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云儿
一
梨花还在等我。我要将这几朵梨花,制成冰肌玉骨的香,敷在相思成疾的眉。
微雨燕双飞,从宋词翩跹而出。我试图用相机抓拍,它们却调皮地躲进一个个小黑点。蘸着这些小黑点,我又可以勾勒童年。
那年春天,紫色的泡桐花飘落河面,一种楚楚的动态美,融化北国的冰雪、少女漂泊的忧伤。一树树泡桐花,将我带回更遥远的童年:都说泡桐花有毒,我和小伙伴却津津有味地吮吸泡桐花的香甜。伫立泡桐树下,看一朵朵泡桐花落在你发梢、衣衫,你可以想象江南,或者一首清丽的小诗。
你看见过绿色的云吗?你看见过五朵绿色的云以一朵莲的模样,绽放草地吗?这就是五朵云,三妹喃喃细语。这就是她童年的伙伴,她们曾一起随蝴蝶飞向蓝天。
不知道小河的名字,既然她的母亲是黑龙滩,就叫她小青吧,只有青蛇的活泼与轻灵才与她相得益彰。这个小青,动不动就翻山越岭,在我梦里搅动乡愁。
二
第一次知道这白色的小花叫“打碗花”。天地良心,我没有摘过打碗花,是我出去找同学对作业,忘记了关堂屋门,鸡飞上饭桌把碗打碎了。母亲用树枝抽打我,也是抽打她自己,抽打清贫的岁月。多年之后,我的眼泪,母亲的眼泪,是否还挂在那棵桃树上?
一棵核桃树将翠绿的枝丫和小小的果实伸到河面,将惊喜伸到河面。他们是要随河水飘到远方,飘到游子的唇边吗?
走在玉米地,就像走在绿色的诗行。原来,我的父老乡亲,才是真正的诗人,他们将绿色的诗行种进蓝天白云,种进金色的秋天。
我突然想爬上半山坡一棵枝繁叶茂的梨树捉迷藏。童年最惊险刺激的游戏,莫过于和小伙伴在生产队大院坝边上的梨树上捉迷藏。一条手帕,将眼睛蒙得密不透风,然后去摸索千姿百态悬挂在四面撑开的树干上的小伙伴。四周寂静无声,只有蝉不知疲倦地歌唱。也许是熟能生巧,我们居然能够在树上行走自如,如履平地。
三
一块稻田边。
几个老人围成一圈,看一台巨人般的收割机笨拙地舞蹈,将丰收和喜悦打包,装进他们的粮仓和梦乡。
一眼望去,全是金黄。
这辽阔的金黄,曾经在多少游子的梦中翻滚;这辽阔的金黄,是故乡送给游子的见面礼;这辽阔的金黄,是故乡的孤寂与思念。
伫立老屋的院坝中央。
白色的、灰色的鸽子,在蓝天白云间排练舞蹈,累了就站在高大的香樟樹上。这是父亲的鸽子。它们在替父亲静静地守候村庄。
几只燕子停在电线上,一身黑礼服,庄严肃穆,忘记了弹琴。秋天了,它们又将飞往南方,它们在默默牢记故乡的模样。
蝉还在声嘶力竭地歌唱。这个兢兢业业的歌唱家,努力站好最后一岗,然后,将故乡的秋天还给宁静与高远。
四
“霜叶红于二月花”。梨叶,也可以效仿枫叶,将你的相思尽染。
椪柑,静静地伫立山坡,望眼欲穿,等候远方的游子。椪柑,就是一树树火,燃烧冬的荒芜;椪柑,又似一盏盏小灯笼,点亮村庄的孤寂与思念。
月光如水,漫过山坡、田野,又似轻纱,给夜披上梦的衣裳。记忆,温润地打开,和小伙伴在生产队的大院坝栽冬瓜、捉迷藏,童年的嬉戏与孤寂,被月光镀上一层美丽的光晕。
伫立三楼的窗边,那些田野和房屋就是浪花,在黑色的大海不动声色地低吟。原来,故乡的月亮,也是从海底冉冉升起,有着大海的宽广与深情。海上生明月,谁与我“天涯共此时”?
城市的月光总是被高楼切割,今夜,我终于完整地拥抱月光。在月光下,只适合歌唱、舞蹈,请抛开那些小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