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府补贴对企业绩效的门槛效应研究

2019-09-10 07:22:44高玉强张宇
重庆社会科学 2019年12期
关键词:政府补贴门槛效应企业绩效

高玉强 张宇

摘 要:政府补贴作为民营企业重要的外部保障性资金,对其转型发展具有导向性作用,以2014—2017年制造业民营上市公司的面板数据为样本,建立门槛模型进行实证分析,检验了补贴对企业绩效的门槛效应及其影响因素。研究发现:第一,在分别以政府补贴强度和企业规模作为门槛变量时,补贴对绩效的门槛效应均显著,在[0.01%,0.22%]区间内的补贴强度和当企业规模大于22.619 8亿元时,单位补贴的效率更高;第二,企业负债率与获得的补贴额呈正相关,但高负债会降低补贴对绩效的正向促进作用;第三,高端制造业补贴额过高和传统制造业补贴额过低都不利于其企业绩效的提高。基于此,补贴的发放应因企制宜,适度补贴才能提高使用效率;企业要加强对自身负债规模的控制,有效防范债务风险;高端、传统两大制造业应充分利用良好的营商环境,实现优势互补、合作共赢。

关键词:政府补贴;民营企业;门槛效应;企业绩效

基金项目:山东省社会科学规划研究项目“财政支出绩效评价体系构建与应用研究”(18CCZJ26);青岛市哲学社会科学规划项目(QDSKL1801064);山东省软科学研究计划项目(201312KB01435)。

[中图分类号] F812.4 [文章编号] 1673-0186(2019)012-0089-014

[文献标识码] A     [DOI编码] 10.19631/j.cnki.css.2019.012.009

自改革开放以来,我国民营经济逐渐活跃并蓬勃发展,为中国市场经济的发展带来了无限的动力和可能性。在2018年召开的民营企业座谈会上,习近平总书记充分肯定了我国民营经济的重要地位和作用,大力支持民营经济的发展。在世界500强企业中,我国民营企业的数量由2010年的1家增加到了2018年的28家。2018年,民营企业数量占A股上市公司的61.2%,工业增加值增长6.2%,实现利润17 137亿元,贡献税收收入96 465.52亿元,占全部税收收入的56.8%。但民营企业的收入贡献比重与税收贡献比重之间出现了严重的不平衡,自经济去杠杆政策实施以来,全国工业企业的资产负债率不降反升,主要原因是民营企业降杠杆压力不断增大,融资约束仍是限制其产能发展的重要影响因素。

在当前新一轮的经济周期中,与国有企业相比,民营企业在政策支持和生产资料获得上依然存在着较大的劣势。民营经济的发展仍未突破其固有的局限,资金链紧张、税收负担过重、政策支持效果不显著等严重限制了民营企业在新型市场经济中的融合深度,这些生存危机是其过往经营所积累下来的问题在面临外部环境变化时的集中爆发。

一、文献综述

政府作为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重要构建者,可以为民营企业提供财政补贴支持,缓解其融资约束给绩效上升带来的压力。但由于补贴这项资金的来源有一定特殊性,对民营企业的影响与国有企业的影响不同,研究政府补贴对企业绩效的正向作用区间以及确定影响补贴利用效率的关键因素,将有助于民营经济进行合理有效的资金分配,突破发展局限,实现高质量发展。对此,国内外不乏学者对补贴与企业绩效之间的关系进行研究,形成了两种截然不同的观点。

(一)补贴能有效促进企业绩效的提升

第一,政府为民营企业发展营造良好的外部环境,所提供的补贴可以克服民营企业存在的融资不足等问题,在企业生存发展和良性竞争的过程中发挥着引导者的作用。弗莱和施莱弗(Frye and Shleifer)发现,补贴提高了企业盈利能力上升的速度,充分发挥了正向外部效应;当外部宏观环境整体压力增大时,补贴是政府支持企业渡过难关的最有效手段[1]。杨得前和刘仁济指出,在特定危机时期,相比税式支出,补贴对企业业绩的促进作用更为显著[2]。孔东民、李天赏和杨洋等研究表明,相比国有企业,政府补贴对民营企业的绩效促进作用更大,补贴可以有效缓解民营企业的融资约束,对民营经济的推动作用也更为显著[3-4]。魏志华等研究发现,财政补贴对企业业绩有显著正向影响,尤其对具有融资约束和存在过度投资的企业而言,补贴的积极作用更为明显[5]。第二,政府补贴可以通过资金支持和信号传递等途径引导企业积极开展创新研发活动,鼓励企业提高经营竞争力,提升企业的生产效率。正如诺拉和斯蒂芬(Nola and Stephen)基于爱尔兰和北爱尔兰的数据研究得出,政府补贴可以促进企业进行研发,对企业的生产产生积极影响[6]。另外,佟爱琴、陈蔚、万伦来、郭冬亮、楚有为分别从政治联系、市场进入壁垒以及社会资本投资角度研究发现,有政治联系、进入高壁垒行业以及进行高社会资本投资的企业可以获得更高的补贴额,来促进创新研发活动的开展,达到显著提高企业生产率的政策效果[7-9]。

(二)补贴不能有效促进企业绩效的提升

第一,补贴对象的选择过程因缺乏有效监督,导致补贴错配而存在偏差,造成使用的低效率,这抑制了企业绩效的提升。如泽莱皮斯和加特(Tzelepis and Skuras)以欧洲地区产业数据进行研究发现,补贴对企业生产率的影响呈中性甚至负向[10]。另外,唐清泉和罗党论认为,政府补贴对制造业企业绩效的积极作用并没有提高上市公司的经济效益,反而显著增加了其税收贡献[11]。第二,由于信息不对称和道德风险的存在,部分企业对补贴形成了依赖,企业发展乏力,导致补贴对企业绩效的促进作用大打折扣。如法乔(Faccio)、余明桂等的研究表明,企业为了获得高额补贴往往会采取寻租行为,寻租在一定程度上能为企业争取更多的发展资源,但这些企业的绩效水平一般低于未参与寻租企业的绩效水平[12-13]。吴成颂等以及赵璨等分别从政治关联和迎合行为的角度研究发现,政治关联企业获得了更多的补贴,但反而抑制了績效提升,且企业为争取政府的高额补贴会发生迎合行为,这种迎合行为尤其存在于盈利状况较差的企业,导致政府补贴绩效的作用降低[14-15]。第三,政府补贴的使用效率也受企业内部资金管理的影响,获得补贴的企业存在以补贴弥补亏损的动机,生产经营状况并未获得实质性改善。孔东民等、罗栋梁和陈芬认为企业债务与企业获得的补贴呈正相关,企业负债会抑制企业补贴效率的实现[16-17]。

综上所述,关于政府补贴对企业绩效的影响存在两种截然不同的观点,且研究方式普遍停留在建立两者之间的线性关系模型上,但现实表明,过多或过少的补贴额度都不能使资金发挥最高的利用效率,补贴的发放存在“适度区间”,即政府补贴对企业绩效在一定程度上呈非线性作用。比如李政等研究发现,虽然补贴有效促进了企业全要素生产率的提升,但边际促进作用在逐渐减弱[18]。因此,为进一步寻找“适度区间”,避免政府资源错配,本文采用了门槛效应回归模型,探讨了在不同门槛阶段,政府补貼对企业绩效影响的非线性特征。另外,以往对政府补贴影响民营绩效的研究多基于全行业视角,在人口结构及人力成本变化的背景下,制造行业自动化水平不断提升,行业发展支撑了大范围的市场经济,因此,进一步针对民营企业中的制造业,考察不同条件下政府补贴对企业绩效影响效果的差异性及其原因,可以为政策实施提供决策参考。最后,除了以政府补贴为研究对象外,本文还分析了不同的规模、负债率水平以及产业结构的异质性对企业补贴实施效果的作用,深入细化了政府补贴对民营企业绩效影响的相关研究。

二、理论分析与假设提出

民营企业作为市场经济中最为活跃的微观主体,大多为中小微企业,在维持日常经营、企业创新开发以及战略扩张等方面资金来源不足,融资渠道狭窄,因而政府补贴成为民营企业适应市场经济的有力资金援助。一方面,补贴可以直接对企业产生收入效应,提高企业的净收入和利润率;另一方面,补贴可以缓解企业在产能配置方面存在的资源约束,优化企业产出结构,间接提高企业的绩效水平,即替代效应。但由于信息不对称和道德风险的存在以及相关监管部门的监督不力,补贴的利用效率还未达到可观范围。邵敏和包群、毛其淋和许家云均指出只有适度的补贴才能取得较好的实施效果,补贴力度小于某一临界值时,会显著提高企业生产率,高额补贴反而会抑制企业的产品创新力[19-20],过量的额度使企业存在将补贴用于其他非正常经营活动的动机,产生挤出效应。由此,基于上述分析,可提出假设1:

H1:政府补贴对企业绩效的影响存在门槛效应,存在一个或多个最优区间,当补贴强度在最优区间内,补贴对企业绩效的正向促进作用最强。

在经济新常态的背景下,民营企业作为非公有制经济中的主体部分,不断通过转型推进企业提高经营业绩。一般情况下,大规模企业是该行业中的领头羊,是引领该行业发展的先驱者,在新兴产业发展的初期,政府可以根据自身的总量信息优势,先对大规模企业发放补贴,向市场传达一种经济信号,以便为该行业融资提供隐性担保,使补贴更有效地引领新兴产业的发展。另外,从规模效应的角度出发,如杨晔等指出,相比小规模企业,大规模企业在市场占有额和生产成本上更有先发优势,企业生命周期更长,先进设备和知识人才位于行业的前沿水平,更有实力获得高额的政府补贴[21]。在补贴利用效率上,大规模企业的补贴更有助于提高项目成功的概率,产生更大的投资回报率。因此,可以提出假设2:

H2:不同规模的企业对政府补贴的利用效率呈现差异性,大规模企业的补贴利用效率更高。

为提升当地经济发展水平和维护地区经济形象,政府在选择补贴对象时,会优先选择负债率较高的企业,这样不仅可以实现地方的GDP上升,而且能更好地保护濒临破产的名誉企业,并维持就业率和官员的业绩水平。另外,负债率较高的企业为了摆脱金融隐患,不得不向银行等金融机构寻求外部融资,政府对负债率较高的企业进行补贴,不仅缓解了银行的贷款压力,还可以低成本获取企业的借款数据,为制定当地经济发展计划提供了可靠的资料。但高负债率企业为了获得高额补贴,会倾向于采取迎合行为,通过报表的负向盈余操纵向政府传递虚假信号,造成过多的财政资金不能流入真正需要补贴扶持的企业,不利于补贴对绩效正向作用的发挥。由此可以提出假设3:

H3:企业负债率越高,获得补贴的力度可能越大,但企业的负债程度加大会减弱补贴对绩效的正向促进作用。

当前,全球制造业都在向智能化和信息化方向发展,随着人口红利的消失,我国也不断推进高端制造业的产能突破和传统制造业的转型优化进程。根据林毅夫的“产业甄别与因势利导”理论,随着要素禀赋结构升级,政府需要提供激励来补偿行业中先行者的外部性,帮助企业完成升级过程[22]。一方面,政府补贴可以破除高端制造业企业的资金约束,并引导企业进行基础性、专业性的技术难题攻克,提高企业竞争力;另一方面,政府补贴可以引导资本、劳动密集型的传统制造业进行转型的探索并寻找合适的企业定位。但相比高端制造业,传统制造业处于制造业价值链下游,不适应新市场机制发展的因素更多,生产计划还处于相对落后的状态,对单位政府补贴的使用效率不高。因此,提出假设4:

H4:政府补贴对高端制造业和传统制造业企业绩效的影响存在门槛效应,且在最优区间内,补贴对高端制造业企业绩效的促进作用比传统制造业更强。

三、模型与变量描述

在分析完政府补贴对企业绩效可能存在门槛效应并提出相关假设后,进一步设定不同的门槛模型,就补贴与企业绩效之间的门槛效应以及不同的异质性因素如何影响补贴的使用效率,进行实证有效性检验。

(一)数据来源

本文选取了2014—2017年民营上市公司为研究样本,并且进行了如下筛选:(1)剔除政府补贴数据缺失及样本期补贴发生额为零的公司;(2)根据行业分类,选择制造业公司,剔除除制造业外的公司;(3)剔除已经退市、ST、*ST的公司。最终得到了644家民营上市企业样本。所有数据来源于国泰安数据库、国家统计局以及交易所提供的公司年报。

(二)变量选取

1.被解释变量与核心解释变量

本文选取上市公司的总资产回报率(roa)作为被解释变量来衡量企业绩效。总资产回报率属于会计指标,除了可以反映企业的盈利能力,还能反映出企业的资产管理状况,能够更全面地衡量企业的发展能力。

本文的核心解释变量是政府补贴强度(sub),明细科目来自公司年报附注中关于补贴收入的信息披露。由于补贴数额较大,且为了与其他变量对应,本文将补贴强度表示为补贴数额与企业主营业务收入之比。

2.控制变量

本文选取企业规模(size)、资产负债率(lev)、每股盈利(eps)、流动比率(cr)以及资本密集度(ppe)作为其他影响企业绩效的变量。(1)大规模企业往往处于产业链行业上游,有规模经济的优势,生产成本较低且生产机制較成熟,在同等条件下比小规模企业有更强的盈利能力。(2)一般认为,资产负债率与企业绩效呈负向关系,可以从两个方面进行阐释:一方面,企业可以通过债务融资的方式获取其日常经营与投资活动必要的资金支持,但必须为此承担高额利息费用,债务融资成本会侵蚀企业的利润;另一方面,过高的资产负债率意味着企业有着过高的杠杆水平,股东为了保全其利益会要求有较高的分红,导致股息分红在净利润中占比升高,实际留存收益下降,进而造成较低的企业绩效。(3)每股盈利衡量了企业对投资者的回报,较高的每股盈利意味着企业当期盈利较高,有充足的现金股利发放给股东,同时还能吸引更多外来投资者对企业进行投资。(4)企业的流动性格局影响着内部运营策划的实施,尤其在货币快速增长的经济周期,流动性风险直接威胁着企业的生存能力,化解流动性风险是民营企业摆脱经营危机的重要举措。(5)有形资本密集度是企业固定资产的统称,可以间接反映企业的生产率水平。本文将有形资产密度做与补贴强度相似的变量处理,表示为企业有形资产与主营业务收入之比。综上,本文主要变量说明详见表1。

(三)模型设定

首先,以补贴强度为门槛变量验证补贴与企业绩效之间的门槛效应,即假设1,若假设成立,则存在一个最优区间,使补贴与企业绩效呈显著正向关系。本文选用汉森(Hansen)提出的门槛回归分析方法[23],根据估计得到的门槛值将样本划分为一个或多个区间,并在各个区间内分析补贴对民营企业绩效的作用。首先考虑单一门槛,设定为模型1:

roai,t=α+β1subi,tI(subi,t≤γ)+β2subi,tI(subi,t≥γ)+β*X+ε(1)

其中,i代表企业,t代表年份,ε是随机误差项,sub是门槛变量,γ是门槛值,I(*)是指示性函数,当括号内的条件满足时,I(*)取值为1,当括号内的条件不满足时,I(*)取值为0。X代表控制变量集合,反映了资产负债率、企业规模、每股盈利、流动比率以及资本密集度对企业绩效的影响。在单一门槛模型通过检验后,可继续进行双重门槛模型和三重门槛模型的检验,设定模型2和模型3。

roai,t=α+β1subi,tI(subi,t≤γ1)+β2subi,tI(γ1<subi,t≤γ2)+β3subi,tI(subi,t>γ2)+β*X+ε(2)

roai,t=α+β1subi,tI(subi,t≤γ1)+β2subi,tI(γ1<subi,t≤γ2)+β3subi,tI(γ2<subi,t≤γ3)+β4subi,tI(subi,t>γ3)+β*X+ε(3)

其次,以企业规模为门槛变量验证补贴与企业绩效之间的门槛效应,即假设2,若假设成立,则当企业规模在某一区间内时,补贴对企业绩效的激励作用达到最优。首先考虑单一门槛,设定模型4,同样,若单一门槛通过检验后,可继续进行双重门槛和三重门槛的检验。

roai,t=α+β1subi,tI(sizei,t≤θ)+β2subi,tI(sizei,t≥θ)+β*X+ε(4)

为了探讨企业负债率水平与政府补贴强度之间的关系,以及进一步研究企业负债水平对补贴利用效率的影响,即假设3,本文建立模型5和模型6:

subi,t=α+β1levi,t+β*X+ε(5)

roai,t=α+β1subi,t+β2levi,t+β3subi,t×levi,t+β*X+ε(6)

在对全样本进行了门槛效应检验后,将全样本分为高端制造业和传统制造业两个子样本,验证不同产业结构如何影响政府补贴的利用效率,并用模型1、模型2和模型3分别对两个子样本进行门槛效应的检验,即假设4。

(四)描述性统计

由表2可知,政府补贴强度的最大值为3.283 1,最小值为0.000 008 49,均值为0.016 5,而企业绩效roa的最大值为0.296 0,最小值为-1.133 1,均值为0.045 0,这表明政府补贴在企业之间分配不均,且企业对补贴利用效率整体不高,有的企业甚至出现负的资产回报率。流动比率cr的最大值为76.457 8,最小值只有0.161 6,均值为2.946 5,大部分企业的流动性不高,举债能力有限,政府补贴对这部分企业尤为重要。企业资产密集度ppe最大值为289.885 2,最小值仅为0.274 3,均值为2.527 3,这反映出大部分企业的有形资产占主营业务收入比重较小,属于轻资企业,这些企业通过降低资本成本以提高生产率。

四、实证分析

在有效区间内的政府补贴,一方面,可以减少政府对企业过高的风险补偿,及时纠正市场失灵,把握市场的风向标,另一方面,可以充分调整企业进行正常经营活动的融资约束,促进企业开发创新。为避免政府资金错配,在适度区间内发放政府补贴,正确处理补贴与企业绩效的关系,将能够最大限度地发挥补贴的积极作用。

(一)政府补贴对企业绩效的门槛效应检验

在进行门槛模型回归分析之前,需要对门槛效应的存在性进行检验,利用假设检验的方法构建F统计量,通过自抽样法(bootstrap)获得F统计量的一阶渐近分布,并计算出P值来判断是否存在门槛效应。表3揭示了分别以政府补贴强度(sub)和企业规模(size)为门槛变量时的回归结果。

由表3可知,以政府补贴强度为门槛变量时,全样本的单一门槛和双重门槛分别在1%和5%的水平上显著,三重门槛结果不显著,因此认为补贴强度对企业绩效有显著的双重门槛效应,即模型1和模型2都通过了检验,模型3没有通过检验。门槛模型估计结果见表4,在双重门槛效应下,低强度、中强度以及高强度的补贴对企业绩效的影响系数都为正,但逐渐降低,这验证了政府补贴对企业绩效虽存在正向激励作用,但随着补贴强度的提高,激励作用逐渐减弱。由此,在模型2的回归结果下,假设1得以验证,政府补贴强度对企业绩效的影响存在双重门槛效应,当补贴金额占主营业务收入的比例在[0.01%,0.22%]区间时,其对绩效的影响系数为8.391 8,即补贴强度每增加1%,促使企业绩效增加8.392%,在此区间内补贴可以发挥对企业绩效的最大激励效用。当补贴金额占主营业务收入的比例高于0.22%时,影响系数下降至0.113 4,这表明补贴对于企业绩效虽仍有促进作用,但在此区间内随着补贴强度加大,其边际正向效应降低,表现出补贴对绩效的挤出效应。

以企业规模为门槛变量时,全样本只有单一门槛显著,双重门槛和三重门槛不显著,因而进行单一门槛效应的分析,即模型4检验通过。由回归结果可知,在单一门槛回归结果下,企业规模的门槛值将全样本分为资产低于22.619 8亿元的小规模企业组和资产高于22.619 8亿元的大规模企业组,小规模企业的政府补贴对企业绩效的影响系数为6.45%,虽显著为正,但低于大规模企业组的影响系数24.18%,大规模企业的政府补贴利用效率显著高于小规模企业,由此假设2得以验证。

综上分析,政府补贴强度和企业规模都是影响补贴利用效率的重要因素,具体表现为补贴的强度对企业绩效的影响为双重门槛效应,在最优区间内的补贴可以达到最佳的利用效率,超出最优区间的补贴强度其边际正向效应逐渐减弱;企业规模对补贴促进企业绩效的影响为单一门槛效应,相比小规模企业,大规模企业的补贴投入使用效率更高。

民营企业在政策优惠和股权所有制上存在局限性和发展劣势,导致其对政府补贴有更高的敏感度。上述结果显示,只有在补贴额的最优区间内,补贴对企业绩效的正向促进作用才能达到最大,可以真正缓解企业存在的融资约束问题,并可以进一步激励企业进行研发活动,提高竞争力。当补贴额高于最优区间上限时,企业会将多余的资金用于非正常经营活动或对外扩张等项目,以弥补在获得补贴前由于高风险高额度而放弃的投资回报,补贴的挤出效应超过了激励效应。另外,大规模企业的生产计划及相应研发配套设施更加完善,有着更为高效的资金池运作机制,补贴的投入回报率较高,获得补贴后可以在生产链上投入更多的资本用于扩大自身的规模效应优势,提高企业的盈利能力。

(二)政府补贴与企业负债水平的关系检验

验证了补贴强度和企业规模对补贴使用效率的门槛作用后,接下来讨论企业的负债水平对补贴使用效率的影响。首先,对补贴额度与企业负债率之间的关系进行验证,模型5的回归结果如表5。lev与sub在10%的显著性水平上呈正相关,即企业的负债水平会影响企业获得补贴额度的高低,企业负债率越高,所获补贴金额越大,这也反映出政府发放补贴具有特定目标性,对负债率较高的企业补贴动机较强。

引入交叉项sub×lev后,模型6的回归结果如表5。在补贴与企业绩效呈正相关、负债率与企业绩效呈负相关的前提下,两者的交叉项与企业绩效呈负相关,这说明补贴在促进绩效增加的同时,受负债水平的约束,高负债率会降低补贴对绩效的正向激励作用,这与假设3相一致。

造成这种结果的原因可能是民营企业的资本存量少,融资困难以及资金供求不平的僵局使大多数企业依靠债务融资的方式来获取发展资金。政府有目的性地对这些财务负债较高的企业实施补贴,缓解其资金约束压力,但有限的补贴还不能使企业实现资金自由化,负债累累的局面导致补贴没有达到应有的效果,对提高绩效的贡献度不足。另外,高负债企业更有可能采取迎合行为以获得补贴,造成寻租的支出过多,挤占了企业其他生产性投资金额导致补贴未能发挥真正的激励效用。

(三)企业产业结构性质的门槛效应分析

党的十九大报告中将深化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列为经济工作的首要任务,调整经济结构、实现资源的最优配置,是我国现阶段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重点目标。目前,我国制造业整体发展质量不高,高端制造业核心技术能力不足,传统制造业转型优化陷入僵局,在引导制造业寻找新机遇的过程中,政府的角色定位显得尤为重要。高端制造業发挥其技术化和设备化优势的升级过程以及传统制造业突破固有发展路径的约束、推动实现智能化的转型进程,都需要政府投入大量的研发资金和经济资本来支持,高效率投入补贴以及提高整体经济效益是实现制造业强国战略的重要基础。

本文将全样本分为高端制造业和传统制造业两个子样本,门槛存在性检验见表6,两个子样本均是单一门槛显著,双重门槛和三重门槛不显著。门槛模型估计结果见表7,单一门槛回归结果显示,高端制造业和传统制造业分别以0.21%和0.01%的补贴强度为门槛值,将补贴对绩效的影响分为了两个区间。通过表7中影响系数的对比可知,补贴与高端制造业企业的绩效呈显著正相关,当补贴强度在[0.00,0.21%]区间时,补贴的利用效率最高,补贴强度每增加1%,促使企业绩效增加6.89%;对传统制造业来说,当补贴强度小于0.01%时,补贴与绩效呈负相关,当补贴强度在大于0.01%的区间时,补贴与绩效呈正相关,即对传统制造业的补贴强度至少要达到0.01%,才能用财政资金引导社会资金的流入,产生补贴的正向外部效应。综上结论分析,假设4成立。

一方面,高端制造业是以人才技术集中、产能高附加值为特色的工业化发展主力军,在创新技术研发、保持产业链高控制节点优势以及实现全行业技术溢出等方面需要大量的资本投入,政府补贴是其提高竞争力的重要资金支持。民营企业样本的实证结果显示,最优区间内的政府补贴能够使高端制造业企业加大技术改造力度,不断推动产业升级,充分发挥补贴投入的积极作用,但补贴强度过高时,会造成财政资金浪费,对高端制造业产生明显的挤出效应,降低了行业优势。

另一方面,随着我国人口红利的逐渐消失,将传统制造业由原有的劳动力密集型转变为技术导向型更需要政府政策及资金的支持。实证结果显示,对传统制造业的补贴强度至少要达到0.01%,小于0.01%不仅不能促进企业绩效的提高,反而使企业绩效下降。这可能是因为当前政府将财政资金大比例投入到了高端制造业,以扶持整体民营经济的复苏,对传统制造业企业实行产能淘汰制,投入相对较少的补贴资金,而需要其自身投入更多的资本用于支撑转型进程的顺利进行,导致用于日常运营的资金被大量占用,降低了企业盈利能力。

(四)稳健性检验

为了保证政府补贴与企业绩效之间的门槛回归结果可靠,本文采用净利率rev代替资产回报率roa进行稳健性检验,与会计指标roa不同,rev只涉及利润表上的数值,是企业盈利能力的直接体现,检验结果见表8~表10。

对模型再次进行检验,结果显示补贴对企业绩效的正向促进作用会受补贴强度与企业规模的影响,最优区间内的补贴金额以及对大规模企业补贴都会显著提高补贴利用效率,强化了单位补贴对企业绩效的边际正向作用。表9的线性回归结果显示,高负债企业获得的补贴额较高,但高负债率降低了补贴对绩效正向促进作用。对高端制造业和传统制造业的分样本门槛回归结果显示,两者仍为单一门槛显著,过高的补贴降低了高端制造业企业的补贴使用效率,过低的补贴对传统制造业企业的绩效产生了负向作用。这些结果与上文估计结果基本一致,提出的假设得到进一步验证。

五、结论与政策建议

结合上文的假设模型与实证分析,本文验证补贴门槛效应的存在性,并进一步探讨了不同异质性因素对企业补贴使用效率的影响,门槛效应的存在将为我国未来补贴政策的实施提供新思路。

(一)研究结论

基于我国2014—2017年644家民营上市企业的微观数据,使用门槛回归的方法,实证分析了政府补贴对民营企业绩效的门槛效应及有效区间,且企业规模、企业负债率以及企业的产业结构性质使补贴对绩效的影响存在显著的异质性,并经过稳健性检验进一步验证了假说,得到了以下结论。

一是政府补贴对企业绩效的正向促进作用具有门槛效应。其中,以补贴强度为门槛观测变量时,存在双重门槛效应,即适度的补贴强度可以促进企业绩效的大幅提高,而过高的补贴额则表现出挤出效应;以企业规模为门槛观测变量时,存在单一门槛效应,较大规模的企业对补贴的利用效率更高、补贴对企业绩效的促进作用更强。

二是负债率是影响企业获得补贴额的一个重要因素,政府倾向于将补贴发放给负债水平较高、面临财务困境的企业,但高负债企业对补贴的使用效率不高,且存在迎合行为和道德风险问题导致补贴对绩效的激励作用减弱。

三是政府补贴对不同产业结构性质的民营企业绩效提升发挥着不同作用,存在门槛效应。高端制造业企业的补贴在最优区间内对绩效激励效果最强,过度补贴会造成挤出效应;传统制造业企业的补贴只有达到门槛值强度时才会对企业绩效有正向促进作用。

(二)政策建议

第一,政府补贴的发放应增强科学性和客观性,考虑到补贴的使用效率存在最优区间,应针对不同类别的企业在适度区间内制定符合其长远发展的补贴方案。此外,财政补贴的形式可以逐步向税收优惠的方向转变,更具市场导向性,避免财政资金的浪费。同时,可引入第三方审计部门为政府补贴的合理发放提供监督,准确评估企业的各项指标,避免地方保护主义以及迎合补贴的行为存在,使补贴发挥更高的投入回报率。

第二,在宏观经济去杠杆的背景下,企业要加强对自身负债规模的控制,建立一套全面系统的债权债务管理机制,将企业负债控制在合理的范围内,设立安全资金账户,防止企业的债务风险引发经营危机。同时,政府在对企业发放补贴时,应严格规范补贴发放流程,建立筛选机制进行合理补贴,不能忽视企业的负债漏洞,正确地利用财政资金引导社会资金流入,有效地扶持负债企业持续健康发展。

第三,在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进程中,应用好政府的“有形之手”,发挥经济发展的宏观调控作用,为高端制造业和传统制造业的交流借鉴提供有利的市场合作环境,将缺乏人才技术的传统产业与缺乏场地设备的高端产业优劣融合,共同促进两者的前进优化进程。在有利的政策指引下,可以将最优区间之外的财政补贴用于设立专项资金,鼓励同一领域的高端产业和传统产业、产业结构链上下游之间建立合作项目,形成整体效益最大化的動态平衡体系。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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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stract: Based on micro panel data of private listed manufacturing companies from 2014 to 2017, this paper empirically tested the threshold effect of government subsidies on enterprise performance and its influencing factors. The research finds that, firstly, when the intensity of government subsidies and the size of enterprises are taken as threshold variables respectively, the threshold effect of subsidies on performance is significant. In the range of [0.01%,0.22%], the intensity of subsidies and when the size of enterprises is larger than 2.2619.8 billion yuan, the efficiency of unit subsidies is higher. Second, the debt ratio of enterprises is positively correlated with the amount of subsidies obtained, but high debt will reduce the positive effect of subsidies on performance. Third, high-end manufacturing with too high subsidies and traditional manufacturing with too low subsidies are not conducive to the improvement of enterprise performance. Based on this, this paper puts forward that subsidies should be distributed according to enterprises, and only appropriate subsidies can improve the use efficiency. Enterprises should strengthen the scale of their own debt control, effectively prevent debt risk; High-end and traditional manufacturing industries should make full use of the favorable business environment created by the government to complement each other's advantages and achieve win-win cooperation.

Key Words: government subsidies; private enterprise; threshold effect; enterprise performan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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