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天承
母亲非要跟着我,紧紧地,就像一个影子。
第一次去南京上课,虽然有些远,但我并不怕。可母亲硬说要随我一起听一节课。我百般拒绝,她却紧紧拉住我的手。无奈之下,我只好点头同意。
等地铁时,我有意离母亲远点儿,而她总是默默跟在我身后,一点儿一点儿拉近我们之间的距离。灰白的地面映着黑黢黢、一高一矮两个影子,仿佛赛道上的竞走运动员。我们从楼梯口最右边一直挪到最左面,我不动了,母亲也不动了。
上了车,母亲一坐下,两个影子又重逢。我说头有点儿晕,喜欢坐边侧,母亲似乎焦躁不安,低下脑袋对我唠叨起来,而我的耳朵里只有轰鸣声。两个影影绰绰的影子贴在冰冷的地面,头对头,脸靠脸。没过多久,她伸出手拍拍我的肩膀。我立即起身,两个影子又迅速别离。
前往补习教室,我低下头,走得飞快,找一个位置坐下,抽出一本书,漫无目的地看。母亲和老师打过招呼,向后排走去,途经我的座位,她俯下身子拍拍我的肩膀,说:“好好听课哦。”惊讶的目光齐刷刷地射向我这儿,犹如探照灯,仿佛我是一个低能儿。
我有些不耐烦,挥挥手:“行行行,你去吧。”母亲背着小红包迅速离去,那个小红包在她腰间一晃一晃,犹如一朵折断枝茎的小野花。我有些后悔刚才的举措,母亲不顾劳累,陪我坐地铁来南京……老师进来了,我收回念头,專心上课。
在题海里鏖战两个多小时,我精疲力竭,不时活动活动肩膀,拿出饮料喝几口,或者啃几块饼干。有时也扭过头好奇地瞄一眼母亲,她戴着方形的黑框眼镜,腿上放一个小本子,端端正正地坐好,如同一名学生,聚精会神地听课。
母亲时而抬头,眼睛随着老师转动;时而低头,认真记着什么。她的影子不歪不斜,好像一位专门雕刻影子的工匠,规规矩矩。望着桌上空空如也的笔记,我立刻拿起笔开始记了起来,心中暗暗升腾起对母亲深深的敬意。想必,刚才我的影子一定活泼极了,随着我上蹦下跳。
“走啦,放学啦!”母亲笑眯眯地小跑过来,拉起我的手。她的笑容就像雨后彩虹。我“嗯”了一声,向前走动,一高一矮两个影子轻轻碰在一起,犹如一对拉着手的好朋友。
“那个盯着你的是你妈吧?”“啊?哦,是的。”“你妈还跟着你呀?”课间同桌问我,语气里满是惊奇。我刚想抱怨几句,谁想她皱起眉头,叹了一口气:“唉,我父母从来不管我这个野孩子。”几近出口的话被我硬生生憋住了。我看了一眼母亲,静默无言。
“今天课好难啊。”我小声嘀咕。母亲拍拍我的后背,笑笑说:“没关系,以后会习惯的。”她拿出小本子,快速翻给我看:“上课我也认真听了,这是老师讲的手拉手模型,这两个三角形一端连着另一端,真像手拉手呢……”听着她的絮絮叨叨,我心中荡起层层涟漪,温暖无比。
黑幕降临,天上亮起几颗星星,橘黄色的灯光笼罩整个小街。我和母亲一路前行,彼此挨着,有说有笑。一高一矮,两个影子,闪烁出快乐温和的光芒。
(指导教师:俞永军)
点评
本文开篇不俗,“母亲非要跟着我,紧紧地,就像一个影子”,一句话紧扣题目的“影子母亲”,且立即将读者的兴趣提了起来。接下来,全文不直接写我和母亲的互动,而是用我和母亲一高一矮的两个影子的距离,来表现我和母亲之间的感情变化:起初我不喜欢母亲跟着我,故意和母亲拉开距离,“两个影子迅速别离”;到后来,我和母亲“一高一矮两个影子轻轻碰在一起,犹如一对拉着手的好朋友。”全文文笔老到,行文流畅,没有刻意煽情,却有真情实感在字里行间,是一篇非常优秀的学生作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