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继萍
英莲与老蔫是娃娃亲,是两家老爷子酒后磕头成了拜把子哥们儿,才有的约定。
英莲莲步轻移走在小镇街头,五官俏皮撩人,一条马尾辫吊在脑后,一身合体衣裤勾勒出腰身,男人们看了直咽口水。这么水灵秀气的姑娘,咋就嫁给了老蔫?有人猜,英莲家住得偏远,一定是奔着老蔫家几间大瓦房去的。
老蔫听了,嘿嘿一笑,也不言语。
“老蔫”这名字跟老蔫忒相配,老蔫活了半辈子,从来没做过一件瓷实的事。
老蔫并不老,大名叫马勇,小时候是马家村出了名的捣蛋鬼。十六七岁那会儿蹦着高地折腾,有天在蒲河边玩跳水,一个跟头栽进蒲河里,被蒲草绊住,差点儿丢了小命,鬼灵灵的小伙子,打那以后就蔫蔫的了。渐渐地,就没人记得他的大名了。
英莲的到来,让老蔫在村里赚足了面子。英莲的肚子争气地鼓了起来,转年,老蔫家添了个女娃,老蔫兴高采烈。
小镇上有些路子的都去城里发财了。老蔫照例在街头闲逛,凭着祖上的房产出租,混个吃喝不愁,英莲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去省城采购,穿戴也有些味道了。
英莲与巧婶是同乡,英莲很崇拜巧婶。英莲第二个孩子出生时,又是个女娃,老蔫这下更蔫了。英莲眼珠一转,让老蔫找巧婶来。在英莲娘家流传着“踩生”的习俗,人们相信刚出生的孩子第一眼看见谁,孩子将来的脾气性格就会像谁。英莲希望女儿沾沾巧婶的灵气,将来嫁个好人家。
英莲打从嫁给老蔫那刻起,心里从未荡起啥浪花,憋屈时就甩脸子给老蔫。
老蔫在外面蔫,回家一见英莲就血往上涌,感觉有用不完的力气。英莲刚来时柔情似水,后来杠上了说啥也不让老蔫碰,老蔫的心堵得慌。
镇上开了家彩票站,老蔫开始用上心了。琢磨了两个月后,老蔫开始下注,半年了连个末等奖都没中。
老蔫回家后,不敢看英莲那水汪汪的眼神,蔫蔫的头冲里躺在炕上不作声儿。
直到村口来了个卖化肥的商贩,支起买化肥抽大奖的牌子,老蔫才一骨碌爬起来,冲着英莲嚷,要把刚刚收来还没捂热乎的房租拿去买化肥。英莲迟疑下莫名其妙地答应了,老蔫手上拿着钱直奔街口。
啪!老蔫将5000元拍在老板的桌子上,带着从来没有过的硬气劲儿。老板看着钱,拿出抽奖箱递到老蔫面前。老蔫仔细看广告牌,上面写着:化肥一袋100元,买5袋可以抽奖一次,一等奖是双缸洗衣机,二等奖……
老蔫撸胳膊挽袖子,一张、两张……一摞刮奖卡放在眼前。
刮开一张,“谢谢光临”。老蔫的汗下来了,刮第二张时手颤抖了,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英莲递给他的可是全家人一年的饭钱啊!围着老蔫的人越来越多,有几个不怕事大的直起哄。
老蔫动了心思,与卖化肥的老板小声商量:“这5000块钱5天买完行吗?”老板看他有点儿意思,就同意了。
老蔫收起4000元钱,背着手回家了。
接下来的三天,老蔫都是抬头挺胸地来,两手空空地走,回家不吃不喝,更蔫了。
老蔫放出话来,不中奖就跳蒲河去做鬼!吓得英莲不知如何是好,赶紧去镇上找巧婶商量。
见过世面的巧婶听英莲一说,眉头皱了起来。巧婶与英莲耳语了一会儿,就见英莲步步莲花地走出巧婶家。
第五天早上,英莲起早奔向化肥摊子,问这些化肥全包了多少钱,老板瞪大眼睛说出个数。英莲拉过老板耳语一阵,然后急匆匆地回娘家了。
老蔫中奖的消息,在小镇炸开了。老蔫终于出了口恶气,证明自己的实力了,真的中了一台洗衣机,双缸的。
中了奖的老蔫高兴得差点儿爬上树,他拍着胸脯在小镇疯跑,见谁告诉谁他中奖了,而且中了一等奖。
扬眉吐气的老蔫去小酒馆喝得酩酊大醉,晃晃悠悠回到家,倒头就睡。
酒醒后,没种过地的老蔫,看着堆在院里的化肥唉声叹气,只有英莲知道他为啥闹心。
几天后,卖化肥的老板收摊走了,英莲一直目送他走远。
街口,老蔫一改之前蔫不唧儿的样子,挺直腰板大声地叫卖着:“化肥……化肥……”
英莲躲在老蔫身后捂着嘴笑。
一年后,在火车站东侧巧婶服装店斜对面冒出了一个化肥经销點,老板是老蔫,英莲成了老板娘。
[责任编辑 徐小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