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影
工作7年后,开始地铁通勤,在行走的路途中,在呼啸而过的车厢里,在电梯向上或向下的过程中,在进站或出站的拐弯处,每天和无数的人擦肩而过。
喜欢观察路人的穿着,发型、妆容、服饰、鞋子和包包。哪怕人到中年,依然像少年时一样低头走路,看人最先看到的一般是鞋子,再是包包和穿着。不会很突兀,也不是刻意,只是随意一瞥,却在遇到美好时,获得内心的愉悦。那天在地铁站,看到一位女生穿着打扮特别知性,背的是小众品牌包包,淡妆,皮肤白的发光,忍不住就会多看几眼。更为奇妙的是,那天下班的地铁站,在人潮中我又一次注意到了她,開始只觉得包包很熟,认真一看,就是早上偶遇过的她。人潮推着我们向前,很快我就和她走散了。
茫茫人海中,我们彼此不相识,短暂的相逢,长久的离散。情不自禁想起徐志摩的那首诗,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你记得也好,最好你忘掉,在这交会时互放的光亮。
有一段时间我坐地铁的时间很固定,早上8点10分左右到达地铁站,先是在车厢上偶遇一位拎着爱马仕铂金包的阿姨,她的铂金包是淡蓝色的,旧到都有些塌了。不止是包,她的穿着打扮也让人感觉有些旧。自己成家之后,才感悟到维持体面的生活其实很难,我们需要花费很长时间,哪怕只是一件衣服,也需要清洗、熨烫,才能干净整洁的穿出门。
我无从分辨铂金包的真假,只是一直很想知道,如果真的是铂金包扔进安检机里会不会心疼。后来又有几次,我们相遇,我才发现,她和我在同一站上地铁,又在同一站下地铁,只是电梯出来后,她往左,我往右。后来,我贪睡,到地铁站的时间晚了一些,便再也没有遇过她了。
我也很喜欢买包包,新买的包包是大象灰,托师姐从巴黎买回来,迫不及待的背去上班,在地铁站被拦住安检。我打开包包,把里面所有的东西拿出来给安检小哥看,没想到小哥跟我说,不行,所有的包都要过机。我拿着手中的手机、钥匙和伞,反问小哥,我就这些看的到的东西也要安检吗。小哥说,一定要安检。新买的包包,第一次背,我甚至能清晰的闻到包包皮质散发的味道,可包包还是就这样被无情的扔进了安检的传送带,和各种味道混杂。
如果地铁有什么不好,那就是我再也不能随意的选择包包搭配我的穿着,我开始固定背一个包包,大小正好,轻便,价格适中,马赛克的造型,恰好体现我不羁的灵魂。说来也好笑,我常说我拥有不羁的灵魂,可已经没有人愿意再去了解你。
盛夏以来,深圳常常暴雨,伴随着暴雨的往往是大风。晚上加班后,从后海站出来,站在地铁站的出口,风从四面涌来,靠海的路口,是咸湿的海风交杂着暴雨的前夕,裙摆高高飞起,我只能用手重重的按住飘扬的裙摆,继续向前。
风大雨大也要上班,再难再尴尬要微笑,留恋着不想长大的我,也要开始正视职场的风风雨雨。这些年,从南京到上海再到深圳,离开家乡已经14年,曾经无比流利的家乡话,也开始生疏。偶尔在午夜时自问自答,独自呢喃几句乡音,土的不能再土的音节里,是我对世界最初的认知。
小城不大,左算又算不过三万人,妈妈说她上趟街,在马路上遇到小姨一次,小姑一次,同学二次,爷爷一次。我不止一次的想过,这么小的小城,怎么擦肩而过的人还有我不认识的人。
慢慢的在城市中生活,开始习惯,四面八方都是陌生人。大家在固定的时间出现在固定的场合,在夜色来临时,又走向四面八方,隐没在马路上,在公交车里,在一列一列呼啸而过的地铁列车中。
从一个人汇入人群,随着人群向前,最后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