涌动的思潮

殷格非 管竹笋 贾丽

编者按：

近年来，社会责任逐渐成为可持续发展背景下新的全球共识和话语环境，这一现实既伴随着经济全球化所带来的进步与冲突而来，同时也伴随着传统经济学和管理学思想的争辩而来，同时伴随着中国改革开放的进一步深化、与经济社会发展的多次重大调整和深度转型而来。

又到新的历史起点，社会责任也肩负着新的使命。在这种情况下，回顾企业社会责任的发展脉络，研判其最新发展趋势，既有利于我们更好地参与国际经济合作和友好对话，充分利用它提供的机遇与有利条件来加快发展自己，又能清醒地认识到它对于社会和经济发展所可能带来的新变化、新挑战和新要求。

本文即是基于上述想法的研究成果的第一部分，以飨读者。

中国企业社会责任课题的产生和发展与中国的改革开放密切相关。在经济改革方面，由社会主义计划经济向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发展，形成了国有企业、民营企业、外资企业以及股份制企业等多种所有制并存的经济格局。这些企业也是在中国履行社会责任的主体。在对外开放方面，随着经济全球化的深入，中国企业在参与全球资源配置、加入世界经济分工、加快经济发展的过程中，逐步走上深化发展社会责任之路，在企业社会责任管理、实践和传播工作中，收获了诸多的经验和成果。

2006年以前，中国企业社会责任处于理念产生与辩论阶段，主要体现在法律政策环境、学术研究、企业社会责任实践和企业社会责任运动等方面。具体可以细分为企业履责法律主体和基本环境形成阶段和以劳工为关注起点和中心的理念辩论发展阶段两个阶段1。2006年之后，中国企业社会责任的发展总体上呈现“政府引导、行业推动、企业实践、社会参与、国际合作”五位一体、多元共促的社会责任推进格局2，中国企业社会责任快速发展。具体可以细分为基本共识阶段、管理发展阶段和海外履责管理发展阶段三个阶段。

一、中国企业社会责任履责主体和基本环境形成阶段（1978-1999）

1.法律政策环境层面：形成履行社会责任多种法律主体和基本法律环境

1984年，党的十三届三中全会形成《中共中央关于经济体制改革的决定》，开始全面改革原有的计划经济体制，改革的一个焦点是政企分开，使企业变成独立的商品生产者和经营者。只有企业成为了独立的生产经营法人组织，才能谈到现代意义的企业社会责任。这一阶段基本形成了企业履行社会责任的基本法律环境。1986年《中华人民共和国外资企业法》、1988年《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外合作经营企业法》、1988年《中华人民共和国私营企业暂行条例》以及1994年《中华人民共和国公司法》等法律，确定了多种经济成分作为经营主体的法律地位，奠定了履行社会责任的法律主体。与之相适应，环境保护法、工会法、劳动法、消费者权益保护法、捐赠法等规范企业的基本法律行为，形成了企业履行社会责任的法律基础和底线。

2.学术研究层面：开始出现企业社会责任的研究文献

根据文献检索，第一篇以企业社会责任为题的文章《企业社会责任——访南化公司催化剂厂》发表在1985年第三期的《瞭望》杂志上3。第一本以企业社会责任为主要内容的专著《企业社会责任》于1990年由袁家方主编，该书对企业社会责任的定义是“企业在争取自身的生存与发展的同时，面对社会需要和各种社会问题，为维护国家、社会和人类的根本利益，必须承担的义务”，主要从纳税、自然资源、能源、环保、消费者等几个方面分析企业的社会责任。4虽然书中主要是从法律的义务角度来探讨企业的社会责任，但是基本涵盖了我们目前探讨企业社会责任的主要内容。该书堪称我国企业社会责任理论的开山之作。

3.中国企业社会责任运动和企业社会责任实践层面：企业通过希望工程、光彩事业和慈善活动，开始承担扶贫和捐赠等慈善公益的社会责任

在这一阶段，企业的法人地位和法律环境处于形成过程之中，企业主要履行以法律责任为基础的经济责任。同时，部分企业开始承担扶贫和捐赠的社会责任，其标志包括1989年启动的希望工程和于1994年分別成立的中国光彩事业促进会和中国慈善总会。希望工程、光彩事业和慈善活动可以说是中国企业社会责任运动的先行者5，企业则是其中的主要参与者。希望工程是一项社会公益事业，其宗旨是根据政府关于多渠道筹集教育经费的方针，以民间的方式广泛动员海内外财力资源，建立希望工程基金，促进贫困地区基础教育事业的发展6。光彩事业是在中央统战部、全国工商联组织推动下，我国非公有制经济人士于1994年发起实施的一项社会扶贫事业。在随后的1995年正式成立了中国光彩事业促进会。中华慈善总会是由热心慈善事业的公民、法人及其他社会组织志愿参加的全国性非营利公益社会团体，其宗旨是发扬人道主义精神，弘扬中华民族扶贫济困的传统美德，帮助社会上不幸的个人和困难群体，开展多种形式的社会救助工作。

二、以劳工为关注起点和中心的理念辩论发展阶段（1999-2005）

1.法律政策环境层面：科学发展观为企业社会责任提供本土依据

在这一阶段，企业社会责任标准对我国外向型经济的影响，以及国家发展战略及政策的有关转变，为企业社会责任发展提供了宽松的环境和契机。2002年党的十六大开始，国家提出一系列关于坚持以人为本，树立全面、协调、可持续的科学发展观，促进经济、社会和人的全面发展，建设社会主义和谐社会的科学论断。从本质上讲，企业履行社会责任，既是企业落实科学发展观的具体行动，也是企业参与和谐社会建设的重要途径。由此，企业社会责任也找到了本土化的依据。

2004年7月1日施行的《中华人民共和国行政许可法》，规范了各级政府的审批行为，健全了审批公示制度，完善了信息反馈机制，建立了行政审批责任追究制度等。由此进一步理清了政府与企业的法律关系，为企业自觉履行社会责任创造了更为明晰的法律法规界限。

2.学术研究层面：学术界就企业社会责任问题进行了广泛和全面的讨论

在这个阶段，经济全球化发展迅猛，中国经济快速参与到经济全球化中，进出口总额从2000年4742.9亿美元，增加到2005年14221.2亿美元，中国对世界经济的影响和贡献越来越大，甚至一度被誉为与美国媲美的世界经济增长的发动机。同时，世界对中国的影响也越来越大，要求也越来越多，中国企业面临的全球竞争更加激烈。企业社会责任问题就是通过跨国公司供应链，对中国企业提出的竞争新要求。这里的关注起点就是对价廉物美的中国商品的劳工权益。

1999年，清华大学当代中国研究中心开展了中国第一个理论与实践相结合的企业社会责任专题研究——“跨国公司社会责任运动研究”，主要内容是关于公司社会责任运动的运作模式和生产守则对中国社会的影响。7 2004年，以劳工标准为核心内容的SA 8000企业社会责任标准在中国媒体广泛传播，引起了各方的广泛参与和辩论。这一阶段的讨论以2005年12月中國企业管理研究会、中国社会科学院管理科学研究中心的“中国企业社会责任问题学术研讨会”为标志，达到一定的高度，这也是关于中国企业社会责任问题的第一个高级别学术研讨会。8

这一阶段，中国学术界就企业社会责任问题进行了广泛讨论，主要讨论课题包括：有无企业社会责任问题;企业社会责任内涵;企业社会责任与企业绩效;企业社会责任标准;企业社会责任与公司治理的研究;中国企业社会责任途径等。由此形成了对企业社会责任的广泛认识——企业不仅创造利润对股东负责，同时还要对其利益相关者负责。9也初步澄清了企业社会责任认识的一些误区，如“企业办社会论”“企业捐赠论”“出口企业论”“SA 8000论”“贸易壁垒论”“企业负担论”等等。10

3.中国企业社会责任运动和企业社会责任实践层面：涌现出一批企业社会责任组织，企业广泛参与社会责任活动

与学术界热烈辩论相对应的是蓬勃兴起的企业社会责任活动。在这一阶段，涌现了一批企业社会责任组织，包括：中国企业联合会全球契约推广办公室（现名为全球契约中国网络）和中国可持续发展工商理事会，中国社会工作者协会企业公民委员会，广东省企业社会责任研究会等。他们在全国各地举办了各种各样的论坛、研讨和评奖等。中国纺织工业协会还推出了中国第一个关于行业企业社会责任建设的管理体系。11 其热烈程度堪称中国第一波企业社会责任运动。

企业也广泛参与到企业社会责任运动中。期间有73家中国组织（46家企业）参加了联合国全球契约，承诺积极履行企业社会责任;有10万家以上的出口企业适应有关企业社会责任国际标准等的要求，加强了企业社会责任的管理和建设。2005年9月7日在中欧企业社会责任北京国际论坛上，以海尔、长安、红豆等大型企业、国营企业、民营企业等为代表的10家中国企业发出了履行社会责任的北京宣言，积极倡议履行社会责任，提高责任竞争力，贡献和谐社会建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