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蒙
警方在树丛中发现了瓦莱丽·提曼的坟墓,墓中陪葬的奇特物品带着关心和爱意。搜救犬只花了几分钟就找到了这具腐烂的尸体,沿着条横穿丛林的小径走200多米就到了。
发现怪墓
这具尸体被一张黑白黄相间的毯子包裹,旁边还埋着一些小物件:一对结婚戒指、一盒糖果、一包薯片和一只装满花茎的罐子。
警方还发现了一张写着情话的明信片,言语中充满歉意,所用人称是卢克·提曼和妻子互相称呼的昵称:“致我的挚爱甜心,鲜花永远属于你。”情话用词怪异,但不失温柔。
警员将瓦莱丽的尸体挖出后,完成了对此处墓地的检查,在现场还发现一瓶名为“罪爱”的男士古驰香水。
有了这些证据,很容易就能指控卢克 · 提曼谋杀了。在庭审中,法官也引用了明信片上的话。令人奇怪的是,卢克竟然用了一个小时为自己辩护。面对妻子的死,卢克的解释有多处古怪,其中一条是:她是自杀的。公诉人指出,事实一目了然,如果受害者用点45口径手枪自杀,头部通常只会中一颗子弹,像受害者头上这样两处中弹的情况,很难出现。
卢克比他的妻子小两岁,直到庭审结束,才表示出一丝后悔。卢克在整个庭审中的表现都很奇怪。在法庭陈述阶段,人们了解到他曾在美国陆军服役,退役时并不顺利,现在靠领取伤残金生活。
卢克的母亲十分焦虑,她在法庭陈述中表示,儿子服役十年,经历了三场战争,也因此负伤致残,从而产生了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她花了很长的篇幅陈述儿子参战前是个好人,经历过战争这种“可怕的大事”后,像变了一个人。
她说,从军队退役后,“我们眼看着儿子变得沉默……原来的他逐渐死去”。她也引用了官方数据:每天有23名老兵自杀。她说她不是在为儿子找借口,只求法官能考虑并且从轻判决。“法官大人,这种创伤后应激障碍是真实的,他们是一群受伤的好人,他们需要帮助,我请求您,看看卢克从小到大的人生经历,我请求您把他参军前后的经历都考虑进去,能平衡一下法理上的公平与情理上的怜悯。”
“失踪的”瓦莱丽
受害者瓦莱丽是一位黑发美女,人们最后一次见到她是在2016年8月30日。当天她和老公开着红色的雪佛兰西维拉多皮卡,将车停在斯科希甘的沃尔玛停车场。斯科希甘在费尔菲尔德以北几公里,她曾在这里与卢克的父母一起居住。瓦莱丽的尸体就是在卢克父母的私有土地上发现的。
瓦莱丽的父母住在南卡罗来纳州,9月9日,是他们在费尔菲尔德市报警称女儿失踪,报警前十天,他们一直给瓦莱丽打电话,但电话直接转到了语音信箱。而在此期間,卢克·提曼并未告诉任何人,包括官方机构,他的妻子失踪了。
卢克在脸书网上发表了几条消息,称妻子以前也离家出走过,对此他不想多说,而他对妻子这次离家不感到生气,只是想让她快点回来。
他接受了当地电视台的采访,说妻子离家出走这么久,不联系任何人,“一点也不像她的风格”,并表示,失踪前,自己和妻子的“关系很好”。然而他在这次采访里也提到,瓦莱丽离家前曾说,自己要走,而且不会再回来。
“我只求她能出现。”他在电视台说,并以对妻子的口吻说,“不要害怕,没人会生你的气,无论你在哪儿,都没关系,我在这里等你。”
卢克知道自己会等很长时间,直到警方发现了妻子的尸体。警方没有找到瓦莱丽的手机,但是他们通过运营商得知,从瓦莱丽和丈夫去超市那天之后,手机就再也没有使用过。
侦探也掌握了此前几周卢克和他的父母住在一起的情况,他们申请搜查令,对这处私有土地进行搜查,寻找线索。警犬只用了四分钟就有了重大发现:埋葬着瓦莱丽尸体的浅浅的坟。
2016年9月20日,也就是发现尸体当天,警察试图从卢克嘴里得到答案,但这位参加过伊拉克战争的前美国陆军士兵一口咬定,自从几天前和妻子去了沃尔玛停车场之后,就没再见过她。
一名警员在对卢克讯问时说:“不瞒你说,情况对你不利。”而嫌疑人卢克则说:“我没对她做任何事,我没做过。”
调查不断出现反转,但卢克却对妻子的失踪毫不关心。直到岳父岳母报警后,他才跟警方对话。
在此之前,他表现得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也没跟任何人说妻子失踪了。
但是,当缅因州警方和监护服务部执行搜查令发现瓦莱丽的尸体后,一切都改变了。
一开始,卢克告诉警探他妻子吸食了过量的海洛因。“我看着她把针插进胳膊,”在一次审讯中,他说,“她注射了一点海洛因后,开始发抖,然后就倒下了。我把她抱起来,想给她一个体面的葬礼。我记得的事情不多。”
后来卢克改口说瓦莱丽是自杀的。他不能自圆其说,更不用说有什么可信度了。
第一,瓦莱丽毒理尸检结果显示她体内只有少量止疼药(反胺苯环醇和丁丙诺啡),没有鸦片成分,那她怎么可能吸食毒品呢?第二,她怎么才能开枪打中头部两次?自杀应该是开枪一次。
2014年6月,瓦莱丽和卢克结婚,她离开了家人和朋友,从南卡罗来纳州的格林威尔搬到了缅因州。瓦莱丽最好的朋友艾米丽·福尼尔说:“她是个有着良好南方价值观的南方女孩,你要是去她家,她会给你端茶倒水,她最喜欢的是绿茶。认识瓦莱丽的每个人都喜欢她。她就是这样的好姑娘。”
瓦莱丽学的是理发和美容,但她在费尔菲尔德居住时没有出门工作过。她很虔诚,也很有艺术细胞,就职于莎士比亚再造公司,负责写诗歌、当演员。她在《错误喜剧》和《麦克白》中担任主演,并在当时即将公演的莎士比亚戏剧《泰特斯·安特洛尼克斯》中饰演一个角色。艾米丽说没发现瓦莱丽结婚后有任何夫妻关系紧张的情况。艾米丽说:“瓦莱丽说她的丈夫就像她生命中的日月。卢克则经常称妻子为奖杯老婆。我问他为什么,他说他的生活经历坎坷,想改变生活的方向,于是他把自己交给主,主将瓦莱丽这个奖杯赐予他,奖励他做过的善事。”
9月9日,瓦莱丽的父母报警称女儿失踪。瓦莱丽的母亲莎拉琼·哈蒙回忆,最后一次与女儿聊天是在格林威尔的家中,那天是8月10日。
两周后,她又给女儿打电话了,但她只收到女婿卢克回的短信:“我们很好,我很爱她。”
老兵被捕
发现瓦莱丽的尸体后的第二天,警方逮捕了卢克。缅因州警探调取了沃尔玛的监控录像,查看了购物记录,并对提曼的家人和朋友进行了走访。
卢克被拘禁并不准保释,等着2018年4月2日瓦莱丽谋杀案开庭。在受审结束离开法庭时,他对媒体说:“上帝保佑我们的家庭,上帝保佑唐纳德·特朗普。”
首席检察官助理琳恩·罗宾在开庭陈述中说:“杀死瓦莱丽·提曼的并不是被告卢克所说的海洛因,而是要塞牌点45口径半自动手枪里的两发子弹,我们在卢克的父母家找到了这把手枪。此外,我们还发现了手枪的备用子弹,经检查和受害者身上的子弹口径一致。卢克·提曼告诉警方妻子是吸毒过量而死,但浅浅的坟墓却说出了更可怕的故事。”
卢克在庭审中为自己辩护。他承认,在接受审讯的那段时间,这把手枪是他的,但他辩称在掩埋尸体时所用的工具上没有他的DNA,在墓穴中发现的物品上没有他的DNA,在警方认定的作案武器上也没有他的DNA。
莎拉琼·哈蒙向法庭陈述,她于2016年6月到7月去看望女儿,陪了她一个月,这是她最后一次见到女儿。在莎拉琼过生日时,母女俩最后一次通电话。她含泪回忆道:“女儿打电话说她爱我,祝我生日快乐。”
此后,她试着发短信联系女儿,但却没收到回信,而且卢克的脸书账号上发布的消息也令人忧心,他“想去爱”另一个女人。
瓦莱丽的父母告诉警方,9月8日,女婿来电话说瓦莱丽抛弃了他,他也有段时间没有她的消息了。
9月中旬,卢克给艾伦·哈蒙发短信时,一直说妻子失踪了,那是因为他知道妻子已经死了两周。在别的短信往来中,艾伦和卢克都表达了他们对瓦莱丽的爱,并相信上帝会有所指示。“丈夫爱妻子就像天主教徒爱教堂。”这是卢克在诱导岳父母相信瓦莱丽失踪时发的短信。
有人说是瓦莱丽吸食毒品,说她有可能与别的男人约会,还有一个问题是卢克是否真的有了外遇。“呃,我们想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艾伦发短信说。这表达了对卢克是否和另一个女人一起生活的疑问。
琳恩·罗宾代表缅因州警察局与卢克谈话。她曾对卢克说,此案有两个侦查方向,要么是瓦莱丽躲起来不想被找到,要么“她死在某个地方,不是你杀的就是自杀的”。
卢克仍然表示自己没做任何伤害瓦莱丽的事情,他仍然坚持瓦莱丽离开沃尔玛的那一套说辞,还说:“我也每天都在找她,你们有什么进展吗?”
缅因州警局向法庭展示了卢克用手机在车里拍的一条视频,视频中的毯子和包裹妻子尸体的毯子是同一条。
卢克没有听从律师的劝告,向法庭承认在墓地上找到的毯子原来放在他父母家,他和妻子住的房间的床头柜上。但他无法解释为什么毯子会在墓地里。
卢克提供的证据令人困惑。他对法官说:“我没有不在场证明,我认为我不需要不在场证明,因为我觉得妻子没有死,死的是别人。每次我和警方说起妻子的时候,我都用现在时表述,因为我那时不知道她已经死了。”
卢克并没向法庭提供其他的嫌疑人,但他却承认妻子死前几天自己和另一个女人有外遇。
琳恩·罗宾说卢克杀掉瓦莱丽是为了和情人在一起。她说:“ 2016年8月21日,卢克与在脸书网上认识的情人见面,三天后与她在沃特维尔的一个泳池派对上见面,当天晚些时候与她发生了关系,又过了两天,卢克和她住在了一起。”
他极度渴望离开妻子,这样就能和另一个女人搞在一起。卢克曾表示自己刚“恢复单身”。
“在岳父母报警说妻子失踪后,卢克就不断变换说辞。”琳恩说,“他没有任何情绪变化,在岳父母报警后才向警方开口。他一会儿怪妻子嗑药过量,然而瓦莱丽没有吸毒史;一会儿又说妻子自杀,然而她的头部中了两枪。最后,他掩埋妻子尸体时,还把他们两人共有的东西都埋了,这个男人是最下贱、最无情、最冷血的杀手……他口中的谎言一个接一个。”
这位女首席陪審员从法庭离开时,停顿了一下,拥抱了瓦莱丽的母亲莎拉琼·哈蒙。
判决下达后,瓦莱丽的父亲艾伦·哈蒙做总结陈述,他感谢卢克为国参军,虽然卢克本应爱护女儿而不是杀了她,但他无法恨卢克。听了这话,这位前陆军士兵终于出现情绪变化,他的眼圈红了,擦着眼泪。
“谋杀是最严重的盗窃行为,因为偷取的东西再也找不回来了。”艾伦说。他的妻子说瓦莱丽中第一枪时就已经“到达天堂”。
卢克·提曼被判刑55年,缅因州新闻中心记者萨曼莎·约克在他开始服刑后,对他进行了采访。他在接受采访时说:“现在我的命运由上帝掌控。如果我最后会死在狱中,我想在死之前尽力为监狱里的人做些好事,帮助他们回到正道上。我希望这样能让她的父母好受一些。”
这是一起特殊案件,让经历的每个人都很悲伤。更重要的是,它让我们了解到了创伤后的压力,尤其是参战士兵的战后压力。最令人心酸的也许就是受害者父亲感谢卢克为国参战的那一刻,至少他意识到了这名年轻人所遭受的苦痛。
(责任编辑:张敏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