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郘亭知见传本书目〉莫绳孙稿抄本（点校本）》研读札记

刘金芝

摘 要：梁光华、欧阳大霖先生点校的《郘亭知见传本书目》一书，获得2017年度国家出版基金项目资助，并由贵州大学出版社影印出版。梁、欧不仅爬梳研究了《郘亭知见传本书目》存传刊刻流播经过，纠正校勘了晚清一百多年来历代刊刻印行《郘亭知见传本书目》的1 200余条衍误脱谬，还认真制作了全书4 048条书目汉语拼音《索引》，充分体现出《郘亭知见传本书目》这一目录版本学名著工具书的性质与特色。莫友芝这本目录版本学原始稿抄本的影印点校出版，对中国目录版本学的深入研究有积极的推动作用。

关键词：莫友芝;莫绳孙;郘亭知见传本书目;稿抄本首次影印

中图分类号：F40-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4-7615（2019）02-0121-05

DOI：10.15958/j.cnki.jywhlt.2019.02.024

莫友芝《郘亭知见传本书目》自翻刻印行于世后，一直为学者、古籍收藏者、鉴定者、拍卖者所重，自1909至2017年，西泠印社、天津官报局、扫叶山房、中华书局等共有八个版本传世，由于历史的原因，八个版本均不是依据《郘亭知见传本书目》原始稿抄本刊刻点校，翻刻印行建立在流传的“二手”“三手”等再抄版本之上，以至于衍脱甚多。为了复原莫友芝《郘亭知见传本目录》这部目录版本学名著的原书原貌，校勘纠正晚清一百多年来历代刊刻印行《郘亭知见传本书目》一书的衍误脱谬，梁光华二级教授携同其助手欧阳大霖教授在国家图书馆找到莫友芝珍贵的《郘亭知见传本书目》最权威底本（即其子莫绳孙抄录整理其父的手稿本），首次公开影印;选择后世印行本中学术界评价最好的两个印本（即民国三年（1914）江安藏园先生傅增湘刊印的“藏园本”和2009年中华书局版傅熹年整理的“藏园订补本”）为主要参校本，进行点校。梁、欧影印点校本全面爬梳了《郘亭知见传本书目》撰作及存传刊刻流播经过，精准出校1200余条，还认真制作了全书4048条书目汉语拼音《索引》，充分体现《郘亭知见传本书目》这一目录版本学名著工具书的性质与特色，极大地方便了现代读者阅读、查找与使用，从而成为迄今为止莫友芝《郘亭知见传本书目》最高水平的整理点校著作。现摘其要点评价。

晚清著名学者莫友芝（1811—1871），字子偲，号郘亭，其最负盛名的学问是目录版本学、古籍图书鉴赏、校勘，所以胡林翼、曾国藩、李鸿章、郑珍、郁松年、应宝时、丁日昌、袁芳瑛、丁丙、唐翰題等晚清名人、官员、藏书家都请莫友芝为他们所藏的古籍图书字画，或鉴定版本优劣，或鉴定刊刻年代，或题跋鉴赏，或评估书价，或检录编目。从同治四年至十年，曾国藩札委莫友芝到扬州、镇江等江南诸省搜求文汇、文宗两阁《四库全书》经太平天国战火馀后残书以及历代收藏于民间的珍本古书。李鸿章出任江苏巡抚，又委托莫友芝查访江苏各地儒学、书院及官署所藏古籍。莫友芝晚年在金陵书局编书校书，后来又受聘担任江苏书局、扬州书局总校，广泛甄别、收集古籍善本，校勘刻印《资治通鉴》《全唐文》《隋书》等古籍图书传世。莫友芝出生在翰林之家，家学渊源深厚，其家影山草堂书屋是西南著名的藏书屋，莫友芝是集藏书家、目录版本学家、文献学家于一身的学者。他21岁中举之后数次赶赴京师参加会试，走南闯北，一生手不释卷，阅读古书善本不计其数。特别是他50岁以后进入曾国藩幕府，奉曾国藩、李鸿章札委到江南各地搜求《四库全书》残本和官私藏书，得观不计其数的珍本、善本古籍图书，使得他目录版本学阅历、学养更加厚实，所作古籍图书字画鉴定题跋成为名家之言、权威之说。他所写的目录版本学著作传世的主要有《宋元旧本书经眼录》《郘亭知见传本书目》《持静斋书目》《持静斋藏书记要》《郘亭书画经眼录》《影山草堂书目》（又名《郘亭行箧书目》）等。同治十年（1871）九月莫友芝辞世之后，他的儿子莫绳孙（字仲武）首先抄录整理《宋元旧书经眼录》一书刊刻，流传于世。其后，莫绳孙又抄录整理其父《郘亭知见传本书目》手稿为十六卷（经部三卷、史部三卷、子部五卷、集部五卷），在该书《总目》之下，莫绳孙交待抄录整理的经过说：

先君子于经籍刊板善劣、时代，每笺志《四库简目》当条之下，间及《存目》。其《四库》未收者，亦记诸上下方。又采录邵位西年丈懿辰所见经籍笔记益之。邵本有汪铁樵先生家骧朱笔记，并取焉。同治辛未，先君子弃养，绳孙谨依录为十六卷。凡经部《四库存目》者三，《四库》未收者百十八;史部《存目》者二十八，未收者二百有十;子部《存目》者十四，未收者百九十八;集部《存目》者一，未收者百二十一。其《四库》已著录未笺传本者：经部四十五，史部五十六，子部二十五，集部六十五，并阙之。盖是书当与《简明目录》合观也。癸酉长夏，第二男绳孙谨志。[9]

莫绳孙抄录整理其父《郘亭知见传本书目》16卷的手稿，当时并没有刊刻成书，一直藏在家中。直到光绪十七年（1891），莫友芝九弟莫祥芝的儿子，即莫绳孙堂弟莫棠来向绳孙过录一本。莫棠在《郘亭知见传本书目·跋》中说：

伯父郘亭征君生平于所见所知四部书籍传本，辄随时笺记于《四库简明目录》之栏外上下端，间及《存目》。又采仁和邵位西先生《经籍笔记》入焉。伯父既没，先从兄仲武观察绳孙乃依手迹写为四册，分为十六卷。以当日特为便省览，非欲勒书行世，故无划一体例。光绪辛卯，棠向兄移录，为言如此。棠得本后，偶遇所得，亦稍稍补记。湖州访客吴申甫曾假以浙中劳季言格所批《简目》，竭半日力择录还之。字及草率，亦未及标明孰为劳氏语。

时苏州书友侯驼子念椿者，年七十馀，再四乞过录一部。言业书六十载，远见黄荛圃，近见袁漱六。咸、同兵燹，古籍日堙，不徒垂暮睹此抄刻板荟萃之书，倘能朝守一编，夕死可也。余鉴其诚，闵其老，允之。无何而侯死，其本遂为都中收书估人所得，互相传抄，以售重价。余方流滞岭南，不及知也[9]。

后来，日本书商、藏书家田中庆太郎收得侯念椿从莫棠处过录的混夹有莫棠、劳格等人批语的再抄本《郘亭知见传本书目》，于清宣统元年（1909）在北京首刻流行于世[1]。立即成为目录版本学名著，售价昂贵。莫绳孙在抄录整理的《郘亭知见传本书目》手稿《总目》右侧有一手批旁注记录此事：

宣统元年正月，京都以活字聚印此书十六卷，共叁佰玖拾柒页。外董康《序》三页，共四百页。衬纸装拾本係用红江好毛边纸印，头脚后脑均宽，惜错脱字太多，价定六两太贵[9]。

自此之后，混夹有多人批语、衍脱甚多的莫友芝《郘亭知见传本书目》一书多次被翻刻印行于世，即：

民国二年（1913）张均衡在西泠印社翻刻《郘亭知见传本书目》[2]。

民国三年（1914）傅增湘在天津官报局翻刻《郘亭知见传本书目》[4]。

民国七年（1918）和民国二十年（1923）扫叶山房两次翻刻《郘亭知见传本书目》[3]。

1993和2009年，中华书局两次出版傅熹年整理其祖父增湘订补的《藏园订补郘亭知见传本目录》[4]。

2017年1月，中华书局出版张剑、张燕婴整理點校的《莫友芝全集》，其第四册、第五册为《郘亭知见传本书目》[8]。

为了复原莫友芝《郘亭知见传本目录》这部目录版本学名著的原书原貌，校勘纠正晚清一百多年来历代刊刻印行《郘亭知见传本书目》一书的衍误脱谬，梁光华二级教授携同其助手欧阳大霖教授依据国家图书馆所藏莫绳孙抄录整理其父《郘亭知见传本书目》手稿本，2017年3月在贵州大学出版社影印、点校出版莫友芝《郘亭知见传本书目莫绳孙稿抄本（点校本）》一书（以下简称梁、欧影印点校本），全书分为上、中、下三册，共计147万字。贵州大学杨军昌教授作《序》。由于首次影印《郘亭知见传本书目》原始稿抄本，文献价值极高;梁、欧精准出校勘误历代刊印本的衍脱错误，具有高水平的学术价值，所以此书获得2017年度国家出版基金项目资助和贵州省2016年出版传媒和事业发展专项资金资助。此书又是国家第六批特色专业建设点——汉语言文学专业建设项目研究成果和全国高等学校古籍整理工作委员会重点规划项目《莫友芝全集》点校研究成果，很值得认真研读。

1.梁、欧影印点校本是《郘亭知见传本书目》最权威的版本

梁、欧影印点校本第一次影印莫绳孙唯一整理手稿，并据以点校注释，是《郘亭知见传本书目》最权威的版本。从清宣统元年（1909）日本书商田中庆太郎第一个刻本开始，到民国十二年（1923）年扫叶山房刻本，都是依据混夹有莫棠、劳格等人批语的再抄本刊刻《郘亭知见传本书目》的。莫棠1919看到田中庆太郎第一个刻本，就在民国二年张均衡西泠印社刻本《郘亭知见传本書目·跋》中批评说：

戊申岁，广东提学沈子封廉访曾桐忽视余以日本排印本，审之，即从余本出，余所添注者，亦乱而为一，谬误满纸。盖余书有未真之字，递经转写，遂至不可解释[9]。

莫绳孙看到田中庆太郎第一个刻本也在其整理手稿《总目》右侧旁注中批评说：“惜错脱字太多，价定六两太贵。”[9]著名目录版本学家潘承弼收得莫绳孙抄录整理的《郘亭知见传本书目》手稿本，1938年（戊寅）6月14日也在自己手书《郘亭知见传本书目·跋》中批评说：“惜通行本鲁鱼亥豕，殊拂人意。”[5]中华书局1993和2009年出版的傅熹年整理其祖父增湘《藏园订补郘亭知见传本书目》，虽然也“用北京图书馆所藏原稿本通校藏园印本，校改误字，并把在辗转传抄中混入正文的他人的批注剔出，以恢复莫氏原稿的本来面目”[9]，但是仍然有很多错误，当校而未校的地方过多，而且傅熹年整理本“订补整理后，补入后文字约为莫氏原文的三倍半”[9]，莫友芝《郘亭知见传本书目》原书原貌已经看不清了。梁、欧影印点校本的优点是：其一，第一次影印藏于国家图书馆的莫绳孙抄录整理其父《郘亭知见传本书目》手稿，这是最权威的底本，一改此前历代用有误的再抄本作为刊刻底本的根本性错误。其二，梁、欧影印点校本忠实于莫绳孙稿抄本进行点校，选择后世印行本中学术界评价最好的两个印本，即民国三年（1914）江安藏园先生傅增湘刊印的“藏园本”和2009年中华书局版傅熹年整理的“藏园订补本”为主要参校本，既出校纠正“藏园本”和“藏园订补本”的若干错误，也同时校刊纠正莫绳孙手稿本的错误，十分难能可贵，所以说梁欧影印点校本既是莫友芝《郘亭知见传本书目》最权威的版本，也是迄今为止最高水平的整理点校著作。

2.梁、欧影印点校本附录序跋资料最全

一是宣统元年日本书商田中庆太郎第一个刻本董康《序》;二是民国二年张均衡西泠印社刻本莫棠《跋》。莫棠《跋》语珍贵精彩，上有简引，此不赘述;三是国家图书馆所藏莫友芝《郘亭知见传本书目》莫绳孙稿抄本之后潘承弼手书《跋》和《题诗》，潘氏《跋》介绍获得莫绳孙稿抄本的经过，并评价唯一的莫绳孙稿抄本：“取校各本，时有出入，洵乎原稿之可贵。予虽汇校各本，得此所谓千羊之裘不如一狐之腋矣。”[5]这是对莫友芝《郘亭知见传本书目》莫绳孙整理抄录手稿本最准确最高的评价。四是叶德辉《序》。著名目录版本学家叶德辉《序》评价莫友芝先生“是《目》虽与邵《注》同时，而见闻各别。盖邵官枢曹，居恒在北，先生则往来苏、扬、沪渎，值粤匪乱后，江浙间藏书散出，先生寓目颇多。南北收藏，各以地限，两《目》所藏，正可互证参稽。今邵《注》已经其嗣孙太史刊行，而此《目》真本人尚未见，余亟怂恿观察（莫棠）付之手民，庶与邵《注》并辔而驰，同为津逮来学之盛举。”[9]叶氏所评，正体现其著名目录版本学家超前的睿智眼光：邵懿辰的《四库简明目录标注》与莫友芝的《郘亭知见传本书目》真正成为清代目录版本学并辔而驰的扛鼎代表著作。五是傅熹年的《<藏园订补郘亭知见传本书目>整理说明》。这些珍贵的序跋资料，使后世读者得以知晓莫友芝《郘亭知见传本书目》一书的存传刊刻流播经过，同时也是对《郘亭知见传本书目》一书难得一见的导读指南。

3.梁、欧影印点校本出校勘误准确，后出转精

在梁、欧影印点校本之前，《郘亭知见传本书目》共有八个刊印本传世。梁、欧忠实于国家图书馆所藏唯一的莫绳孙抄录整理手稿本，选择学术界评价最高的民国三年“藏园本”和2009年中华书局版“订补本”为主要对校本，出校1200多条，校语勘误精准，下分四个方面简要举例择评：

其一，出校勘误历代印本之衍增。例如：《郘亭知见传本书目·史部七传记类》，“《京口耆旧传》九卷，不著撰人。守山阁刊。”。梁、欧出校曰：“莫绳孙原钞本正文至此结束，藏园本、订补本以下衍：‘道光二十九年贺鸣谦刊本，似摆字本。’”《郘亭知见传本书目·子部五医家类》“《脉经》十卷”莫友芝笺记语之下，梁、欧出校曰：“藏园本、订补本此书目语与莫绳孙原抄本出入较多：1.‘孙寄’误为‘孙奇’;2.‘居敬卷刊本’误为‘居敬堂刊本’;3.在‘明袁表刊本’之后，‘又赵府居敬卷刊本’之前，衍：‘此书四库未录，而存目图注脉决，提要云‘今脉经十卷，尚有明赵邸居敬堂所刊林億校本云’，则当有赵府居敬堂刊本’。4‘.张氏志’之下脱‘有’字;5.‘木记’之下衍：‘元有泰定四年本。明成化重刊泰定本，据宋广西漕司刊本。天啟丙寅沈氏刊本’。又，此书目之上方，藏园本增有眉批语：‘明覆宋何大任本，即阮进本所从出也。无覆刊年月人名，绝精。故世以为宋椠，楹书隅录亦然。’”今案：“《脉经》十卷”及笺记语，莫友芝原书即有，莫绳孙抄录整理完整，傅熹年订补本一误为“[增]”补书目，二又在笺记语中有衍有脱有误，梁、欧出校语精准。《郘亭知见传本书目·子部十杂家类》“《颜氏家训》二卷”莫友芝笺记语之末，梁、欧出校曰“莫绳孙原钞本正文至此结束。藏园本、订补本此下均衍：明正德戊寅苏州同知颜如环刊二卷。万历戊寅袁志邦又刊。续颜氏家训七卷，宋朝请大夫李正公撰，述古有半宋雕半影抄。正德刊家训序作董正。又宋本。”今案：如此大段衍文，不知傅熹年订补本是如何“用北京图书馆所藏原稿本通校藏园印本，校改误字”的！

其二，出校勘误历代印本之脱落文。例如《郘亭知见传本书目·经部九乐类》：“《钦定诗经乐谱》三十卷，乾隆五十三年奉敕撰。聚珍板本。闽覆本……”梁、欧在“闽覆本”之下出校曰：“此下正文内容，藏园本、订补本等各印本均脱，宜当据补。”藏园本、订补本等各种印本所脱内容为：“自汉魏以来古乐散佚，雅影殆绝，世所传唐人乐谱十三篇亦未详所受。我皇上体备中和，道隆制作，特命考训古义于三百五篇，各正其宫调，谐其音律，定为箫谱、笛谱、钟谱、琴谱、瑟谱，沨沨乎夔旷之遗规，复见于今焉。”在此页“《钦定乐律正俗》一卷，乾隆五十三年奉敕撰。聚珍版本。闽覆本”之下，梁、欧又出校曰：“此下正文内容，藏园本，订补本等各印本均脱，宜当据补。”藏园本、订补本等各种印本所脱内容为：“即刊附《诗经乐谱》之末，因明未载堉所谱：“《立我蒸民》《思文后稷》《古南風歌》《秋风词》四篇，协以曲排小令之调，鄙倍荒诞，有乖风雅。特命改定此谱，并附列载堉旧谱，纠其悖谬，以正世俗之惑。右二种并有聚珍版本，闽覆本。此刻遣脱者乃上板时二书为成，据四库馆初稿，今依湖刻单行注本，补录于卷端。”

《郘亭知见传本书目·史部一正史类》“《新五代史》七十五卷莫友芝笺记语之末，梁、欧出校曰“‘元刊本’至‘有陈师锡序’之间，藏园本和订补本均脱‘七十四卷，半页十行，行十八字，注行二十一字，前’十九字，当据补。”《郘亭知见传本书目·集部六别集类五》：“《郭鲲溟集》四卷，名郭谏臣撰。明刊本，其子元望所编。”梁、欧出校曰：“藏原本、订补本均脱‘明刊本，其子元望所编’九字，又均衍‘康熙庚午（订补本作‘戊午’）刘臻重刊本’九字。”梁、欧这些精准勘误，是此之前任何一个点校印本都没有的，很能体现梁、欧对莫氏原著的精准把握。

其三，出校勘正历代印本之错误。例如：《郘亭知见传本书目·史部七传记类》“《卓异记》一卷”莫友芝笺记语之末，梁、欧出校曰：“‘普秘笈本’：藏原本、订补本均误为‘广秘笈本’;‘二卷’：藏园本、订补本均误为‘二十卷’。”《郘亭知见传本书目·子部十杂家类》：“《韵石斋笔谈》二卷，国朝姜绍书撰。顺治乙丑刊”。梁、欧出校曰：“顺治己丑刊：藏园本、订补本均误为‘顺治乙丑刊’。清顺治朝无‘乙丑’年”。今案：清顺治皇帝从甲申年（1644）起，在位18年，至壬申年（1662）止，确实没有乙丑年，只有己丑年（1849）。藏园本、订补本“顺治乙丑”确实有误，梁、欧勘误正确。

《郘亭知见传本书目·子部十四道家类》：“《庄义要删》十卷，明孙应鳌撰。”梁、欧出校曰：“藏园本，订补本均误‘庄义’为‘庄子’。《持静斋藏书记要》卷之上亦作‘《庄义要删》十卷，明孙应鳌撰。’”[6]今案：今贵州民族出版社2016年版《孙应鳌全集》，明人孙应鳌所撰之书确为《庄义要删》十卷[7]。

《郘亭知见传本书目·史部十三政书类》：“《唐律疏义》三十卷”，梁、欧在莫友芝笺记语之下出校曰：“元王元亮重编：藏园本订补本均脱‘重’字，刊：藏园本、订补本均误为‘刻’。有，莫绳孙原抄本浮签语：‘岱南阁刊《唐律疏议》即元至顺余氏勤有堂本’。藏园本、订补本均误入正文。”梁、欧这些精准勘误，很能还原莫友芝原著原貌，因而很有学术文献价值。

其四，出校勘正莫友芝、莫绳孙父子错误。例如：《郘亭知见传本书目·史部十二职官类》：“钦定历代职官表七十二卷”，梁、欧出校曰：“莫绳孙原稿本此书目有误，本应为‘钦定历代职官表七十二卷’，然而莫绳孙却写为‘钦词林典故八卷表七十二卷。’‘词林典故八卷’一书目置此‘史部十二职官类’不谐。”《郘亭知见传本书目·子部·医家类》：“《本草纲目拾遗》十卷钱塘赵学敏恕轩撰。……《自序》题庚寅仲春。……庚寅即顺治七年也。”梁、欧出校指出莫友芝、莫绳孙之错误：“此言‘庚寅即顺治七年也’有误。《续修四库全书总目提要》著录乾隆时人赵学敏‘庚寅自序’本《本草纲目拾遗》，则此‘庚寅’乃为乾隆三十五年，非‘顺治七年’。”《郘亭知见传本书目·集部·别集》：“《蔡中郎集》六卷，……明嘉靖戊申本顾涧宾跋，谓天圣癸亥欧静本十卷，六十四篇……”梁、欧出校指出莫绳孙手稿之错误：“天顺：莫绳孙原抄本误为‘天圣’。订补本误同。明代历朝无‘天圣’年号，明英宗朝年号为‘天顺’。莫郘亭《持静斋藏书纪要》卷上记是书正写作：‘天顺癸亥欧静本十卷六十四篇’。”[6]今案：莫友芝、莫绳孙父子书稿有误，梁、欧亦予出校勘误，并不回避，很能体现其严谨、公正的治学态度。

以上四个方面的举例简评，是梁、欧点校本全书1 200多条出校的缩影。读者可以将梁、欧出校语与莫绳孙手稿影印本逐一对照研读，更可以看出梁、欧校语勘误精准，信而有征，功力深厚。

著名目录版本学家潘承弼于1918年“斥二百金”购得珍如“千羊之裘，不如一狐之腋”[9]的莫绳孙抄录整理其父《郘亭知见传本书目》手稿本，他在《郘亭知见传本书目·跋》中说：“丁、戊之际，莫氏书散，此稿本四册，流入飞凫人之手，斥二百金得之。”[9]可见潘承弼先生对该书的珍爱，不惜重金将其收藏。新中国成立以后，潘承弼先生又无偿捐献给北京图书馆（国家图书馆）。梁、欧二先生又将藏于国家图书馆的莫绳孙抄录整理手稿第一次在贵州大学出版社影印公诸世人，让广大读者得见莫友芝《郘亭知见传本书目》祖本的原书原貌。潘、梁、欧三位学者堪称传承莫友芝学问的巨擘。正是由于梁、欧影印点校本的珍贵和高水平，才使得这部著作在已有近十种《郘亭知见传本书目》刊刻本、点校本流传于世的前提下，荣获2017年度国家出版基金项目资助出版。

清末民初著名目录版本学家莫棠说“访书者视此《目》（即《郘亭知见传本书目》）为津梁，售书者挟此书为轩轾”[9]。清末民初著名目录版本学家叶德辉评价《郘亭知见传本书目》“与邵《注》并辔而驰”[9]。1938年著名目录学家潘承弼在《郘亭知見传本书目·跋》中评价说：“十年前考论版片之学者，咸奉先生此书及邵位西先生《四库简目标注》为金科玉律。”贵州大学二级教授杨军昌在此书《序》中评价梁、欧影印点校本的贡献之一“是有利于发挥《郘亭知见传本书目》对于我国版本目录学领域研究及其应用的价值，在推动文献学、中国文化传承发展研究上有着积极的意义和影响。”笔者相信梁、欧影印点校本的文献价值和学术价值必将随着贵州大学出版社的出版传播而愈加升值;梁、欧影印点校本必将会受到中国古籍图书收藏者、鉴定者、拍卖者的青睐并奉为枕边、书案常备工具书，或者说是当代查验古籍善本图书的“百度”工具书。笔者认真研读这部高水平的古籍整理著作，写下这篇研读札记，冒昧地奉与同道分享，敬请专家学者不吝赐教，批评指正。

[1] 莫友芝.郘亭知见传本书[M].田中庆太郎北京刻本.清宣统元年.

[2] 莫友芝.郘亭知见传本书[M].杭州：西泠印社，1914.

[3] 莫友芝.郘亭知见传本书[M].苏州：扫叶山房，1918.

[4] 莫友芝，傅增湘.藏园订补郘亭知见传本书目[M].北京：中华书局，2009：4.

[5] 潘景郑.著砚楼读书记·郘亭知见传本书目稿本[M].辽宁：辽宁教育出版社，2002：7.

[6] 莫友芝.持静斋藏书纪要[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9：4.

[7] 孙应鳌.孙应鳌全集[M].贵阳：贵州民族出版社，2016：6.

[8] 张剑，张燕婴.莫有芝全集[M].北京：中华书局，2017：1.

[9] 梁光华，欧阳大霖.郘亭知见传本书目莫绳孙稿抄本[M].点校本.贵阳：贵州大学出版社，2017：6.

（责任编辑：蒲应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