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四题

王红丽

回家

隆冬时节，寒冷使得一切喧嚣都噤了声。当张秋平走近村头的那两间土坯房时，里面传出来的声音就显得格外清晰。

“大娘，您就搬到我家去住，秋平哥现在也不知道在哪儿，您就把我当成您儿子吧！”“我不去，我怕秋平回来后找不到家，我就秋平一个孩子，我相信他一定会回来的。”

“大娘，秋平哥已经走十年了，要回来，他早就回来了！当年，秋平哥失手打死了村霸王三，我劝他投案自首，可他不同意，不顾我的劝告，趁着黑夜畏罪潜逃了。唉！十年了，秋平哥现在也不知道在哪儿，老是这么躲着，也不是个法子……”

“小五，我知道你和你秋平哥关系好，可你现在为了村里的老百姓，已经够忙的了，你爹娘都在你家，他们身体都不好，如果我再去，会给你添麻烦的！”

“大娘，您如果到我家，我就不用天天跑这么远来看您了。”

……

张秋平呆呆地站在门口，他擦了一下眼泪，转身向村口走去，走向镇派出所……

同类

已经飞了一天了，天色接近黄昏，孤独、疲惫加上饥饿，使我迫切地想要找个地方休憩一下。

半个月前，我们这个群体的几十只水鸟决定从寒冷的北方迁往温暖的南方。行程是艰苦的，为了赶时间，有时我们几天不吃东西，饿着肚子飞行。比饥饿更可怕的是失去生命。每经过一个城市，都有伙伴被人们用猎枪打落下去，一路飞来，如今只剩下我一个了。

血腥的教训让我不敢贸然着陆，我小心谨慎地高高地飞过一个城市，在城市边缘的一处湖泊上空徘徊着。湖泊不大，旁边没有村庄和房屋，只是在周围有一些比较深的水草。我稍微接近了些，哇，我竟然看到了我们的同类，有几只和我一样的鸟在水里游着，或沉或浮，悠然自得着。既然这样，那这里是安全的了，是可以觅得食物并歇歇脚了。

我欣喜地向它们飞过去，经历了太多的离别和伤心，我渴望感受久违的温情和欢乐。可是我刚落下水面，还没有来得及向它们打声招呼，就听见一声枪响，不知从哪里飞来一颗子弹，击中了我的背部，一阵剧痛袭来，我仰面翻在了水面上。倾斜的视线里，一个脸上堆满狞笑的人端着枪从草丛中钻出来。

奇怪，听到枪声的那几只鸟并没有四散逃命，依然悠哉地游动着。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仔细地看了看，原来它们是用木头做的假鸟。

发小

走进总经理办公室，见到了正襟危坐的刘明强时，于自齐的心是忐忑的。刘明强看到他倒是马上迎上前来握住他的手说，好久不见啊，自齐。紧张之中于自齐蹦出一句，你小子发迹了。

寒暄了几句，刘明强问于自齐，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啊？于自齐嗫嚅道，想要跟你借点钱。刘明强问，多少？于自齐说，万把块吧。刘明强说，听说你最近总去赌博，不会是拿去还赌资吧？于自齐看到瞒不住只得说，明强，从小别人欺负你，可都是我一直保护你，你就说借还是不借吧？明强说，如果你答应以后不再赌博，我就借给你。于自齐有些急了，不想借就明说，废什么话啊！刘明强想要再说什么，于自齐已经摔门而去。

没有借到钱的于自齐很是郁闷，奇怪的是，从刘明强那回来以后，要债的人再也没有来过，于自齐得意道，你不借我钱，我一样过得去。

过了段时间，于自齐不自觉地又来到了赌场，奇怪的是，赌场的人说什么也不让他进去，于自齐只得嘟囔着悻悻然地走出来。

这天于自齐正在家里闲得无聊，忽然接到一个陌生电话，说是一个公司的老板让他去应聘面试。他疑惑地去了以后，公司的老板简单地问了他几个问题，然后问他会不会开车，他说会，老板说，那你明天来上班吧。

幸福来得太突然，于自齐不由地问老板，我们认识吗？老板说，我们不认识，我的一个朋友认识你。于自齐问，谁？老板说，刘明强。于自齐诧异道，是他？！老板说，是他，他不仅替你还了赌资，还找到赌场的老板，告诉他们不能让你再进赌场，并且让我们联系你，到这里来工作……

小河边

一个秋日的黄昏，郑青荣感觉心里郁闷得透不过气，临时又找不到可以倾诉的人，就信步来到了城郊的一个小河边。

已经提交了几套设计方案了，总经理一直不满意，如果再通不过，她这个部门主管的位置就岌岌可危了。和她旗鼓相当的下属刘亮时刻在虎视眈眈地关注着她的动态，她緊张得都要不能好好呼吸了。

她感觉到有人在盯着她看，抬起头巡视了一番，是一位卖烤红薯的老太太。她这才想起还没有吃晚饭，就去买了一块然后坐在河边的石墩上吃了起来。

还有一个原因让她不能回家好好地放松——母亲的催婚。已经25岁了，母亲每天都在念叨着找对象的事情，她又何尝不急？只是她喜欢的，别人不乐意，追求她的，她又看不上，就这样阴差阳错着。

那个老太太还在盯着她，她有些不自在了，走远了一些，谁知道老太太竟然推着烤红薯的车子跟了过来。这个老太太，怎么不知道保持陌生人之间的距离啊。

这时她好像看到近岸的水边有小鱼儿在游动，不由得走近了些，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水里的游鱼，突然有人过来架起她的胳膊就把她拖离了岸边。站定了一看，仍是那个老太太，她有些吃惊且愤怒了：“你想干什么？！”老太太竟然理直气壮地说：“这里又没有什么好玩的，赶快回家去。”

心中的郁闷和再三的忍耐这时候一下子爆发出来，郑青荣大声质问道：“我说老太太，这是你们家地盘啊，我在这到底碍着你什么事了？！”老太太却也不甘示弱地说：“前几天就有个闺女在这转来转去的，当时我也没有在意……后来捞上来的时候，已经没气了。”

郑青荣这才明白了一切，一股温暖和歉意在胸中蔓延开来。

（责任编辑 徐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