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舒旸
小时候,奶奶经常给我们做糖粥。用一只底部烏黑的砂锅装着粳米和水,大火烧开后,就用文火慢慢地“笃”(吴地方言中煮粥叫做“笃”)。午后煮粥时,奶奶坐在旧藤椅上,戴着老花镜打毛衣。两根银针在空中舞动,没打几排,眼镜就掉到奶奶的鼻尖上了,她老得往上推一推。或有打错的地方,她就一针针拆了,从头再来。小孩们歪在凉席上午睡,胳膊大腿互相压着,浅色的风扇叶片在头顶转动。窗外是一抹清浅的天色,四下里不时传来一两声鸟叫“咕咕——”。
一觉醒来,粥已经用小白瓷碗盛了。吃之前加一勺自家熬的稠稠的红豆沙,再撒上干桂花,香甜滑糯,非常好吃。一小碗粥下肚,奶奶仍打她的毛线,我们则到院子里疯玩。
奶奶煮粥,我们喝粥,奶奶和我们都平静认真地生活,不急不躁,从容淡定。我认为这也算是一种修行。修行,讲求的不就是一种笃定么?
当生活成为一场修行,那些名为浮躁、懒惰、放纵的业障便被抛弃,笃定、认真、克制就被铭记,那么即便是一碗饭、一杯茶,也无处不能参禅,无处不能得道了。
真正的修行不是出世,而是入世;小的修行在青灯古佛下,大的修行在烟火的人间。青灯古佛下,修行是为了成佛;而在人世间,修行是为了成人。生活,本是一趟带发的修行。
【简评】写“人生是修行”这样的话题,容易写得浅,更易写得空泛而不接地气。本文很好地规避了这两种弊病。倒数一、二两段彰显了作者不俗的见识水平,读来足耐咀嚼、回味。文章不少片段富于诗的韵味,像“窗外是一抹清浅的天色,四下里不时传来一两声鸟叫‘咕咕——”的入微呈现,意味隽永、可圈可点。(唐惠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