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枝鱼噢
上初中之前的那段日子,是跟着爷爷一起住的。每天放学,背着小书包走过两条街回家。奶奶去世早,所以爷爷揽过了给我做饭的重任。打开门,爷爷就会招呼着“快去洗手,过来喝汤”。一碗热腾腾的冬瓜玉米排骨汤摆在我面前,每当我被烫到舌头大跳起来,他才会慢悠悠地嘱咐着“太烫,凉一会儿”。
汤面上泛着零星的油花儿,用勺子一圈一圈地沿着碗边转,再切断相邻两个油花的边缘,它们就会融到一起,形成一个更大一点的油泡。还没等我让一个大油泡一统整个汤碗的时候,爷爷就会说:“别搅了,快喝吧。”汤里的排骨,骨头被抽掉只剩肉,炖得很烂。玉米一节一节的,水嫩清甜。冬瓜也被煮得入口即化,包裹着浓浓的肉香。一碗汤下去,整个人都暖了起来。
这大概是我在冬天里,会回想到的温暖记忆之一。
还记得小时候爷爷最常做的事就是拉着我坐在阳台上,教我读诗,给我念他和奶奶的情书,念到兴起还会红了眼眶。印象中的爷爷总是一副严肃脸,但对我这个长孙女尤为溺爱,像是把攒了大半辈子的柔情都施展开来。
汤,在小火上慢慢煲着,蒸汽氤氲顶着锅盖发出“呜呜”的声响。
山药玉米排骨汤、竹笋香菇汤、栗子莲藕汤、西洋菜排骨汤、鲫鱼汤等,于是对我来说,这些便成了我最大的期待。
后来爷爷被病痛折磨得没有办法再为我亲自煲汤,可是每次我回去吃饭他都会把第一碗汤推给我,看着我心满意足地喝下去,才端起自己的碗。
我想爷爷有一部分性格,通过食物传给了我。要强、不服气,外界的压力不足为惧。能令我们崩溃的是自我审视,怀疑人生质疑自我,继而萎靡不振。而我每当遇到凄风苦雨,总会疯狂地找寻一碗汤。
那个把心灵鸡汤这四个字翻译出来的人,一定深深地體味过鸡汤的温暖吧。
想到自己成长的经历,我意识到这可能是家族遗传。那般骄傲,那般沮丧,被生活扇了耳光要不遗余力地打回去,有说想通就想通的果断。
他拉着我的手,求助般地说:“爷爷没用了啊。”
“爷爷,我又有什么用呢?”
我们看了看云,日光高悬,云白天青。
“我教你煲汤吧。”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