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姆斯特朗:“我只是一个书呆子工程师”

2019-09-10 07:22
今古传奇·人物版 2019年8期
关键词:阿姆斯特朗里克宇航员

阿姆斯特朗坚守着一个信念:

下降和着陆,才是此次任务的标志性成就。

至于地球上的民众怎么认为,对他来说无关紧要

从1969年7月16日“阿波罗11号”升空,到太空舱8天后返回地球,这次长达195小时的危险飞行汇集了全世界的目光,也奠定了阿姆斯特朗的历史地位。

当阿姆斯特朗和空軍飞行员奥尔德林以及科林斯穿越太空时,全世界电视机前的观众见证了一幕扣人心弦的关于技术和勇气的“戏剧”。约有6亿人收听、收看了全剧的最高潮——月球登陆的消息和模糊不清的月球行走视频。

站在舞台最中央的,是时年38岁的阿姆斯特朗,他冷静并且专注,却让全球观众兴奋不已。在后来的几十年中,阿姆斯特朗偶尔公开讲述这次任务的时候,言辞通常平淡不加修饰,回忆主要集中在有关操作性问题上。

在一个纪念20世纪最伟大工程成就的集会上,他说:“我是,并将永远是,一个穿着白袜子和多口袋工作服的书呆子工程师而已。”与奥尔德林和科林斯不同,阿姆斯特朗的冷静和低调令人惊叹。

“阿姆斯特朗是我们的唯一选择”

阿姆斯特朗1962年被选拔加入NASA的宇航员队伍,并且成为首位被送入太空的美国平民。

尽管世人多是因为月球漫步记住他的,但阿姆斯特朗回忆中的自己在月球表面的生活却是反高潮的,“我们将此看做相当安全和可预见的一件事”。他在和一群年轻人的电邮通信中说,驾驶登月舱这项任务才是“迄今为止最困难和最富挑战性的部分”。他写道,“风险性极高”的降落是“极其复杂的”,操纵太空船让他有一种“兴高采烈”的感觉。

有一次,他发表观点说:“飞行员在漫步时不会感到特别愉悦。飞行员喜欢飞行。”

就在他和奥尔德林持续下降,试图在一个距离地球24万英里的星球上保持平衡的时候,登月舱轰鸣的发动机激起月球尘土形成了雾,干扰了阿姆斯特朗的深度知觉,遮挡住了月球表面的视野。

同时,下降发动机的燃料已降至临界水平。奥尔德林在低于100英尺时发出警告说:“油量灯。”这意味着根据NASA的仪器,阿姆斯特朗只有不到两分钟的时间将登月舱缓缓降落到月球表面上,否则他将面临一个可怕的两难困境。

他将要么不得不取消下降,宣告任务失败,代价是国家声誉和国家财富;要么他将不得不在燃料用尽之后,冒险进行某种紧急迫降,让登月舱在剩余的下降过程中借助月球的重力下降,并寄希望于慢动作的下降不会对登月舱造成严重伤害。

最后,在只剩30秒的时候,全世界都听到奥尔德林说“着陆灯”,登月舱“鹰”号的起落架降落在月球的土地上。他们危险的、长达12分钟冲向未知的降落使得阿姆斯特朗的心跳达到正常心率的两倍。

约6个半小时后,阿姆斯特朗沿着登月舱舱口外的梯子爬下去,奥尔德林紧随其后,与此同时,安装在飞船上的一个电视镜头将他拖着影子的黑白画面传送到地球上。

指挥这项历史性飞行任务的使命最终落到了阿姆斯特朗头上。这和他的能力和阅历是分不开的,当然还要加上一点好运。

几个月前,当他被任命为“阿波罗11号”的指挥官时,NASA设想他的任务将是首次月球登陆,但是没有人能够确定这一点。另外三项“阿波罗”任务必须先将准备工作做好。如果它们中有任何一项失败了,“阿波罗11号”就得收拾残局,把重大的登月任务留给之后的机组。

航天局之所以选择了阿姆斯特朗而不是奥尔德林迈出走出登月舱的著名的第一步,和这两个人的性格有关。

NASA的公开说法是说,第一步的决定依据是一个技术因素,取决于宇航员在登月舱狭小的驾驶舱中的位置。但是,在2001年的自传中,NASA最高飞行官员克里斯托弗·C·克拉夫特确认了真正的原因。

宇航员生涯结束后一直在与酗酒和抑郁症作斗争的奥尔德林,毫不掩饰自己的固执和野心,他在NASA内部公开宣称,他自己应该是踏出第一步的人。克拉夫特回忆说:“我们认为奥尔德林是我们的最好代表,一个将成为传奇的人吗?我们不这样认为。”

另一方面,阿姆斯特朗则安静地坚守着一个信念:下降和着陆,而不是月球漫步,才是此次任务的标志性成就。至于地球上的民众怎么认为,对他来说无关紧要。

克拉夫特说:“沉默寡言、声音柔和、英勇无畏的尼尔·阿姆斯特朗,是我们的唯一选择。”

至于离开梯子后的著名声明,阿姆斯特朗说,他事先并没有仔细考虑,这个想法是在他登陆月球之后才冒出来的。

与中国擦肩而过

尼尔·阿姆斯特朗,1930年8月5日生于俄亥俄州西部农业小镇沃帕科内塔。

从他的童年生活里,可以找到他日后表现的根源。阿姆斯特朗是家里三个孩子中最年长的一个,母亲负责照顾家庭,而父亲在俄亥俄州任审计员:这项工作要求他在每一个城市呆上一年,审计当地的账目。于是,这一家人每年都需要把家当装车,去下一个城市寻租新的公寓作为住处。所以他从小就随家庭辗转多地,入伍之前先后在16个城市安过家。

阿姆斯特朗的母亲喜爱书籍和音乐,在学前就教他阅读,并且在家庭收支允许的情况下给他安排钢琴课。父亲也对他很关心,同意他不去上周日的学校课程,而是去感受第一次飞行。

这是1936年的一天早晨,父亲和他一起乘坐一架三发动机飞机进行高空短途飞行游览,从此他就迷上了飞行。不久,阿姆斯特朗加入了童子军,而一位到镇上访问的飞行员正好成了当地童子军的助理指挥官。

读高中的时候,他们一家住在沃帕科内塔。他在当地的面包房谋了一份工作,用工资买了一支中号并加入了学校乐队。他还加入了学生会,参加戏剧演出和合唱表演。他的老师后来回忆说,他是一个出色的学生,在数学、理科和天文学上充满激情,是一个完美主义者。一位邻居也记得,他是一个有礼貌的、阳光的、极其安静的人。

阿姆斯特朗在16岁那年高中毕业,生日那天他拿到了自己的飞行员驾照,这时他还不到可以独自驾驶机动车的合法年龄。

1947年,阿姆斯特朗进入印第安纳州拉斐特的普度大学,学习航空工程。1949年,他参加了海军的飞行训练,并最终成为“埃塞克斯”号航空母舰上,他所在的歼击机中队里最年轻的飞行员。19岁应征入伍,一年半后开始了飞行生涯,并参加朝鲜战争,他在韩国进行了78次战斗任务飞行三次获得空军勋章。战争结束后,他回到了普度大学。

1955年获得航空工程学位之后,他加入太空总署,成为一名非军职的高速试飞员。他曾在50多种飞行器上执行超过900架次的飞行任务,总飞行时间达到了2450小时。作为一名试飞员,阿姆斯特朗执行过X-15尖端研究飞机的飞行测试项目,驾驶飞机以4000英里的时速掠过大气层边缘。驾驶这种飞机飞过80公里的高度,一度被认为是未来宇航员所必备的业绩。

阿姆斯特朗没来过中国,但他和中国有过“一面之缘”,虽然只是擦肩而过。

1961年,阿姆斯特朗和同伴驾驶“双子座8号”飞船执行太空任务时遇到机械故障,被迫提前返航。迫降地点位于西太平洋日本冲绳附近海域,不过由于机械故障,阿姆斯特朗和同伴并不能保证飞船会沿着预定轨道返回地面。

阿姆斯特朗后来回忆,在返航途中,他和同伴能看到高耸的喜马拉雅山,他甚至担心自己会落在中国境内。不过,“双子座8号”最终按照预定轨道降落在了冲绳附近海域,阿姆斯特朗与中国擦肩而过。

1962年,他两岁的女儿卡伦死于脑瘤。阿姆斯特朗的姐姐在采访中回忆说,他的悲痛“促使他想要将精力投入某种非常正面的事情之中,正是从此时起他开始投身于宇航项目”。

卡伦死后不久,NASA招募了第二组宇航员,约有250名试飞员报名,阿姆斯特朗是过五关斩六将最终脱颖而出的9人之一。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参加了20世纪60年代中期围绕地球轨道的双子座任务,为之后去往月球的“阿波罗”计划改良飞行程序。

1966年3月,阿姆斯特朗从事的“双子座8号”任务在其3天日程开始的前几个小时即宣告失败,当时宇宙飞船突然开始剧烈翻滚,行动指挥者阿姆斯特朗和机组成员戴维·斯科特处于全面断电的危险之中,这几乎确定将会是致命的。

事后证明罪魁祸首是一个推进器。事后,阿姆斯特朗面无表情地说:“我不得不控制自己的眼球。”当时,他和斯科特在视野一片模糊的情况下奋力缩短航程。

阿姆斯特朗应对危机的能力给NASA官员留下了深刻印象,3年后他们将“终极任务”的指挥权交给了他。

“我连月球都去过了,地球上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吸引我呢”

著名作家梅勒见证过阿姆斯特朗的另一面:高傲和沉默寡言。当阿姆斯特朗带着他参观过一次航天角后,他写了一本名为《月球上的火焰》的书,在一次新闻发布会上,他说出了一些有意思的观察结果:“阿姆斯特朗说话的时候总会有很长的停顿,他总是在找合适的词句。当他把句子说出来后,句子里看似寻常的内容需要进一步发掘。作为一个演讲者,他完全是软弱无力的,但这并未导致他被人忽视。当然,他作为一个宇航员巩固了自己的地位,但是即便作为一个早期的太空计划受到过褒奖,阿姆斯特朗还是会表现出其他吸引人的特质,因为他拒人于千里之外。总之他异于常人……”

宇航员米歇尔·科林斯证实了这个说法,他说:“阿姆斯特朗从来不会让人惊讶。”而发射平台主任吉恩特·温特说他“显然不是常规的宇航员……大多数人都会认为与他不容易做朋友”。“阿波罗11号”飞行主任基恩·克兰兹说,人们需要一段时间才能适应阿姆斯特朗的沉默,他还抱怨在确定任务规则的会议上,在决定何时继续带病着陆、何时放弃的问题时,“阿姆斯特朗总是微笑或者点头,我觉得他在自己设定规则”。虽然这种情况没有发生,但克兰兹怀疑只要还有一点点在月球上着陆的希望,阿姆斯特朗就会强行着陆,而不顾任务控制中心给出的建议是什么。

“阿波罗11号”返航后,喧闹状态持续了数周。盛大的游行活动、总统晚宴、全球28个城市的亲善旅行、种种无法摆脱的名誉和光环,让阿姆斯特朗感到疲惫不堪。

一些媒体开始报道他的私人故事,这场伟大的探索遭到一些琐事和八卦消息的攻击。他非常反感,却无能为力。这加剧了他对媒体的粗野态度。“阿姆斯特朗是一位非常非常伟大的宇航员。”资深航天记者托尼尔说,“但是他内心一定非常脆弱和没有安全感,因为他从来不会应对媒体。我们一次也没能跟他交谈。你一开口跟他说话,就逆抚了他的羽毛,因为他会对你提的这个问题反感,或者几乎对任何问题反感。我在与许多伟大的人交往时也遇到过同样的问题。”

他对成名并没有心理准备,认为这是个负担,渐渐无法应付和承受。对于所谓的全球知名度,他说:“我们并非懵懂无知,但是对于公众的兴趣会演变成什么样子,我们毫无头绪。”

让他感触最深的是,周围的朋友和同事们对待他的方式与过去截然不同了,开始把他当做明星,对他敬而远之。

更可怕的是,当一切静下来以后,女儿病死这件事的后遗症却慢慢显露出来,他常常看著女儿过去的照片发呆,变得越来越孤僻。

这时,阿姆斯特朗已经不可能再有太空探测任务了,于是更多地从事辅助型工作。不久,阿姆斯特朗出任NASA航空学协会副会长。

为了彻底从公众视野中隐退,阿姆斯特朗在1971年从美国宇航局退休,到辛辛那提大学航空工程学院担任教授。在其后几十年中,阿姆斯特朗婉拒了无数的名声和财源,直到大多数人都放弃或是失去了兴趣。

1976年,《辛辛那提邮报》上一篇名为“辛辛那提不为人知的英雄”的文章报道了他对一则大学太空日庆祝活动广告的痛苦感受,广告宣称“我们的太空人”一定会来参加活动。“多久之后,我才能褪去太空人的身份啊?”报道中,他不满地说。

因为对教师工会不满,他1979年从大学辞职,投身商业,成为一名投资人和企业董事会成员,从而赢得了个人财富。同一年,他隐退到俄亥俄州里巴农附近他购买的一处农场中。

1994年,在人类第一次登月25周年之际,《辛辛那提邮报》正在策划一项报道,这次的标题是“登月者调查”,文章称:“在他大部分邻居看来,阿姆斯特朗就像是一个来自月球的人。”《纽约时报》的标题则是,“在俄亥俄州乡下,阿姆斯特朗安静地生活在他自己的月球暗面”。《纽约时报》的记者发现,里巴农当地人并不谈论他,但有人称,阿姆斯特朗拒绝回到他的家乡沃帕科内塔参加长达一周的庆祝活动,甚至美国航空航天局的人员也因为索要签名被拒绝而感到懊恼。

有一段时间,他每年参加一次记者会,但基本不曾接受采访,渐渐地,他的公众形象褪去了。《生活》杂志记者汉博林形容他有着“冷酷、口风严密、易怒”的特质,但是这只是针对那些非常想要探究他的人。

宇航员安德斯说:“有人责怪阿姆斯特朗是一个遁世之人,但我认为正是因为他认识到了名利是不能长久的,才会这么做。你可以挥霍自己的名声和经历,但并不因为你到过月球,就会在任何领域都成为专家。如果他用自己的名声做交易,你可以预料到他通过签名就能获得一些报酬,但他并没有那么做。他所在乎的东西已超乎寻常。”

阿姆斯特朗并非许多人认为的那样,成为了一名“隐士”。例如,1986年,他担任了研究“挑战者”号宇航飞船爆炸原因的委员会副主席。但是,这是他罕见地走到聚光灯下的行为。一般来说,阿姆斯特朗对于公开露面活动的选择极其挑剔,只局限于与航空航天有关的纪念活动,以及一些能够激发其兴趣的低调集会活动,如科技圈的会议等。

由于工作需要,阿姆斯特朗很忙而且需要经常出差,为此根本没有太多时间陪伴家人,两个儿子的成长和教育过程他很少参与,妻子珍妮特渐渐厌倦了这样的日子。1989年底,珍妮特在餐桌上留了一张纸条给他,提出离婚的要求。1994年,阿姆斯特朗与共同生活了38年的珍妮特正式离婚。

阿姆斯特朗回忆当时的场景,唏嘘不已:“我想挽留她,可在当时那样的情景中,我能说什么呢?我们的婚姻,就像一次失败的飞行,无声地崩溃了……如果可能,我还要说,我爱妻子。我很抱歉,我们的婚姻,成为我成功的最大代价。”

2001年,阿姆斯特朗在NASA的口述历史节目中说:“回首过去,我们的确非常幸运,恰好生在这样一个时代,我们改变了人们看待自己的方式、他们会变成什么样子以及他们将走向何方。所以,我充满感激。”

他曾感慨地说道:“到底要花多少时间,别人才不将我当作一名宇航员看待?”他对什么都兴趣缺缺,既不愿意代言,也不愿意从政。有人劝他多出去走走,他说:“我连月球都去过了,地球上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吸引我呢?”这可能是登月的最大“后遗症”了。

2012年8日25日,82岁高龄的阿姆斯特朗因心脏搭桥术后并发症去世,时任美国总统奥巴马下令全美降半旗致哀这位登月第一人。

“那些俯卧撑比他去了月球更让我觉得自豪”

1969年夏,里克·阿姆斯特朗12岁,正在休斯敦地区少年棒球联盟打棒球。

他被选中参加全明星赛,但最终不了了之:因为当时他正在佛罗里达卡纳维拉尔角看父亲尼尔·阿姆斯特朗飞向月球。

现年62岁的里克回忆说:“我那时候很不开心。从理智上来说,我能理解登月意味着什么,但内心深处,我不确定自己能理解。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就只是我的爸爸。”

“阿波罗11号”登月50周年之际,里克和他的兄弟、55岁的马克拍卖了父亲留下的3000件物品。在整理的过程中,他们重温了自己的童年,回顾了他们身为登月第一人的父亲遗留下的不朽遗产。

参与拍卖的物品有旗帜、奖章、信封等与“阿波罗11号”一同登上月球又回到地球的纪念品。

大多数物品都在地下室和储物柜里放了几十年了。马克说:“我們觉得,我们应该着手确保这些物品在合适的地方得到良好的保存。”

他们本可以把所有物品都捐给某个博物馆或大学,但这种做法也会带来弊端:就算不是大多数,许多东西很可能会被存放在盒子里,人们既无法看到也无法对它们进行研究。而在拍卖会上,每一件物品都会经受研究调查,以便买主知道他们买的是什么。此后,每一件物品的照片都会留在网上。

马克说:“这意味着,这些物品的历史被保留了下来,任何人以后都可以看见,可以研究。”

尽管许多NASA宇航员几十年前都拍卖过自己的物品,但拍卖行太空探索部门的主管迈克尔·莱利说:“阿姆斯特朗从来没有拍卖过自己的物品。没人知道他拥有过哪些东西,他自己又保留了什么。”

马克承认,出售父亲的所有物并不是一个轻松的决定。“我们纠结了很久,”他说,“想着:爸爸会同意吗?我们看看能用拍卖所得做些什么有益的事。”

虽然父亲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就是全国知名的人物,但里克回忆,他“就是在郊区普普通通长大的,似乎没什么特别不同寻常或者值得注意的事。”母亲是教花样游泳的。他们通常在每天晚上的同一时间吃晚饭。他们的父亲有时会准时回家,有时则会因为忙NASA的事回不了。父亲总是强调,要他们在学校表现好一些。

一家人偶尔一起度假时,他们会坐一架和别人共同拥有的小型私人飞机去墨西哥阿卡普尔科。“他(指父亲)负责开飞机,”马克回忆道,“妈妈会坐在副驾驶的位置,我们就坐在后座。”

阿姆斯特朗的第一项太空任务,“双子座8号”几乎是以灾难告终的。这是美国宇航员第一次在轨道上成功与另一架宇宙飞船对接。然而,“双子座8号”上的一个推进器失灵了,飞船越转越快。当时,宇航员正处于失去意识的边缘,阿姆斯特朗关掉了推进器,用后备系统减缓了转速。一年后,里克和马克才得知,父亲那天差点就死了。

“我们当时还不明白这其中的危险,”里克说,“我们不明白他们努力在做的事有多复杂。”

宇航员本人当然了解其中的危险,而且他们是用不了或者负担不起人寿保险的,因此就有了针对每次任务的“保险信封”。发射升空前,宇航员会在纪念信封上亲笔签名,并把这些信封留在地球上——一旦他们在太空遭遇不测,这些信封就会成为留给他们家人的经济安全保障。

马克说:“我们受到了保护。我们从来没担心过爸爸是不是会回来。他只是去飞了一趟。那可能就像一架飞机,他就是去出了趟差,去月球出了趟差。真的,就像那样。”

任务期间,宇航员的家就是永远开放的房子,迎接人们来来往往。每个宇航员的家中都配备了“对讲机”,播放着控制中心发生的一切。

马克说,1969年7月20日那天,“来家里的人比以前都要多”。那时马克只有6岁,他记得父亲和奥尔德林当天晚些时候登陆了月球。

“我吃了点东西,然后就9点左右了。”里克说。他上了床,随后又被妈妈叫醒,坐在客厅从电视机里观看了那场月球漫步。那时他12岁,被允许可以熬夜看电视。

“阿波罗11号”上最有名的旗帜就是阿姆斯特朗插在月球表面上的那一面。但是,宇航员们还带了许多更小的旗子,那是为那次旅行準备的大量纪念品中的一部分。其中,还有阿姆斯特朗的母校——普度大学的校旗和联合国旗。

阿姆斯特朗带去月球并保留下来的最不同寻常的物品,或许要数莱特兄弟那架1903年成功试飞的飞机。阿姆斯特朗留下了一些这架飞机机翼的碎片和螺旋桨上的木片。这些也会参加拍卖。

登陆后的第二天,“阿波罗11号”的宇航员离开了月球,开始启程回家。在太平洋降落后,为了确保没有从月球上带回任何危险因素,宇航员们被隔离了3周。他们甚至还得签一张报关单。在“宇宙飞船上任何可能导致疾病传播的其他条件”一项下,NASA 提供了一个答案:“待定。”

隔离设施是一辆改装过的露营车,被装在C-141运输飞机中送往休斯敦,马克和里克可以去那里见他们的父亲。里克说,他记得他们没有谈论很多和月球有关的事,“我们更多是在聊‘我们做了些什么?你给妈妈帮忙了吗?你割草了吗?’”

里克说,人们“有点太关注”他们家了。阿姆斯特朗在NASA总部当上领导后,他们搬去了马里兰州贝塞斯达。接着,他们一家搬到了阿姆斯特朗的家乡俄亥俄州,阿姆斯特朗买下了一座农场。在那里,他们可以拥有一定的隐私。

阿姆斯特朗的两个儿子最终走上了自己的人生道路。马克成为了一名软件开发工程师,里克学了海洋生物学,成为了一名驯兽师,后来转而和马克一起在一家软件初创公司工作。

“我想了很久。”里克说,“儿子想要超越父亲,这不是我需要担心的事。我唯一能超越父亲的机会可能就只有成为第一个登上火星的人了,但那不是一个现实的职业目标。我很早就想开了这个问题,丝毫没有为此感到困扰。”

后来几年,阿姆斯特朗很大程度上退出了公众视线。里克说:“他是个很有趣的人。”马克回忆起1977年父亲在悉尼歌剧院发表的一次讲话,他说他不锻炼,因为他认为每个人的心跳总数是固定的,而他不想浪费心跳数——他在1969年对《生活》杂志也开玩笑似的说过这样的话。讲话前,父亲走上舞台,说:“在开始之前,我想澄清一点。”说着,他脱下了外套,趴下做了大约20个俯卧撑后站起来,穿上外套,没再说什么,就开始了他准备好的讲话。马克说:“那些俯卧撑比他去了月球更让我觉得自豪。”

在儿子眼中,没有英雄,只有父亲。

(责编/闻立 责校/林佳 来源/《月球都去过了,地球上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吸引我呢?”》,陆渐/文,《中国航天报》2019年2月28日;《第一个在月球留下脚印的人走了》,彭玉磊/文,《现代快报》2012年8月27日;《法制晚报》,王进雨、陶韵西、王贺健、杨铮/文,《法制晚报》2012年8月26日;《月亮之尘——登月档案揭秘》,安德鲁·史密斯著,赵坤译,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15年7月第1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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