分钟替补出场的机会，觉得世界杯是一个“没有完成的梦想”。4年后，一直是球队铁打主力的张睿突然落选了国家队最后一期集训名单，差一点与世界杯失之交臂。

压哨回归的张睿成了中国女足在本届世界杯上发挥最出色的球员。如果不是她在攻防两端的串联和提高硬度，中国队的世界杯之旅恐怕比现在更艰难。首战德国队，妙传给杨丽单刀面对门将的是张睿，次战南非队，精准长传助攻李影破门的还是张睿。

身为老将，被队友信任，张睿很清楚自己身上的责任。她说：“我比年轻球员的责任更重一点，在顺境中还好，在逆境里我得站出来，不能松。”

私下，张睿是中国女足的“理发师”，随身带一套理发工具，每逢球队出国比赛，剪头的事都是张睿帮忙。球场上，张睿同样起到了梳理球队攻防的作用，是中国队中为数不多敢于拿球、头脑冷静的球员。

张睿说：“世界杯的比赛，每一场都不可复制，踢一场少一场。”起初，她的目标是能有更多出场时间，现在，她已经打满全部三场小组赛，她说：“我想要的不止于此了，希望能越走越远，自己取得进球”。

逼平西班牙后接受采访，张睿一共笑了4次。被问及这一次小组出线和4年前有什么不同，这名差点落选的老将潸然泪下：“这一次，我是一个真正的参与者。4年前，我只是一个旁观者。”说完，她后退了一步，低头擦拭眼角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情绪，直接泪奔。

失而复得的滋味，千疮百孔的磨砺，都是造就这一钢铁之师的基因。

一胜一平一负，进1球失1球，中国女足以小组第三的成绩出线，7次征战世界杯均闯入淘汰赛。

中国女足走好接下来的路并不容易。张睿说：“欧洲女足发展进步很快，不能拿前两年甚至是去年的水平来衡量。”

晋级的喜悦下，中国女足暴露的问题和面临的严峻考验同样不容忽视。本届世界杯，中国女足首次以小组第三出线，是征战世界杯以来小组赛的最差战绩。三场小组赛仅攻入一球，也是中国队征战世界杯历史上攻击力最差的一次。

在总结小组赛的表現时，贾秀全说：“1999年中国女足拿到过世界杯亚军，2011年日本女足拿到过世界杯冠军，但现在欧洲足球发展很快，希望女足姑娘把握每一次机会，多与强队比赛和交流，不要被落下，一旦落下，再想追就难了。”

贾秀全说：“缩小与欧洲球队的差距，是我们下一步努力的方向。当然，在压力之下，10分的实力可能只体现4-5分，排解这种压力需要大赛的经验和锻炼。”如他所言，经过三场小组赛，中国队能够更加看清与世界女足之间的差距，世界杯这样的大赛是球队更进一步必须经历的磨练。

（：新体育 2019年0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