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玩笑一纸offer

刘瑾妮

在荷兰，15岁就可以工作，67岁退休，每个人都可以选择临时性工作或固定工作，它们分别又分为兼职工作和全职工作。很多留学生为了赚取生活费，在上学期间选择临时性工作或兼职工作。有些临时性工作在超过三个月后可以转成正式工作，有些则永不能转正，如留学生在中餐馆打工。

2018年9月，我的研究生课程全部结束，开始进入长达半年的论文撰写阶段。由于前期已经做好了文献综述和数据收集，我的毕业论文预计两个月就能完成。于是，在10月初，我在网上投递简历，想找一份全职性质的临时性工作。

在去荷兰之前，我在阿联酋航空有一年半的工作经验，但因为自己荷兰语不过关，加上学生签证身份，我能够选择的，也只有同我之前行业相同的不要求荷兰语的中国企业，比如东方航空旗下的中国货运航空。我应聘的是销售助理职位，每天帮助经理整理报表，争取在每架飞机上装载最多的货，把收益最大化。可是，这份工作钱少事多离家远，且每天对着电脑，并没有任何可提升的空间。在荷兰，如果公司已经和员工续签了两次合同，那么第三次续合同时，公司必须为员工提供永久性合同，并且为外籍员工办理工作签证。很多公司为了规避这一点，会选择在第二次合同期满后不再履约。可能HR也看出了我并不会在这里做得长久，毫无意外，在续签了两次一个月、半年的合同后，我成为了失业一员。

失业军再就业

失业后，我硕士毕业了，因结婚换了绿卡，暂时没有太大的压力。可找工作还是必要的。如同大部分失业期的荷兰人一样，我迅速在UWV上注册成失业，并在各大求职网站注册，同时还关注着荷兰华人微信群里每天发布的职位空缺。

UWV是荷兰政府建立的一个为求职和失业者提供帮助的机构，在这个网站上，我们可以申请救济金、寻找职位空缺、上传自己的简历、寻求专业求职教练的指导。UWV需要在失业后两天内进行注册，组织会依照我们之前的缴税数额，为失业者发放一笔失业金。得到UWV的救助后，我们必须积极求职，一旦被录用则需即刻开始工作，不得挑剔。同时，UWV也服务于脱离工作岗位较长时间的人，比如全职妈妈，机构会为这样的求职者免费提供相关行业的课程培训，也帮助其寻求实习等。

由于我之前的工作经验都集中在航空业和服务业，UWV很快为我匹配了一份在机场免税店的管理职位。这份职位的工作描述让我非常满意：钱多事少离家近，工作时间灵活，无需整天对着电脑，主要是对免税店里的货品和中国销售团队的管理。

在首轮简历关通过后，HR和我预约了面试时间，还特别提醒我，面试将用中英荷三种语言进行，我可以提前为此做些准备。由于害怕自己的荷兰语不过关，我在家里把所有能想到的面试问题全部写了下来，分别用中英荷三种语言写下“标准答案”，还要求我先生为我检查英语和荷兰语是否有语法错误，最后我干脆把所有答案都背了下来，特别是几个比较万能的说法，以不变应万变！

由于是机场零售集团，办公区所在地虽为机场内部，但不是乘客平常所走的那条路。为了避免迟到，面试当天，我提前一个半小时到达机场，在跟随谷歌地图无果后，询问机场的工作人员才找到正确的地点。当我穿着高跟鞋气喘吁吁地跑进办公大楼的电梯里时，距离我预约的面试只有25分钟了。洗手间里，我调整呼吸，对镜微笑，把前几天背好的三种语言的答案又在心里默念了一遍，才敲门走进集团前台。

五年之内你有什么规划

我的面试官一共有两位，一位是荷兰人，是集团的人事总经理，她将用荷兰语和英语同我交流;另一位是持荷兰国籍的香港华裔，是中国销售团队的领导，她将用中文同我交流。

没想到，面试官首先感谢我没有迟到！“因为”，荷兰面试官说：“我们的办公室非常难找，大部分求职者都以为在机场内部，可是没有通过安检是进不来的，每个人都绕来绕去，最终迟到很久。”我表示，自己以前也在航空公司做过，对世界各地的机场构造有一定了解，我知道免税品的零售集团入口通常在哪儿，而且自己在来的路上也问了安检区的工作人员。随后，双方进行了自我介绍和职位介绍后，面试进入了比较正式的环节：

“你为什么选择我们公司的这份职位呢？你为什么觉得自己是这个职位最好的选择呢？”

第一个大问题我在家里练习过几百遍，因此我迅速用英语和荷兰语流利对答：“首先，我比较喜欢灵活性的工作时间，这份工作可以是早午晚三班倒，这样为我提供了充分的自我提升的时间，而且我家离这儿也不远;第二，我喜欢在服务业工作，我对分享信息和帮助他人有激情，秩序的保持和顾客的满意能让我得到一种满足感;第三，我以前在阿联酋航空做客舱监管，我知道怎么在飞机上卖免税品，也受过此类的培训，所以我相信，自己在地面上同样可以做得很好。”

然后，面试官又问了一些关于如何克服困难、工作上与同事相处、如何平衡自己在异国他乡的文化融入等更贴近生活的问题，我都照实回答。之后，她问了一个我本该提前准备好，却忘记了准备的问题：

“你在五年内有什么规划？”

其实，就这个问题，我可以瞬间讲出很多很好的答案，但是这个问题她是用荷兰语提问，而我必须要用荷兰语回答，而我的荷兰语根本没好到那个地步。于是我露出了有点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略带开玩笑的性质说：“五年太长远了，没想那么久。不过三年之内，我应该可以升职加薪，坐在办公室里，取代你的位置……”

这其实是一个非常冒险的答案，可当时的情况也不允许我想太多，毕竟自己的荷兰语词汇有限。没想到，我这么一句略带玩笑的话，让两位面试官十分欣赏，哈哈大笑起来，整个办公室的气氛一下子从面试的严肃问答变成了轻松的对话。

接下来，那位华裔面试官开始用中文提问。她一开口，我马上听出了她的“港普”，于是自己也切换了粤语同她对话。她非常惊喜，我说：“我的先生也有中国血统，我跟他学了粤语。”这位面试官让我分别扮演了免税店里的收银员和销售经理，而她扮演了有各种需求的中国顾客，想要看我的沟通能力和应对能力。回到自己的母语区，我的自信自然蹭蹭长了不少，交流沟通全无压力，毕竟我以前也是在飞机上把中国大妈哄得心花怒放的监管员呀！这几轮过后，两位面试官都表示满意。

兴趣原来不是鸡肋

本来以为，我们再聊些待遇问题，我就可以走人回家等消息了，这时荷兰面试官突然扫到了我简历上的“兴趣爱好”一项，我填写了：攀岩、钢琴、烹饪。她看起来对此很感兴趣，于是问我：“给我讲讲你的攀岩吧！为什么去攀岩，它为你带来了什么？”

这个问题从来没有进过我的脑袋！自从2013年本科毕业，我或全职或兼职地参加过很多面试，一直以为“兴趣爱好”这一项就是个鸡肋，没想到，有朝一日，真的有人会问这个问题！

然而，当时的环境不允许我思考太久，还好这个问题是用英语提问的，我随即回答：“我在迪拜学会了攀岩，我觉得攀巖会让我有一个好的，身——材！”在说到“好身材”这三个字时，我特意用了拖长音并配合手势，做出了一个比较滑稽的动作。两位面试官哈哈大笑起来。我突然想到这道题的最佳答案，于是继续说：“我有恐高症，但我从未放弃战胜自己、挑战自己，所以我学了攀岩，我希望能在不断向上的过程中，发现自己的更多可能。”荷兰面试官非常满意我这个答案，还接了一句：“你真棒呀！我也有恐高症，可是我一直都没有尝试过去战胜它呢！”

面试就这样在轻松愉悦的氛围中结束了。从面试官们的神情中，我已经知道这份工作是妥妥到手，所以并没有过多担忧。果然，我刚到家就收到邮件，我拿到了offer，成功脱离了失业大军！邮件里，荷兰面试官对我说：“我们非常欣赏你的坦诚和幽默，我们认为，一个团队中如果有你这样直爽性格的人，整个团队都会变得积极有活力，工作效率自然而然会提高。而且，从我个人角度讲，我非常喜欢你说话的方式和你的勤奋努力，你说要在三年内取代我，我期待着这一天的到来！”

责任编辑：陈思

“我非常喜欢你说话的方式和你的勤奋努力，你说要在三年内取代我，我期待着这一天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