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今
这间毫不起眼的小店,坐落于缅甸南部的城市毛淡棉。
此刻,板門半开,早晨的阳光淡淡地照在地上。我坐在狭小局促的面店里,看那年过六旬的华籍老人以手工作业的方式揉制面条。只见他慢条斯理地把鸡蛋一只一只地敲开,和面粉混合在一起,再加入苏打粉、盐巴,然后,专心一致地揉了起来,抓、拿、捏、放,一个动作紧接着另一个,力道如波涛,层层相推,揉得十分起劲。揉呀揉的,那原本奄奄一息、蠢蠢笨笨的面团,慢慢地醒了、活了。它有了弹性、有了生命,熠熠地闪着亮亮的光泽。那人在面团里加入发酵粉,又重新揉了约莫二十分钟,搁置一旁,让面团生出属于自己的“灵魂”后,才把面团塞进搅面机里,搅出一条一条细细长长、有韧性、有弹性的面条来。
那面,艳艳的黄色,触手凉凉的、柔柔的,千丝万缕,皆是风情。
老人每天只揉八斤面,现揉现卖。
每斤面团可以揉出大约二十五碗面条,换言之,他的面店,每天限卖两百碗面。售完,关店,休息,严格采取“宁缺毋滥”的营业方式。
他语带感触地说:“有些制作蛋面的,为了节省成本,每斤面只放寥寥几枚鸡蛋,然后,掺入大量的水分;结果呢,做出来的面条,质粗、味淡,拿在手上,硬硬的,不像面条,倒像木签。”
老人每斤面都下足十五枚鸡蛋,全不掺水。为了确保鸡蛋的新鲜,他还亲自向鸡农购买鸡蛋。
不是夸张,我这一生,实在没有尝过比这更好的面条了。它柔软而不糜烂、有咬劲而不坚实;由面条溢出来的蛋味,把整碗汤都染得异香扑鼻。这面,其实是老人以毕生的爱铸造出来的精华。
让我难忘的,其实也不是那面的味道,而是包裹在面条里那“敬业乐业”的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