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鸣
10年前,父亲加入本地一所大学主办的老年大学合唱团。
别看这是个自娱自乐的组织,团里的官衔并不少——团长和副团长均由这所大学的退休老师担任,此外还有男高、男低、女高、女低四个声部的部长。
为了吸引赞助,团长看中了父亲曾经的县级干部身份,提拔他为副团长和高声部部长。但谁可以领唱、独唱,谁走C位,都是由负责业务的另一个副团长决定。
为了出风头,一部分团员选择靠拢这个有权力的副团长,另一部分人则因缺乏权力而牢骚满腹。父亲就属于这后一种人。
后来,父亲和部分团员决定“另立门户”,在合唱团内部再成立一个歌友会。经民主推选,父亲任会长,还有两个副会长。
歌友会通过跟本市慈善协会合作,获得了很多义务演出机会。这层关系是由一个曾在组织部工作过的副会长牵线,此后他更进一步得到了慈善协会联络员的身份,直接指挥歌友会。父亲有被架空之感,随后退出了歌友会。
到了2011年,市總工会突然也搞起了一个合唱团。这个合唱团人才济济。工会经费多,场地也更好。父亲等人就两边跨,既加入了工会合唱团,又仍然在老年大学合唱团活动。
这个工会合唱团团长跟父亲是多年的好朋友,有意让他担任男高声部部长。于是他就告别老年大学合唱团,正式加入工会合唱团。但不凑巧的是,团里有个自信的家伙,硬是毛遂自荐,非要当部长,父亲就不跟他争了。
正巧老年大学合唱团那边找人来做父亲的工作,希望他能回去,继续担任副团长。他考虑再三,最后回到了老年大学合唱团。此时,老年大学合唱团的团长已经退了,原来的副团长接了班。
父亲回去后,被任命为副团长和男高声部部长。但一切权力仍然归属于团长,就连一个团员分到高声部还是低声部,他都做不了主。
父亲虽然有职务,但始终淡出老年大学合唱团的权力圈子。以他不甘居人后的性格,不免让人觉得难以相处。最终,父亲离开了这家合唱团。
过了不久,本市文化馆也要办一个老年合唱团。
一位公安系统的歌友曾经跟父亲在老年大学合唱团认识。他跟文化馆老师熟悉,就推荐父亲去任团长,他任副团长。
但很快,公安系统出身的这位副团长总是因为各种事情与文化馆老师发生冲突,为了夺权,副团长想说服父亲一起。但父亲并不赞同,认为这是文化馆主办的合唱团,文化馆老师应该说了算。
经过这件事,这位副团长可能觉得当初推荐父亲来任团长是个错误,于是便开始修补这个错误。他给文化馆及其主管部门写人民来信,举报父亲生活作风问题。 但文化馆领导不予理会。
夺权不成,这位副团长很快就退出了合唱团。
经历过这些事,父亲不再参与任何合唱团了。他每日在家拿着手机,紧闭房门,努力提高自己在全民K歌的分数,并与粉丝互动。离开了权力斗争的漩涡,生活变得平淡,但也平静了很多。
摘自《南方周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