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志明
水静嫂家这几天请了一个小木匠。下午刚做好一个衣柜,还要再做一对椅子。
傍黑时,水静嫂在山里一个公社派出所当警察的男人回来了。山里离家百十里,男人平时整月整月不回一次家。
是夏天,吃了晚饭,水静嫂和男人领着几个孩子上了堂屋房顶上凉快,小木匠早早钻进那半间西屋躺下了,呼嗒呼嗒扇着扇子,还是满身满脸的汗。
水静嫂上到房顶后,又站到房边喊小木匠也上去凉快。小木匠本来起身离了床,到了门口又对着房上喊了声不上了。
孩子们难得见到爸,这会儿一个个在房顶上和爸闹、疯、笑,其间夹杂着水静嫂似嗔还喜的笑骂。
小木匠自然睡不着,呼嗒呼嗒扇着扇子,还是浑身爬满蚂蚁一样燥热。他一边在床上翻腾,一边支棱着耳朵听那一家人在房上的动静。
明天还要上学,孩子们跟爸爸闹了一会儿,就被水静嫂喝搡着下去睡。男人把他们一个个送下来上了床,就又返回了房顶。
小木匠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果然,大概男人按捺不住,开始动手动脚了,小木匠听到了水静嫂低声喝止。水静嫂说的是:“滚吧,等会儿,孩子们刚下去。”男人似乎并不听话,房顶上便传来夫妻两个暧昧又纠缠的厮闹和揪打声。
小木匠真的是小木匠,小木匠还没结婚,但小木匠啥都懂了。他偷偷起来,蹑手蹑脚站到窗户前仔细辨听堂屋房顶上的所有声音,任汗水顺着身体往下汩汩流。好像水静嫂一直在反抗,男人一直没有得逞。
农村的夏夜,左邻右舍房顶上都有人在凉快。上弦月夹在院中那棵老槐树的枝叶间时,水静嫂和男人一前一后从梯子上下来了。
堂屋是三间,平时水静嫂和最小的儿子睡在西里间,两个十岁左右的女儿睡在东里间。
水静嫂和男人没去西里间床上,就在外间地上铺了张凉席。水静嫂抻展凉席刚直起身,男人就一把抱住了水静嫂的长腰,拥着她推倒在地上,迫不及待的样子。
水静嫂一翻身使劲儿推开了男人,低声笑骂道:“瞧你那鳖形,等会儿!”
男人翻过身,喘着粗气仰在凉席上。水静嫂点了灯,端起来走进西里间刚做好的衣柜前,想给男人找两件衣裳让他明天早上换。
水静嫂一拉衣柜门,嗷的一下叫出了声,手上的洋油灯差点儿扔了。
小木匠躲在衣柜里。
水静嫂只穿着短小的黑衫和绿碎花窄短裤衩,一截修长的腰身和一双白腿忽然暴露在小木匠眼前。
跟水静嫂一对视,小木匠就慌慌地垂了眼。
男人听到水静嫂的惊叫声,忙问:“咋哩?”坐起来蹬鞋就要过来。
水静嫂急忙忙关了衣柜门,小声道:“有个老鼠,吓死我了!”
衣裳不找了,水静嫂端着灯曲曲绊绊地出来,脚下像踩了棉花。
捂着胸口在凉席边坐下,水静嫂的心还腾腾地跳着,男人从身后把她又拉翻在凉席上。
水静嫂再次使劲儿挣脱男人,她捂着胸口说:“等会儿,等会儿,不行,那该死的老鼠吓得我心口这儿跳得厉害,等会儿等会儿。”很难受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男人不死心,再次摸索到水静嫂身上。
水静嫂还是推开了男人的手:“不行不行,我心口这儿吓出病了,跳得厉害,等会儿等会儿……要不,你……睡会儿再说。”
男人疼她,就罢了手,翻到一边,没一会儿睡着了。
水静嫂吹了灯,拿起扇子给男人一下一下无声地扇着。
男人不大的呼噜声响了一会儿后,小木匠轻轻推开了衣柜门,刚走到里间门口掀开门帘,朦胧中就看到水静嫂也从凉席上站了起来。
水静嫂也看到了小木匠,她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口拉开了门闩。
两人没说话,小木匠踮着脚尖迈出门去。
小木匠虚脱了一样刚躺到西屋床上,听到堂屋轻轻闩了门。
第二天一早,男人就走了。
然后,孩子们也上学了。
吃早饭时,小木匠始终低着头,匆匆喝着玉米粥,馍也忘了吃。水静嫂也不知道说什么。
半天,小木匠说:“嫂子,我错了!”说完,脸就红到了脖子里。
水静嫂抬头瞧他一下,脸也红了,低眉说道:“没事,赶快挣钱,回家娶个媳妇吧。”
第三天下午,小木匠做完了水静嫂家的活儿,接过水静嫂莹白的手递过来的工钱,挑起工具,就匆匆地走了。
大约两年后,小木匠又来胡家桥附近干活儿,搭了顺路车专门绕道给水静嫂送来一个油漆好的亮闪闪的梳妆台。水静嫂手里拿着钱追着撵着跑到街门口,小木匠就是不接,小跑著逃也似的远去了。
[责任编辑 吴万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