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记忆（组诗）

王顺彬

狼牙山的鹰

五只

真的五只

忽高忽低，忽远忽近

忽聚忽散

像在天空寻找一个地址

五只

仔细地听，五只鹰同时用一种声腔

大声嘶鸣

用尖锥来形容远远不够

还得加点雷霆、号角和刀光剑影

五只

用心地看，五只鹰还穿着灰色军装

在用目光

向藏得很深的敌寇扫射

五只

反复地数，我突然明白了——

这五只鹰就是从悬崖上

跳下去的五位壮士

五只

狼牙山五壮士终于复活了

他们变成五只雄鹰，映着霞光的旗帜

在飞翔给后人们看

五只

加上地上的影子，已成了十只

加上想变成鹰的人

我怎么也计算不清一个庞大的数字了

站在娄山关上

第一次站在娄山关上

我抖开了云雾

却抖不掉身上的枪炮声

它们从呐喊中来

从强攻中来，从抢占中来

鲜血是它们流的

杜鹃花是它们变的

它们把我的骨头映红

把我的骨头烧烫，把我的骨头铆紧

让光荣永不散架

让英雄在我的内心活得红光闪烁

我已分不清它们与我们，全部眺望

被鸟声染红

第一次站在娄山关上

我就抖不掉身上的枪炮声

因为回忆远未结束

没有任何理由可以让我站在这里

寂静，发呆

红色的孟良崮

望见孟良崮

我就高了

尤其是太阳照到它的时候

满山的石头

热血沸腾，整座山红得快要燃烧

红得接近历史

凝固在岩石上的血是红的

凝固在岩石上的枪炮声是红的

凝固在岩石上的誓言和遗言是红的

就连那只白蝴蝶

倒下时的身影也是红的

我捡到的弹壳还在冒烟

红得烫手

我碰见的每一朵山花

仍然红得想叫

這些红色

曾把张灵甫嘲笑

这些红色很硬，难以风化

这些红色，放在怀里

是火语，放在心边，是红霞

顿时，孟良崮

比怀念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