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子夜》的多样化审美主题

摘要：《子夜》是茅盾先生在上世纪30年代完成的一部中国现代长篇小说，堪称时代的史诗巨制。封建传统的崩溃、人性的欲望与堕落、时代对命运的改变共同构成了《子夜》的多样化审美主题。

关键词：传统;人性;命运;审美主题

《子夜》以民族工业资本家吴荪蒲和买办金融资本家赵伯韬之间的矛盾和斗争为线索，反映了1931年左右中国的社会环境。绝大部分研究者都习惯性地聚焦于《子夜》的政治意识形态，从阶级的角度去分析这部小说，即认为它是典型的社会问题论文式的回答。受到80年代改革开放后社会政治的现实影响，那个时候的文坛不光是对《子夜》这部小说的历史地位提出了相当的质疑，批评其是一份“高级形式的社会文件”。更是对茅盾先生本人提出质疑，认为他将艺术工具化。

但是，当我们抛去政治意识形态的疑问去看《子夜》，会体味到其蕴含的多样化的审美主题。它以传统、人性、命运而非政治意识形态为表现对象，以宏大的艺术结构与多样化的艺术表现方式反映中国上世纪30年代整个社会的变化。

一、封建传统的崩溃

《子夜》这部小说从一开始就着力描绘封建传统的象征——吴老太爷、四妹慧芳、七弟阿萱，从乡下进入上海这个大都市后他们的个人行为与精神状态都发生了极大的转变。特别是吴老太爷之死这富有象征意义的情节，深刻表现了曾经封建传统在与现代社会的碰撞中如何崩塌。

吴老太爷的死亡可以说是极具审美象征意味。他的行为反应表面上是对现代都市生活的不适应，本质上是现代都市对封建传统的抵抗。吴老太爷作为封建传统的象征在书中有其具体的体现：“虔奉《太上感应篇》，二十余年如一日”，并且表现出极端倾向，他不曾体验过书斋以外的人生。封建传统作为吴老太爷的精神支柱，自然也会带去上海。在他看来，尽管他已经离开了他持守的传统乡间生活环境，但“毕竟尚有《太上感应篇》这护身法宝在他手上，而况四小姐慧芳、七少爷阿萱一对金童玉女，也在他身旁，似乎虽入‘魔窟’，亦未必竟坠德行。”吴老太爷显然是过于乐观和理想了，他没有意识到现代都市对传统的强烈抗拒，进入都市之际的种种现实打破了他的幻想。当吴老太爷进入上海后，映入他眼帘的不再是安静宁和的乡村而是繁闹喧嚣的现代大都市。“冲开了各色各样车辆的海，冲开了红红绿绿的耀着肉光的男人女人的海，向前进！机械的骚音，汽车的臭屁，和女人身上的香气，霓虹电管的赤光——一切梦魇似的都市的精怪，毫无怜悯地压到吴老太爷朽弱的心灵上，直到他只有目眩，只有耳鸣，只有头晕……”。更为重要的是，现代都市中的女性的生活方式已经不是传统的保守，而是直接的身体裸露。“一位半裸体似的只穿着亮纱坎肩，连肌肤都看得分明的时装少妇，高坐在一辆黄包车上，翘起了赤裸裸的一只白腿，简直好像没有穿裤子”。所有的这些都与传统构成强烈的反差，对信奉“万恶淫为首”的吴老太爷构成了强烈刺激与打击。在现代都市中，封建传统已经丧失了其生存的环境与意义，必然走向崩溃。

二、人性的欲望与堕落

《子夜》中用大量笔墨体现了在物欲横流的社会中，人們欲望的无限繁复增长及人性的堕落与丧失。“交际花”这个特殊群体和冯云卿等人的行为都使我们认清现代社会对人性美好部分的剥夺并将人拉进无底的恶的深渊的现实。

交际花是现代社会特别是现代都市生活的特殊产物，她们拥有令人惊叹的自然美，走在时尚的前沿并具有一定的才艺，极为擅长应酬。但她们却充满物欲与情欲并以种种方式特别是身体去实现自己的欲望。徐曼丽出现的时候是“远远地站着，只把她那柔媚的眼光瞟着这边的人堆”，与吴荪甫、赵伯韬、雷鸣等人都有密切往来，在游船上公然嬉戏。刘玉英不仅衣食无忧，而且很富有，但刚死了丈夫不久就走上交际花的道路，与赵伯韬打交道的时候“认定这也是一种‘投机’。在这‘投机’上，她预备捞进一票整的”，从赵伯韬那里探听来的消息，她决定“谁出大价钱，我就卖给谁”，并很快地出卖了吴荪甫，显然她已被自己的物欲与情欲所控制。冯眉卿一进上海就开始了自己的“烂污”行为，在赵伯韬那里开始放纵，在实施“美人计”之后就更是沉浸在青春的情欲之中。

动荡的时代将地主冯云卿赶进上海之后，在激烈竞争中他的人性完全堕落，道德意识消失。得知女儿行为放浪、但已陷入竞争中的他舍弃道德，“此时他的心情已经不是单纯的怨恨女儿败坏了‘门风’，而是带几分抱怨着女儿不善于利用她千金之体”。此外，还利用女儿设“美人计”，探听赵伯韬在公债场上的消息。最后竟把出卖女儿的身体与灵魂看作是孝道，“要是她真的不依，那真是不孝的女儿。”在激烈的竞争中，他心中只有利益。道德意识完全沦丧，美好的亲情成为了利益的附庸，人性不断地堕落。

三、时代对命运的改变

上世纪三十年代的社会，一切都是动荡不安的。时代的力量给置身其中的所有个体带来了无情的冲击与变化。有些人今天是家财万贯、春风得意，明天就可能是倾家荡产、如丧家犬。这些改变让时代中的每一个人饱尝煎熬，有着极大的悲剧性。

其中的典型表现当然是主人公吴荪甫。吴荪甫从一开始就是典型的成功人士，工商业界的巨头，有一定的社会影响力，怀揣着“实业救国”的远大理想抱负。为此，他和交通运输业资本家孙吉人、矿业资本家王和甫一起建立起了兼办金融和实业的益中信托公司，梦想着有一天在他控制下的益中公司“高大的烟囱如林，在吐黑烟，轮船在乘风破浪，汽车在驶过原野”。他以放款给同业为手段一口气并吞了八个生产轻工日用品的厂。但时代的动荡却轻易夺取了他倾尽心血的成就。国内接连不断的军阀混战，工人此起彼伏的罢工运动，帝国主义的经济侵略、买办资本家的阴谋手段，都让吴荪甫这个原本自信刚强的人变得迷惘空虚、软弱无力，最后在面临破产时带着家人出走。吴荪甫个人命运的转折是整个时代都要面对的现实。连吴荪甫都落得如此不堪的境地，视他为领袖的孙吉人、王和甫的命运可想而知。而以这些民族资本家为物质依靠的交际花群体也将失去她们的生存依托，沦为社会的底层。除此之外，还有那些女产业工人，她们会因工厂的破产倒闭而丧失生活来源，在这苦难的社会中更加艰难地挣扎。

《子夜》以封建传统的崩溃、人性的欲望与堕落和时代对命运的改变构成了丰富多样性的审美主题。传统、人性、命运这三个永恒的主题是在任何时代都有其自身独特的审美反映的。我们应该对此加以深切关注，以此为鉴，对现代社会作出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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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干夏，江西师范大学文学院2016级本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