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泓竣,韦建慧,陈美虹
1.2.广西大学商学院,广西 南宁530004;3.广西大学数学与信息科学学院,广西 南宁 530004
随着中国经济的迅猛发展,如何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占据有利地位,是每个商业银行必须直面的问题。伴随着中国经济的转型,我国商业银行依靠传统存贷款利差的盈利模式已经难以适应当前市场的竞争。随着我国城乡居民投资意愿的提高以及消费模式的转型,中间业务特别是理财业务越来越成为商业银行倚重的赢利点。不久前,新出台的资管新规对我国商业银行的资管业务作出了许多新规制,因此,在新形势下分析理财业务对我国商业银行绩效的影响极具现实意义。
随着利率市场化程度不断推进以及银行多元化经营模式不断发展,理财业务作为银行非利息收入的一个分支,对商业银行绩效的影响一直是学者们探讨的问题。周正清(2017)分析了我国商业银行非利息业务影响因素的差异性,检验非利息业务对银行收益的影响效应,以此得出了银行非利息业务存在适当比例;季月(2018)选取了2007-2015年我国16家上市商业银行的年度数据,实证分析得出非保本理财产品可以提高银行的盈利能力,但在一定程度上会扩大风险。但也有学者对理财业务可以有效提高商业银行的经营绩效持相反观点。张爱荣(2016)基于16家上市商业银行的财务数据,分析得出我国银行非利息收入业务比重较低,内部结构以获利较少的手续费用为主,由于发展环境不完善,非利息收入增长所带来的成本增加反而会降低商业银行的经营绩效;邰越越和杨虎锋(2014)对 2007-2012年我国 44家中小型城市商业银行的年报数据进行实证研究,结果显示非利息收入对中小商业银行绩效的影响并不明显,甚至会导致中小型银行绩效的降低。
本文主要运用数据图表描述法、均值配对分析、时间序列数据的计量模型和杜邦分析法,直观展示我国商业银行理财业务的ROE、ROA和资金余额走势图,并通过杜邦财务分析指标来测算我国商业银行绩效。选用资本收益率作为核心被解释变量,将其分解为销售净利率、资产周转率和权益乘数作为被解释变量进行回归分析,导出商业银行盈利能力受银行理财收入影响的数据。
资管新规是指我国2018年4月后陆续出台的一系列针对目前资管行业的规范性指导纲要。资管新规最重要的目的是监管套利、产品多层嵌套、刚性兑付、规避金融监管等问题,明确要求银行理财产品是非保本型理财产品,另外资产管理业务不得在表内业务中开展,目的是要彻底打破刚性兑付,实现穿透监管。在资管新规和“理财新规”落地之前,有些银行通过券商资管、信托来开展委托投资业务,而这其中的资金则来源于银行的理财资金,造成了影子银行巨大的资产规模。同时,我国商业银行的理财资金受限颇多,理财产品多为保本型理财产品,刚性兑付的行业惯例由此出现。刚性兑付的弊端在于即使发生了违约的情况,银行也可以暂时性掩盖部分不良资产,但是不良资产累积的风险会不断在银行资本体系中增长。
风险与收益匹配是投资的常识,也是金融发挥优化资源配置作用的前提,金融的本质是对风险的控制。因此,资管新规的出台在于培养具备风险意识的成熟投资者,强化市场纪律。根据目前我国理财产品的现实情况,打破刚性兑付是防范系统性区域风险的前提,也是中国金融健康发展的起点。
《中国银行业理财市场报告 (2018年)》总结了2018年我国银行理财整个市场的总体概要。从市面上理财产品存续余额来看,截至2018年12月31日,我国各商业银行累计发行理财产品4.8万亿个,存续余额总计达到22.04万亿元,共有403家商业银行发行了存续的非保本理财产品。商业银行以大型银行和股份制银行为主,其中全国性股份制银行理财产品存续余额的市场占比为39.93%,国有大型银行的市场占比为38.63%,城市商业银行的市场占比为16.50%,而农村金融机构的市场占比仅为4.32%。
如图1所示,2015年 1月至2018年1月,我国银行理财产品的资金余额呈上升趋势,且资金余额从5.67万亿元增长到30.60万亿元,增长了95.28%,而我国的国民生产总值仅增长了31%,这主要是由于近些年资本市场波动较大,投资者自身投资水平有限或风险倾向保守,使得门槛较低、收益率稳定、风险较低的银行保本类理财产品成为了我国大多数投资者处理闲置资金的首要方式。
虽然我国商业银行的理财业务发展迅速,但是基于国有控股大型银行和股份制银行分类研究,可以发现两种不同所有制银行间的差距巨大。如图2所示,以工行、建行和农行为代表的国有控股银行的相关比例维持在10%左右;而以招商银行、浦发银行和民生银行为代表的股份制银行的相关比例在20%-30%之间。可以看出,易得股份制银行相比于国有控股大型银行在理财业务上拥有更大的优势。
图1 2015年1月-2018年1月我国银行理财产品资金余额(万亿)月线图
图2 2018年六所银行理财产品余额在总资产中的比例
据 《中国银行业理财市场年报(2018年)》的解读,随着资管新规、理财新规以及《商业银行资管子公司管理办法》等一系列文件的下发,虽然2018年我国银行理财产品余额总体上表现平稳,但是银行理财业务的规模与比例持续呈现“双降”。新发行的封闭式理财产品的平均期限增加,依旧以中低风险产品为主,理财资金的分配主要基于标准化资产配置,呈现出稳健和可持续的发展态势。
图3显示了样本中的10家银行在2016-2018年间ROE的走势,2018年大多数银行都存在明显下降的趋势,可能是因为2018年出台的资管新规对理财产品制定了更多的规范和限制,政策传导造成理财产品尤其是信托产品的理财销售量下降。从资管新规的核心条款来看,做出了从产品定义、形式、刚性兑付的惩处措施等一系列针对资管产品的细致安排,明确要求银行不得再对资管产品做出保本承诺。由于打破了属于行业内惯例的理财产品 “刚性兑付”,对于投资者而言,保本保收益变成了风险自担,缺少商业银行的兜底从而使其投资意愿降低。之前,有统计表明保本类理财的规模占据我国商业银行全部理财规模的三分之一,保本类理财产品是我国大部分商业银行理财业务当之无愧的主力军。但是,随着资管新规的发布,保本保收益的理财产品将退出市场。因此,银行理财产品销售量下降实属必然。
图3 2016-2018年各银行理财收入在营业总收入中占比(ROE)折线图
分析理财收入如何影响资本收益率(ROE),可以通过杜邦分析法,将资本收益率分解成销售利润率、资产周转率和权益乘数三个指标的乘积,并通过这三条路径进行分析。
首先,理财业务对销售利润率的影响并不是绝对单向的。由于理财业务属于中间业务,可以降低银行的融资成本并减少银行的信贷风险,这样会使得销售利润率有所上升。但是理财产品的销售往往伴随着银行大量人力物力的消耗,相应降低了银行在理财业务中的实际利润。
其次,资产周转率体现的是企业全部资产在经营期间的流转速度,反映企业资产的利用效率和管理质量。由于通过用户购买理财产品所获得的理财存款银行并不需要提取法定存款准备金,所以这部分资金使得银行资本的流动性增大。从银行角度而言,资产的流动性越大银行的资产周转率就越快。
最后,权益乘数指总资产与总权益资本的比值,反映企业财务杠杆的大小。当权益乘数越大,股东投入的资本在资产中所占的比重则越小,而债权类资产的占比会变大,所以财务杠杆变大,证明企业的盈利能力越强。从理财产品普遍存在的最低投资限额来看,由于投资者购买理财产品使得银行用于贷款的定期存款减少,从而提升了权益乘数。
综上所述,销售利润率对资本收益率的影响具有两面性,而资产周转率和权益乘数对资本收益率起到正向作用。
本文选取我国15家上市商业银行 (中国银行、农业银行、工商银行、建设银行、交通银行、兴业银行、浦发银行、中信银行、民生银行、招商银行、平安银行、光大银行、杭州银行、北京银行、宁波银行)2010-2018年的相关数据作为统计分析的样本。由于资管新规是2018年出台的规定,其产生的影响将体现在2018年的数据中,选取2010-2017年的数据是为了与之对比。由于暂无法得到完整的2018年年度数据,因此部分2018年度数据使用估量计算。本文的数据处理程序如下:首先将可以使用的数据指标整理成面板数据的格式,再将部分无法得到的数据通过恰当的数学运算或根据实际情况估算求得,最后分析不同所有制银行理财产品对银行绩效的影响。
本文的被解释变量为商业银行的盈利能力,但盈利能力并不易于直接量化,因此,本文使用资本收益率(lnroe)作为主要被解释变量。此外,为了能够清晰地分析理财业务对银行盈利能力的影响路径,将利润率(lnpro)、资产周转率(lntur)和权益乘数(lnlev)作为次要被解释变量,解释变量为银行非利息收入中的理财收入。
由于不同指标之间的相对数值差异较大,尤其绝对量指标于相对量指标间可比性较差,为了降低数据的变异程度以及提高结论分析的准确度,本文对各个指标分别进行了对数处理,如表1所示。
表1 变量符号及含义
本文设置的基本回归模型如下:
其中n代表具体的银行,t表示具体年份,ε代表残差项。
由表2可知,资本收益率lnroe共有108个样本,其平均值-1.88,最大值为-1.52,最小值为-2.30,标准差为0.21,表明各银行间绩效存在差异,但并不是很大。由于lnroe的平均值更接近最大值,因此,推测大部分样本银行绩效较好。
表2 数据统计描述
在衡量商业银行绩效的指标中,销售净利润率lnpro的标准差最大,说明其波动最大。可以据此分析,相比资产周转率和权益乘数,销售净利润率或为影响商业银行绩效的关键因素。
解释变量lninc为理财业务收入在营业总收入中的占比,其标准差为2.07,推测不同的银行间理财业务收入占比差距仍很大。但平均值7.89更接近最大值,推测个别样本银行的理财收入占比较大,从而提高了整体的平均值。
1.多元回归
对模型(1)进行多元回归,由表3得回归方程:
检验方程显著性的F统计量为10.41,对应的p值为0.0019,其值小于0.01,说明该回归方程整体上非常显著。对于解释变量p值为0.006,小于0.01,说明在1%水平上非常显著;而对于常数项的p值为0.000,证明显著性极高。在这之中,理财收入对数lninc的系数估计值为0.031,其表示每增加1%理财收入,可以相对提高0.031%的资本收益率。虽然理财收入占比对数对银行整体绩效的影响效果微弱,但其系数为正,至少可以说明理财业务对银行的绩效起到正面的影响,而其效果微弱可能由于当下商业银行理财收入占营业收入的比例仍然较低。
对模型(2)进行多元回归,由表4得回归方程:
检验方程显著性的F统计量为14.13,对应p值为0.0020,小于0.01说明该回归方程整体上非常显著,同样,解释变量p值0.000及常数项p值0.003,均小于0.01,说明显著性极高。且理财收入对数的系数为0.042,表示理财收入的占比每增加1%,银行销售净利润率就会相应增加0.042%。
对模型(3)进行多元回归,由表5得回归方程:
表3 模型(1)回归结果
表4 模型(2)回归结果
表5模型(3)回归结果
检验方程显著性的F统计量为10.39,对应的p值为0.0061,小于0.1,说明该回归方程整体上非常显著,其理财收入对数的系数为0.016,表示每当理财收入增加1%,资本周转率会随之增加0.016%。
对模型(4)进行多元回归,由表6得回归方程:
检验方程显著性的F统计量为34.56,对应的p值为0.0000,显示该回归方程整体上高度显著,但其理财收入对数的系数为-0.028,表明理财收入每增加1%,权益乘数随之降低0.028%。作为在上述三个路径中唯一系数为负的解释变量,表示理财收入对权益乘数有负效应。权益乘数越小,财务杠杆就越小,银行风险也就越小。
综上所述,理财收入对以上四个路径均存在一定的影响,其中对权益乘数的影响整体上最为显著,其负效应的检验与前文的理论分析存在一些偏差,这是银行对风险管理的表现,或许是因为对于作为表外业务的理财业务的监管愈加严格,而将表外业务归类广义的信贷范畴,使银行的理财业务也需要达到最低投资限额的要求,因此造成理财收入增加的同时无法提高其权益乘数,甚至使其降低。
2.不同类型银行回归
根据上文对理财业务收入与银行绩效的回归检验,理财收入对银行的资本收益率增长具有显著的促进作用。但因为在不同所有制的商业银行间,无论是资产规模、绩效以及盈利模式都存在较大差异,这可能导致回归结果存在一定偏差。所以有必要通过对不同所有制银行进行比较,划分出理财业务收入对哪类所有制银行的影响最为显著并分析其可能的原因。
表6 模型(4)回归结果
表7 模型(1)回归结果(国有五大行)
现将银行划分为五大国有银行(中国银行、农业银行、工商银行、建设银行和交通银行)、股份制银行(兴业银行、民生银行、浦发银行、中信银行、平安银行、招商银行和光大银行)与城商行(宁波银行、杭州银行和北京银行)三组分别进行回归分析。
基于比较绩效上的影响差异,本文未探究影响绩效的路径,仅对资本收益率对数lnroe进行回归。据表7,对国有五大行的回归方程为:
据表8,对股份制银行的回归方程为:
据表9,对城市商业银行的回归方程为:
由上述回归结果可以看出不同所有制银行间的差距极大,其中股份制银行回归方程整体上效果最为显著,其p值达到了0.0000,而且回归方程中的解释变量可以解释被解释变量变化的约55.56%;理财收入的对数系数为0.113,意味着每增加1%理财收入的占比,将使银行的资本收益率相应提高0.113%,理财收入对银行绩效的影响并不大。反观五大国有银行和城商银,其系数分别为0.051与0.061。对于国有五大行来说,每增加1%理财收入占比,银行资本收益率仅仅上升0.051%,影响更加微弱。其可能的原因是,五大国有银行在没有实施利率市场化前,其盈利模式主要以利息业务为主,而理财业务在所有业务中并不占主导地位,加上以其庞大的资产规模,借助起步还不算太久的理财业务也不可能对其绩效产生重大影响。另外对于城市商业银行,每增加1%理财收入占比,银行资本收益率只上升0.061%,其影响也是微乎其微,因为城商行资产规模由于地域性限制而普遍有限,同时,资产质量良莠不齐且融资渠道受限较多、盈利渠道较为单一、经营稳定性较差等因素导致其绩效水平难以与其他类型银行抗衡。综上所述,资产规模较小的股份制商业银行更占优势。
表8 模型(1)回归结果(股份制银行)
表9 模型(1)回归结果(城商行)
综合前文的分析,资管新规对不同所有制银行的理财业务收入均造成一定程度的影响。尽管理财业务较之传统存贷利差业务来说影响较小,但可以明显看出理财业务对银行绩效的增加具有促进作用,且最主要的传递路径为销售利润率;而在权益乘数方面,对银行的绩效起到了抑制作用,银行在重视盈利性的同时也该注重风险性。值得关注的是,这些对绩效的影响在股份制银行和城市商业银行中表现较为明显,而在资产规模较大的五大国有银行中表现并不明显,这反映了不同所有制商业银行业务侧重点的普遍差异。
资管新规使得我国商业银行的理财产品会面临销售利润率下降和销售成本上升的问题。资管新规一方面要求公募产品只用于投资风险低、流动性强和已上市交易的股票债券或债权类资产,且投资于债权类资产的比例必须超过80%。若相关公司或银行未上市,其股权或信托资产只能投资于私募产品,但按规定私募产品只能出售给合格的投资者。由于合格投资者的门槛较高、数量较少,因此,理财产品中权益类理财产品的销售量将发生大幅的下降。另外,资管新规要求商业银行对资管业务承担一定比例的管理费用,以产品规模的1%为上限,这部分管理费用将用于预防操作风险或黑天鹅事件。资管新规同时要求商业银行将风险金和业务开展情况定期上报给监管部门。这部分计提的费用在财务报表中被计入成本,因此,导致理财业务带来的利润降低。
与此同时,资管新规很大程度上限制了原本畸形发展的理财业务,对理财业务的内涵及投资方向重新做了限制。由于资管新规对各商业银行原有理财业务模式形成了冲击,无疑动了某些利益群体的蛋糕,执行效果尚留待观察。但必须明确的是,合规和适当性监管配合起来严格执行,是提供给各商业银行的平等竞争的基础。
虽然资管新规对商业银行的绩效影响甚微,但理财业务所受影响是显而易见的。为此,对处于资管新规过渡期的商业银行提出以下对策建议,帮助其更快适应“资管大时代”的步伐。
第一,创新保本类理财产品。在资管新规下,若要使银行理财业务得以继续发展,必须创新保本类理财产品。研发人员应参照结构性存款的原理,设计出既符合银行业务发展需求又遵守监管规定、并尽可能使风险最小化的理财产品。此外,要对理财产品的整个体系进行改进,从产品的种类、购买程序、期限等各方面进行切入,使自身理财产品能够最大限度契合不同客户的不同需求。最后,要应时势而变,加强内部控制与各部门之间的横向联系,对购买理财产品的准入限制在不违反相关政策的前提下进行调整,例如下调起售金额的限制等,使理财产品的准入条件更灵活,以扩大客户群体。
第二,加强投资者教育。资管产品从预期收益型保证转化为净值型管理,会对资管业务的系统支持、客户推广、投资管理水平等方面产生较大影响,对投资者新的净值型产品的投教管理会是一项艰巨的任务。资管新规的第八条第六款规定“依法计算并披露产品净值或者投资收益情况,确定申购、赎回价格”,为能够顺利指导投资者完成从预期收益型向净值型转型资产管理的过渡,商业银行可除要求披露净值外,另对投资者披露投资收益情况。这样会使得客户对自己投资的产品有准确的风险认知,培养投资风险意识。除此之外,商业银行应继续大力推广自身的理财产品,增加理财产品的销售量,稳中有进地增加商业银行的销售净利润率,继而提高银行的绩效。
第三,引进Fintech管控成本。根据对实证结果的分析,显示出理财产品的发行有助于商业银行绩效的提高。为了实现理财业务的绩效最大化,商业银行应尽力缩减理财业务成本 (包括新产品研究开发的调研经费、推广产品的销售费用等等)。Fintech能使用大数据、投资决策辅助系统、身份验证等技术来帮助金融企业更好地开展业务,利用这些技术能够极大降低银行开展业务的相关成本,从而提高商业银行的绩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