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一生礼赞“黄河”

王晓霞

严良堃从小的志愿不是音乐。那时他数学成绩好，希望能学工。他家在武汉，每天上学路过长江边。有一年看见很多人在江边测量，说是准备修建长江大桥。但过了很长时间，桥也没造出来。严良堃心想，等我长大了，一定要当工程师，为家乡造桥。抗日战争爆发后，他的造桥梦破灭了。

17岁结缘《黄河大合唱》

北方沦陷以后，国民政府撤到严良堃家乡武汉。那时正是国共合作时期，各地的文化人士都到了武汉，从事群众歌咏活动的很多。当时14岁的严良堃正在念初中，参加了学校的“群声歌咏队”。这个队隶属于武汉地区青年救国团，是中国共产党的外围组织。他们常去街头做抗日宣传演讲，每次讲演开始前，严良堃都被指定打拍子，指挥大家唱歌。这就是他指挥生涯的开始。

在周恩来副主席、郭沫若等的关心、领导下，武汉成立了一个抗日儿童文艺团体——孩子剧团。剧团选中了严良堃，主要负责打拍子。武汉沦陷后，这个团也跟着撤退，在1939年1月撤到当时的“陪都”重庆。冬季很冷，孩子剧团就集中起来学文化、学时事、学专业。严良堃的和声、乐理、作曲都是在这段时间学的。平时，剧团就去各县、小城镇演戏、演讲、教唱歌、写标语、画宣传画。

1940年，孩子剧团第一次在重庆演出了《黄河大合唱》，剧团让17岁的严良堃指挥。从这年开始，这首曲子伴随了严良堃77年。

在演出《黄河大合唱》中成长

从会打拍子的孩子，到著名的指挥家，严良堃对两位老师终生难忘。第一位老师是冼星海。1938年日本鬼子轰炸武汉时，冼星海在防空洞教课。他说，要把双手的每个关节都练习得很灵活，像是10个精灵在跳舞。但不能卖弄基本功，要为音乐的情感和意境服务。音乐比其他艺术更能直接感动人，所以指挥者、表演者带着感情表演才是最好的，用感情才能打动人。冼星海的手势很有“煽动”性。比如唱《义勇军进行曲》时，别人指挥都是简单的“蝴蝶飞”，两手里面一下，外面一下。冼星海指挥到“起来，起来，起来”时，向前跨一步，两手一举，一下子就把人的全部感情激发出来了。

严良堃第二位老师是在重庆的国立音乐院院长吴伯超。吳伯超是从比利时留学回国的，教课时没有教具，他就用嘴巴当乐器，手上打拍子。每届学生毕业音乐会，吴伯超都让严良堃去指挥。

1939年以后，重庆是大后方，有好几个抗敌演剧队都在郭沫若的领导下。严良堃任指挥的孩子剧团在重庆公演《黄河大合唱》后，名声大振，经常受邀演出，没有礼堂，在野外随便搭个台或者选择一个有土坡的地方，就开始演出。当时的伴奏也很简单，身边有什么乐器就拿来用，经常是二胡、笛子、风琴、口琴，再加一些锣、鼓。虽然配器很简单，但是音乐从头至尾都很鼓舞人心。那时唱歌不像现在还经常做一些细致的艺术处理，只要把情绪唱出来就行了，只要能表现出战斗不息的精神就可以得到群众的认可。有一次，唱《黄河颂》的演员得了疟疾，严良堃就代他上台唱，唱得上气不接下气，还将曲调唱得越来越高，但是仍然赢得了观众热烈的掌声。

传播“黄河爱国情”

新中国成立后，严良堃担任中央歌舞团合唱指挥，1954年赴苏联柴可夫斯基音乐学院读指挥系的研究生。1964年担任音乐舞蹈史诗《东方红》音乐组专家成员。著名音乐理论家李凌在一篇文章里写到：“严良堃的指挥既深刻、真挚、细致、严谨，又稳健、雄浑、有力。”

严良堃个子不高，但能驾驭很大的演出场面。有一次，在人民大会堂演出《黄河大合唱》时，严良堃因血管堵塞刚做3个支架，但他毫不在意，仍然拿着指挥棒“跳”上舞台，再跃上指挥台。这次演出让所有观众都感动得热泪盈眶。有人赞扬严良堃，说他瘦小身体里能释放出巨大能量，让人观众激动不已，铭刻在心。

从1979年起，严良堃带领中央乐团出国演出《黄河大合唱》近200余次。有一次，在旧金山华人集会上演出结束后，几位华侨对严良堃说：“黄种人在欧美还是受歧视的。听完《黄河大合唱》，感觉自己腰杆子硬了，鼓起了我们的民族自尊心。”在美国另一个城市，一位华人说：“我过去也看过国内的‘笑星’组团来演出，看完之后哈哈大笑一通，晚上睡了一个好觉。但听完《黄河大合唱》后那一晚，我睡不着了。”

在国外，来看《黄河大合唱》演出的华人阶层不同，地位不同。一次在马来西亚演出，演出完下起了暴雨，人们在剧场躲雨时，场子里的华人开始拉歌，有一位40多岁的华人唱起了抗日战争时期贺绿汀创作的一首抗战歌曲《保家乡》，他说这是他爷爷教他唱的，要他不忘自己是中国人。有人还朗诵了一首当场写的诗，其中有一句非常精彩，我们每个中国人血管中流的血液就是黄河的支流，因此是“血融黄河水，曲通黄河声”。

2015年8月24日，“纪念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大型交响合唱音乐会在北京音乐厅举行，已是92岁高龄的严良堃再次登台指挥《黄河大合唱》。作为《黄河大合唱》的权威指挥和主要诠释者，面对赞扬，他总是谦虚地讲：“这并不是我个人的成就，而是《黄河大合唱》中所蕴含的那种民族气魄、爱国精神和音乐强烈的感染力，使人民感动了。”

（责任编辑：闫正宇）

人物简介

严良堃（1923.12-2017.6），我国专业合唱事业的奠基人之一、著名指挥家。他指挥过1000多场《黄河大合唱》，还主持过《黄河大合唱》总谱的编订工作，是国内外公认的“黄河大合唱”艺术权威。2017年，他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我指挥《黄河大合唱》77年，付出汗水，也受到了哺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