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田园诗歌的哲学思考与诗意的发现

2019-09-04 10:10南鸥
星星·诗歌理论 2019年7期
关键词:田园诗田园乡愁

南鸥

近几年来,“当代乡愁”“后现代与城市进程”“生存状态与生存心理”“当代田园诗歌”“生态诗歌”等关键词频繁出现在诗歌研讨会上。为什么这几个关键词被人们反复研讨,在我看来这几个关键词从诗歌的角度折射了社会转型巨变的历史进程,揭示了这个历史进程中人们的生存状态与生存心理,指认了人们前所未有的精神的分裂与困惑。这样的揭示是诗歌对转型巨变的历史进程及其特点的有效观照,这样的分裂与困惑是我们创作的一个重要的极具当下意义的原生资源。只有对这些问题进行有效的梳理,我们的创作才可能获得一种哲学层面的意蕴,对诗歌现场的创作态势才能有一个比较清醒的认知与客观的把握,我们的创作也才能获得一种自觉的意识,对正在丧失的诗歌精神的一些基本元素才有可能获得一种当下性的重构。

一、当代乡愁的历史语境与哲学内涵

卢梭之所以伟大,是因为他首先发现了工业文明对人的心灵与本真情感的摧残这个具有揭示意义的人文命题,他首先发出了保护人的心灵与本真情感这个具有重要意义的呼吁。

从我国转型巨变的历史进程来说,我们亲眼目睹了后工业时代以来,以科技进步为标志的时代以强劲的步履碾压着我们的心灵。

我们知道,上个世纪末期,由于社会的转型巨变与商品经济的快速发展,以及后现代诗潮对人们精神领空的强力渗透,信仰、价值、尊严、道德、情感、美学等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被全面肢解而面目全非。新世纪以来,由于科技的迅猛发展,特别是近几年的大数据、人工智能等高精科技对现实生活的广泛影响与深度掌控,日常生活距离自己的心灵越来越远。在上述背景之下,人们的世俗生活越来越变形走调,主体精神日渐丧失,个体身份日益焦虑。这些现象已经成为一个时代存在意义上的整体经验与病症。在物质与精神的双重挤压之下,人们的身心完全被置于一种前所未有的飘忽、恐慌、挣扎、甚至绝望之中。

在这样的历史境遇之下,渴望一个远离喧嚣,让内心沉寂下来,既让形而下的世俗生活得到充分的释放,又令形而上的精神获得皈依的领地,就成为人们的现实追求与精神遥望。从上述意义来看,这是“现代乡愁”生成的历史语境,是其抒写的现实场域与心灵的基础,同时也构成了“当代乡愁”抒写的哲学内涵。

二、当代田园诗歌的精神遥望与抒写空间

“乡愁情结”,在我看来是人们与生俱来的一种情感依附,现当代文学意义上的“乡愁情结”则是伴随着“现代性”的演进而生发和确立起来的。怎样从哲学与文学的意义上来理解这个问题:一方面,乡村作为历史进程中一个“宿命的符号”,它在后工业时代和信息时代中所呈现出来的生存状态、生存心理及命运走向迫使人们深度思考与着力抒写;另一方面,人们从宏大的题旨与叙事回到世俗生活的具体场景和细节,乡村作为其回归的天然原生场域与精神载体,具有不可替代的存在意义;再一方面,乡村作为历史记忆和时代记忆已经成为人们心灵皈依的永远的故乡。从上述意义上说,“当代乡愁”是人们的心灵在现代性的沉潜与昼夜撕扯中凸显的一种心灵镜像,其实质是人们对“现代性”的天然抵抗,对农耕文化无限挽留的精神皈依,这三个方面为“现代乡愁”的创作提供了现实场域与精神潜脉,又构成了当代田园诗歌的精神遥望与抒写空间。

诗歌是永远开放的,这个开放性一是指本土经验与世界的完美结合,二是指当下性与时间的完美结合。就“当代田園诗歌”的创作来说,如何更好地在时空中呈现我们的心灵镜像与精神遥望,展现一个时代丰富、多彩、精妙的历史画卷与人文特征,值得我们深思与创新。

人类命运共同体是21世纪人类共同的命题,这个命题告诉我们地球已经是一个村落,世界各国政治、经济、文化彼此构建、相互支撑、共同呈现,已成为一个整体;还告诉我们世界各国又共同承受着战争、资本、资源、种族、信仰、价值、尊严、道德、情感等诸多方面的挤压与伤害,这是世界性的历史境遇与无法绕开的困惑。

当我们把目光投射到人类命运共同体这个视点之上,本土与世界性的关系,当下性与时间的关系就会获得一种聚焦,而这个焦点就是我们当下本土经验。紧紧抓住这个焦点,我们就能够有效地处理我们本土的当下经验。在空间上,我们强调本土经验的同时,要将本土经验置身于世界谱系中来考察;在时间上,我们要将认知经验置身于现实境遇中来考察,对当下境遇进行反复拷问与指认。

三、当代田园诗歌的诗学特点与诗意的发现

在我国源远流长的古典诗词中,以陶渊明为代表的“田园诗派”是一个重要的诗歌流派,他是中国文学史上开宗立派的重要诗人,被历代诗人推崇备至。

陶渊明所开创的田园诗派,并非是外在的抒写自然风光与田园景致,而是源于他内心的高洁与悠远,源于他对当时社会制度的愤懑,对上流社会达官贵人的蔑视与不屑,这就令“田园诗派”获得了一种高洁的精神品格,一种朴素的俯身自然与社会底层的大爱情怀。

这就是中国古代“田园诗派”生成的历史语境,其精神气质构成了“田园诗派”的精神内涵。因而无论“田园诗派”抒写的是自然风光,还是田园景致,都充分表达了他们与上流社会的决裂,都彰显了他们俯身大地、亲近田园、关爱民众的人文品格。显然陶渊明为代表的“田园诗派”与当下以“当代乡愁”为触点的“当代田园诗歌”有不同的历史语境,更有着完全不同的哲学意蕴。

显然“当代田园诗歌”有着更为丰富而驳杂的历史境遇,而这种丰富性与驳杂性正是“当代田园诗歌”必须深刻揭示与有效指认的部分,是当下汉语诗歌抒写的一个重要内容与时代特征,同时也是诗歌的精神元素与诗歌文本的一种当下性的重构。

而这一切都需要我们的心灵无限地打开,再打开。我常说,只有我们的心灵昼夜打开,保持一种昼夜盛开的姿势,我们才能听到万事万物的声音,才能听到神的声音,我们写下的文字,才有可能具有价值和意义。

在曾经的一次采风中,我欣赏了自然风光与独具民族特色的布衣村寨的魅力,同时又领略了以互联网为基础、以大数据为核心、以电子商务为载体和具体路径的新经济形态的最前沿的景观。而令我深思的是二者在同一片蓝天之下的相互支撑、彼此撕扯、共容一体的奇异景象。“当代乡愁”一词就像一把尖刀刮着我的神经,我知道这是诗歌处理现实经验的鲜活命题,是我们无法绕过的诗学话题,其所体现出的历史语境与哲学意蕴是触目惊心的,我只能用“疼痛”和“致敬”这两个词来表达真切的感悟。

在伤口上发现诗意,是我当时的感悟。三棵上千年的老银杏树,被周围的农工厂挤得毫无无容身之地,几乎被挂在空中,它的生存领域被残酷地剥夺,已经丧失了最基本的生存权利。它们也是生命,应该拥有自己生存的空间。显然透过它的命运我们看到了人自己的命运,正是这种刻骨的疼痛让我深思“当代田园诗歌”的历史语境与哲学的意蕴。我想我们应该将“当代田园诗歌”纳入到现代化的历史进程中来考察,纳入到后工业时代与城市化进程的洪流之中来透视,我们才有可能真正理解当代田园诗歌。只有从这个意义上来领悟诗性,来发现诗意,我们才能找到真正属于这段历史与这片土地不可替代的诗意,否则我们的思考与表现都是外在的,都是浅薄的,甚至是对生命与风物的另一种辜负,对诗意的另一种伤害……

向大自然致敬,是我将目光从伤口上移开之后的又一个感悟。向那三棵老银杏树致敬,向那些荒野的乱石致敬,向一棵小草致敬……它们远比我们强大、真实、纯粹……它们如此落魄、如此卑微、如此渺小;它们没有姓氏,没有家乡;它们不知道从哪里来,也不知道要到哪里去;它们昼夜被遗弃、承受孤独,它们甚至被践踏、承受屈辱。而它们却如此宽容,如此的淡定,甚至忘记自己。这是一种内心的强大与纯粹,更是我们当代人严重缺失的一种品格与美德。

从现在来看,2016年5月贵阳召开的“在白云山水间寻找更多诗意”诗歌研讨会为我们所提供了以农耕文化为内核,以自然山水为灵魂,以民族文化为特色,以电子商务为前沿景观的四个图景,这四幅互相穿越、相互支撑、彼此照耀的画卷在全国已是一个普遍的图景。而这种历史与当代、乡村与城市化、农耕文化与当代科技相互对峙与相容的格局和态势所生发出来的是一个哲学的课题,这个课题既是古老的,也是前沿的,是一个永恒的课题。因而我们在抒写中,应该发现这个永恒课题所呈现出来的古老意蕴与最新景观,充分表达其在彼此包容与纵横切割之中所震颤出来的诗意。

我想这样的思考既属于永恒的哲学,又属于永远的诗歌,这样的诗意,是共存的,又是奇异的;是深刻的,又是丰富的;是当下的,又是永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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