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帆
齐白石在晚年时曾对毕生艺术经验如是总结:“善写意者专言其神,工写生者只重其形。要写生而后写意,写意而后复写生,自能神形俱见,非偶然可得也。”在“写意”与“写生”之间自由穿行,方能成为大家,纵观当代巴蜀画坛,谙熟两者精妙法门,并使之完美融合的,戴卫是当之无愧的践行者。
7月3日,由四川省文化和旅游厅、四川新华发行集团主办的“不忘初心·戴卫写生60年作品展”开幕式暨画集首发式在四川博物院举行,该作品展是近期四川艺术界的一大盛事。展览聚焦戴卫自1957年至今一个甲子的丹青岁月,展出300多幅珍贵写生稿。这些作品既记录了戴卫和自然、人文亲密接触的全过程,也是他多年来深入生活、扎根人民进行艺术创作的最好见证。
艺海遗珠被他串成了温润的项链
戴卫,成都人,斋号“风骨堂”,四川省诗书画院名誉院长、四川省美术家协会顾问,四川省学术技术带头人,享受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专家,中国国家画院院委、研究员。1963年毕业于四川美术学院附中,1964年下乡经历了八年知青生涯,1982年应聘入中国画研究院人物画创作班,留院深造,得到蒋兆和、李可染、叶浅予、蔡若虹、黄胄等名家指授,加上自己的勤奋和天赋,画艺日渐精进,《钟声》《回声》《智者》《重逢》《棋魂》《酒魂》《四川茶馆》《九老图》等大作相继横空出世。
此外,戴卫的写生功力也堪称“独步江湖”。他自12岁起第一次拿起画笔为报社作插图画题花,便不曾放下。14岁,戴卫的写生速写《待客的鸡公车夫》就已呈现老到娴熟的笔法。对绘画的痴迷支撑着他度过漫漫人生中一段段艰难岁月,即使周围条件再差,他也如同与自己“较劲”,每天完成大量习作,通常是背着写生板或带着速写本,走到哪儿便画到哪儿。
及至改革开放,戴卫的写生场景已然扩大至祖国的名山大川及海外诸国,看得多了,画得多了,自然也就形成了属于他自己的风格,各个时期写生方面的代表作也逐一产生。
四川美术出版社马晓峰社长说:“戴卫老师是中国画界的大家,四川画坛的领军人物,有着不可低估的影响力。很多人都好奇,他是如何取得这么大的成就,其实原因很简单,就是他这么多年以来一直扎根民间,扎根人民,一步一个脚印登上高峰。而写生则是他进行艺术创作的一个最直接的方式。”
在这次重磅级展览上,那些跨越了时间和空间的写生原作首次和市民见面,这是戴卫从艺以来首次在家乡成都举办个展,也是他人生中的首次写生作品展,意义自然非同小可。
完成于1962年的《动物速写》、1978年的藏区素描《多吉同志》、1979年的彝族地区素描《包头巾妇女》、1982年的西蜀风情系列《成都茶馆》、1991年广岛速写《鸟居泛舟》、2004年印度写生《饮茶的驼帮》《罗马柱下的广场》、2017年的山水写生《神山海螺沟》……它们宛如遗落在历史各个时期的珍珠,如今被这位年逾古稀的老人拾掇起来,串成了一条殊胜而又温润的项链。
天道酬勤七十蒙童不叫一日闲过
戴卫的工作室里有一排古色古香的木书柜,里面厚厚的几摞蓝皮生宣折子本——是他从60岁开始积攒到现在的“作业本”,大概100多本是临摹王羲之、颜真卿、苏东坡等巨匠的经典字帖,从《兰亭序》到《丧乱帖》,从《祭侄帖》到《寒食帖》,还有汉魏碑版拓本,不一而足。每次临摹他毫不马虎,使得这些临摹之作无论是形还是神,都几可乱真。
虽然戴卫并不靠花鸟画扬名立万,但近年来他又开始临摹八大山人、齐白石等的画作,八大的萌鸟,白石的趣虾,在戴老的笔下又平添了几许禅意和灵动之气,同时也使他学到前人深厚的笔墨功夫。
多年以来,戴卫坚持以刀代笔,方寸之间天地宽。《七十蒙童》是其篆刻的代表作之一,老人笑言七十岁后才开始像蒙童般发奋学习,作成“花甲功课”后正在完成“七十补遗”的“作业”。“岁数越大,发现自己不知道的越多,只有学习、学习再学习。”戴卫对学习认真而又勤奋,“每天我六七点起床,吃过早饭后八点半上楼开始工作,一直到十二点半阿姨喊我下楼吃饭。四个小时须臾而过,我还很纳闷,怎么才吃了早饭就吃午饭哦!”
其实,戴老的勤奋早在其青年时代便已见端倪。1960年,他跟随《四川文学》美术编辑牟康华去峨眉山写生。因为年轻有力,跑上跑下画了一大批速写,半月下山时,已把一月定量的口粮吃完了。其后三年,戴卫的速写突飞猛进,《峨眉山速写》《戏剧人物速写》《动物速写》等可见一斑。当时他规定自己每天若不画完十幅速写,第二天必须补画。
“为什么我现在都快八十岁了还在练书法,因为书画同源。练书法是我想让自己绘画中的笔墨衔接得更好,要比现在的还要好。”在戴卫眼中,中国画是一种“功夫型”绘画,除了勤奋,没有捷径可走。正如齐白石所言,“应知天道酬勤,不叫一日闲过”。
德国诗人歌德曾说:“善于利用时间的人,永远找得到充裕的时间。”而戴卫也称得上是一位善于规划时间的大师。“我写生凭感觉,上次到东盟五国,许多画家沿途都在画,可我一直未动笔,我认为要有画的冲动才能畫,谁都没想到我到吴哥窟和湄公河出海口后比他们任何人都勤奋,因为无法抑制的灵感促使我拿起了自己的画笔。”
不忘初心回望传统是自信心体现
早年戴卫在西昌当知青的时候,素描纸非常金贵,好不容易搞到一张八开纸,他会小心翼翼地将纸裁成十多张小尺寸的来画人物素描。就在这些不足巴掌大的纸上,完成了《彝族阿依子》《彝族汉子》《彝族阿咪子》等作品。
“下乡时没有时间和精力对艺术有更多的考虑,周围的彝族老乡知道我会画画,就来找我给他们画一张肖像。百忙之中,能得闲给他们画画是很幸福的一件事情。”回忆起那段岁月,老人的眼中闪现出快乐的光芒。当时戴卫创作的肖像画大多送给了老乡们,前段时间他重回西昌请这些昔日故友吃饭,让他欣慰的是,大多数人至今还保存着四十多年前的肖像画。“它的意义不在于单纯地给人画画,反而是真正丰富了我的人生。到了生活最困难的时候,才知道什么是磨难,你就会有了最淳朴的心。这是不可再得,也不可多得的经历。”戴老说。
“不忘初心”不仅是这次写生展的名字,同时也是照亮戴卫艺术之路的一盏明灯。上世纪70年代初,他赴北京参观全国美展及故宫首届书画藏品展,在故宫,这位年轻的画家被彻底震撼了。那个年代连本国画的画谱都很难看到,突然近距离欣赏到那么多原画真迹,戴卫仿若醍醐灌顶,他终于触摸到自己的本心。“看完那个展,我才知道什么是中华上下五千年,才知道什么是中国绘画,才知道这是我们应该弘扬传承的文化,才知道我自己应该做一个真正的中国画家。”从此,戴卫决定戒油画,习国画,为此还专程拜访成都国画家陈子庄先生并向他求教,开始集中攻习中国传统水墨、书法篆刻。
中国画讲神形兼备,习国画至今,戴卫一直认为,能赋予笔墨精神也是中国人物画的基本功。要想把真实的人物造型转化为“妙在似与不似之间”的笔墨造型,戴卫主张回望传统,“回望传统不是说我们丧失信心,或厚古薄今,而正是中国书画家文化自信的体现。”
戴卫将自己多年的从艺感悟总结为:师古人,师造化,中得心源。他认为,师古人即研究传统,包括世界优秀绘画传统;师造化即研究生活研究大自然,能否中得心源,这就得看你自身的学养,在这一领域文史、哲学、金石、书画缺一不可。正因为如此,戴卫的艺术创作一直都将理性思考与感情表现熔于一炉,其作品画出了精神层面的内涵,继而毫无悬念地打动人心,由此被外界誉为“当今中国画坛上另辟蹊径的哲理型画家”。
60余年孜孜不倦地对中国书画艺术的追求,不仅仅是因于戴卫对艺术的挚爱,更来自一名艺术工作者对社会的责任和担当,对党、对国家、对民族的爱戴和忠诚。“不忘初心”,正是他始终怀着的坚定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