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晃：时尚业实现可持续不是去冒险

邓茗文

生产一件棉质衬衫需要2700升水，时尚业制造的碳排放比航空业和船运业加起来还多……不知不觉间，时尚制造业已成为仅次于石油行业的全球第二大污染源。一面是时尚行业面临可持续发展要求的压力逐年增大，另一面是“可持续时尚”在中国还尚属较新的概念。如今热议的“可持续时尚”似乎既是大势所趋，又令人困惑。

中国互动媒体集团CEO洪晃身处时尚领域中心多年，办过具有影响力的时尚杂志，编写出版过以可持续时尚品牌命名的图书，投资过极具可持续理念的时尚品牌，还开过原创设计概念店，跟国际一线奢侈品牌以及中国本土原创设计师也有着长期的联系，同时对商业与消费也有入微的观察。

热衷于装扮的人类，如何让时尚与环境握手言和？本期，本刊记者邀请洪晃就“可持续时尚”的话题，聊一聊她的观察与思考，以窥“可持续时尚”的当下与未来，收获商业选择与消费选择的新启发。

对话：

Q可持续发展经济导刊

A 洪晃

做聪明的消费者，“少买点，买好点”

Q：您认为时尚业当前面临哪些可持续的困境？您如何理解“可持续时尚”？

A：时尚行业是个“买买买”的行业，就是要逼着消费者在没有任何需求的情况下盲目消费。而正是这种盲目消费成为时尚行业兴起的主要支柱。最大困境是时尚消费已经成了都市人的一种生活方式，不是一天两天可以扭转的。

可持续时尚就是重新定义“时尚”，只买自己需要的东西，有条件的情况下，尽量买高质量的好东西。少买点，买好点。就是不要赶时髦，看见明星穿什么你就非要去买什么，买自己需要的就好。

Q：据您观察，为什么时尚界在近几年刮起“可持续风潮”？这又会带来哪些改变？

A：最近的“可持续时尚风”和开云集团有很大关系。作为一个奢侈品集团，其旗下品牌——GUCCI、巴黎世家等，都是时尚圈的新锐品牌，在年轻人中有很强号召力。而开云集团的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弗朗索瓦-亨利·皮诺又对环保、可持续发展特别关注，动用了很多资源去支持和提倡可持續时尚。比如在开云集团内部有一个“环境损益表”，所有公司不仅要完成经营业绩，还要完成环保业绩。今年8月，开云集团联合32家知名时尚企业共同签署《时尚公约》（Fashion Pact），一起去达到可持续时尚的一些指标。

我觉得当时尚品牌，尤其是大品牌开始推动可持续时尚，这事情就有可能了。这些大品牌的设计师在年轻人当中非常有影响力，他们号召可持续会很有效。

同时，如果时尚品牌，特别是快时尚品牌的原料是可回收的，将会解决很大问题。棉花种植是一个巨大的污染源、畜牧业也是污染源。而只有当我们把回收面料用起来才能从源头解决一些环保问题。

Q：有人认为倡导可持续发展似乎更像是精英阶层的价值观，大众消费者更看重商品的“性价比”。您认为“可持续时尚”的动力更多来自精英还是大众？

A：可持续发展肯定是来自大众的运动。西方精英层对环境并不是很关注，甚者是回避，像皮诺这样的企业主都是凤毛麟角。水污染导致多少癌症村？土壤污染让多少农民有地种不出粮食？空气污染让多少中产家庭考虑移民？环保是民生问题，但大部分精英对民生不重视，对宏观经济和政治风向更关注。

而中国政府倡导环保，说明中国政府是关心民生问题的。与其相反，美国政府撤出《巴黎协约》，虽然激起很多美国人的愤怒，但是政府还是撤了，因为美国政府要保护利益集团的利益，特别是能源集团的利益。

Q：消费者的环保意识在觉醒，但可持续产品的成本问题又在抵消大众的环保动力，如何调和这种矛盾与张力？

A：这种矛盾要靠市场去调和。中国人说“一分钱一分货”说明我们民间早就有品质的意识，我们只需要去巩固这个意识。我最近做了一组视频，叫《讲究点》，就是希望大家去格物致知，深度了解一个产品，做聪明的消费者。

可持续时尚的“中国机遇”

Q：时尚业实现可持续时尚、道德时尚的转型，是一场可以选择的冒险之旅，还是必由之路？

A：我不喜欢“道德时尚”这个词，有点道德绑架的意思。时尚是很市场化的，道德绑架不会有任何好效果，而且很可能起到反作用。但是时尚行业实现可持续时尚不是冒险，是21世纪最大的经济机会，如何在这个时代创新成果，比如使用新的面料、发展3D打印技术，是未来时尚发展的方向。

Q：在全球时尚产业向可持续转型中，中国时尚业在其中可以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A：可持续时尚应该是全人类的事情，也就是人类共同体为了能够继续在地球上生存下去要去做的事情。中国在可持续时尚中的角色是举足轻重的，用皮诺的话来说，如果中国不领头做可持续时尚，那可持续时尚就没戏。理由很简单，中国是时尚最大的市场，中国也是时尚最大的生产基地。

Q：乘着“可持续发展”之风，时尚品牌会否迎来“中国机遇”——国外品牌的中国市场机遇、国内时尚品牌崛起的机遇？

A：我觉得“中国机遇”一直在，只是有些中外品牌缺乏对中国市场的战略认识，只有短期的经营目标，并没有长期的战略考虑。这些品牌最后会输，而真正在中国有战略目标的品牌会赢得更多的机会。

比如开云集团的K Generation Award可持续时尚创新大奖，就是为中国量身定做的，与其他时尚奖项不同，其落脚点并不是“时尚”二字，而是“创新”，比如废水处理的创新、库存管理的创新、染料方面的创新。不是好看不好看的问题，是环保问题。这就已经比其他时尚品牌都抢先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