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道，“受罪”背后有名堂

李珍

喝茶的时候所有人共用一个碗，表示同甘共苦，这就是日本人最讲究的“和”的境界。

说起日本传统文化，外国人都能说出几样，比如茶道、花道、書道、剑道、歌舞伎等。我在日本参加过很多次茶道会，但仍一听到“茶道”二字腿就哆嗦。

参加茶道会全程要“正坐”：跪下后脚尖立起，臀部轻触脚后跟，腰板挺直，目视前方，右手压左手放在膝上。一场茶道会下来整个人就像一尊跪坐兵马俑了，小腿要很久才恢复知觉。而且，茶道会常在低矮、昏暗的日式榻榻米房间举行，大家围坐在茶道师两边，看着茶道师慢动作的做茶过程，情不自禁会犯困。明明来了很多人，但茶道师就只制作一小碗抹茶，然后倒入一个大海碗里，每人捧起碗喝一口，再传给下一个人。接过碗先顺时针转15度左右，避开上一个人嘴接触碗口的地方，喝一口再用纸巾擦拭一下自己喝的地方后往下传。茶道会上的抹茶也不加牛奶、蜂蜜和白糖，喝起来很苦。

越不喜欢什么越碰到什么。我执教的大学每年组织新入学的留学生体验日本传统文化的修学旅行，茶道一定在其中，我也总是带队老师之一。临出发前，我长吁短叹“磨难”又来了，临睡前忍不住写了个帖子，表明自己是中国人，提出了自己对日本茶道的疑问，明言与讲究茶的味道和舒适惬意氛围的中国“功夫茶”相比，日本茶道“实在不是享受，而是受罪”。

日本茶道的创始人是日本战国时期的千利休，他被权臣丰臣秀吉赐死后，茶道分为表千家、里千家、武者小路千家三大流派，持续至今。我将帖子匿名发在这三家的官网留言版块和一些茶道爱好会网站上。半个小时后，我看到不少日本“愤青”的嘲讽，甚至有让我“滚回中国”的。但有一个回复引起我的注意，认真读了两遍。

“晚上好，中国的朋友，欢迎来到日本！我想先不说日本茶道，先说一下日本和中国的区别。中国是大陆国家，北、西、南三方都有接壤的国家，而日本是四面环海的岛国。在古代，如果国内发生冲突、一方打败另一方，失败者会逃跑。在中国，失败者有很多地方可以逃，逃进沙漠、逃到外国等。可是在四面环海的日本，最后只有跳海。所以日本人很早就知道，如果打到只剩一个人，就是日本灭亡的时候。这时就要制止战争，制止各种势力割据，让各派中的人团结起来。而这靠的是茶道。你也知道茶道诞生在日本战国时代，那时平民、匠人、商人、武士、大名（诸侯）等各阶层之间有严格的等级区分，而千利休的茶道会要求所有参加者平起平坐在茶道师两旁，不分高低贵贱，大家保持正坐姿势、彼此向对方释放出敬意。所有人都关注茶道师慢悠悠地做茶过程，暂时放下心中的痛苦。喝茶的时候所有人共用一个碗，表示同甘共苦，这就是日本人最讲究的‘和’的境界。也可以说，日本茶道是一个追求‘和’的仪式。”

这个回复落款为“不审庵”——这是日本茶道表千家流派举办茶道的地方，这名称也是表千家对外的自称。无意间，我居然获得了表千家的正统答案。我心存感激地回复“谢谢您，受教了”，将帖子保存了起来。我想，以后的茶道会上我会有不同的感受与学生们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