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仁福官场小说笔下的权力失却者

朱修方

【摘 要】在官场小说作家、作品层出不穷的当下，肖仁福的官场小说无疑是一种独特的存在。他的官场小说能较好地聚焦官场，贴近现实，善于抓住官员丰富的内心世界，从而探寻他们的灵魂载体，构建丰富且多元的官场世界。

【关键词】肖仁福;官场小说;权力失却者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7-0125（2019）21-0224-02

权力是官场中人追逐的对象，也是官员们显才扬威的前提条件。权力掌控者凭借权力时时刻刻挥洒着豪气与霸气，而一旦失却权力，便如霜打的茄子蔫瘪瘪一个，更如被拔了牙的老虎，只得落入被“犬”欺的境地，往日的豪迈与霸气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大权旁落时的尴尬与周围人那冷漠的目光与讥讽的声调，还有孤苦无助时的悲凉与被人疏离时的孤寂。这类官员形象在肖仁福官场小说中人数较少，所占篇幅不多，但他们折射出来的人生境况却很是耐人寻味。

一、退位者的悲凉与孤寂

退位者形象在本文中的论述主要是指曾经担任过重要职务或部门主要负责人，现已退位在家的官员们。当他们在台上掌控权力的时候，没有碰上改革开放的大好形势，或者改革开放的程度还没有现在那么深入，抑或是社会风气比较淳朴、政治环境比较清朗，受传统教育或社会主义大公无私、为人民服务思想熏陶的影响较深，自身政治品德过硬，在位时以为人民服务为宗旨，不想腐也不敢腐，没有捞到什么油水或者捞到的实质性的油水不多，当看到某些不顾人民利益、不顾群众安危、无视党纪国法的个别在位者的贪腐分子，要吃喝有吃喝，要玩乐有玩乐，暂时又没有受到党纪国法的惩处，依然逍遥法外时，某些心胸狭窄、心理阴暗的退位者们往往心里会不平衡，有时就喜欢占点小便宜，甚至还喜欢挑起现任领导与老干们之间的矛盾，好一旁看看热闹，开开心。《仕途》中前市长米春来与前副秘书长陆秋生在位时你争我斗了几十年，高高在上，风光无限，见谁不理，退位后就如同陈年旧历一样，已经不再能引起人们的关注了。当乔不群跟他们打招呼时，习惯了冷遇的两人开始还有些迷茫，东张西望，以为乔不群是在跟别人说话。当确信周围没有其他人时，确信乔不群就是跟自己打招呼后，不禁激动得体温骤涨，心潮澎湃。赶紧踮了脚尖，小跑着包抄上来。到了乔不群身旁，双手已经伸出来，马上又缩了回去，在衣服上重重揩了几下，自认为已揩干净了，这才一人钳住乔不群一只手，钳得死死的，半天舍不得放开。一旦遇到在位干部主动上前联络感情，则会感恩戴德，觉得无限光荣。尤其是米春来和陆秋生到老干处找林处长说事的描写可谓是生动形象备至：

说笑几句，乔不群正要问李雨潺在哪里，门口进来两个人，一个是米春来，一个是陆秋生，见乔不群也在，两位先客气地跟他点点头，再掉过头，满脸堆笑去跟林处长说事……林处长听得多了，耳朵根儿都起了老茧，何况还是米陆两个，他也就青着脸，爱理不理的，还拿起小剪刀修起指甲来。也许见惯了林处长的脸色，两位也不见怪，一个点头，一个哈腰，诚恳得很。

见米春来和陆秋生低声下气的样子，一旁的乔不群忍不住就想笑。别看两个公鸡样斗了一辈子，退位后各自尖啄和翅膀都收敛起来，一下子失去了斗志。

乔不群这里正望着米春来和陆秋生暗暗发笑，林处长早对两个老家伙不耐烦起来，将手里的小剪刀往桌上一扔，几句话堵住他们的嘴巴。两位吱声不得，悻然离去。《仕途》试想，两位在位时，一个是市长，一个是市政府副秘书长，那可是官僚中最显赫的位置，两人打个喷嚏地都要被震动得晃动的，轻轻说句话，回音都会震破耳膜的，就算吐口唾沫到河里，鱼都会被毒死的。然而，退位后，却像两只斗败了的公鸡，如被拔了牙的老虎，任人呵斥与轻谩。将官场人走茶凉，退位如退势，阐释得淋漓尽致，一语道破天机，人还是要生在官场，占住官位，方能扬威显能。

二、权力宝座摔下者的涅槃

《待遇》中的冯国富可谓是作家笔下众多失却权力者中着力塑造的典型形象。他本是楚南市组织部常务副部长，正当盛年，在本来要往上走的时候被突然退居二线。有些时候，位置的挪动，失去的不仅仅是炙手可热的权力，还有看得见摸得着的待遇。从权力宝座退下来后，他的心理严重的失衡了，老是适应不过来，怎么也无法真正回落到地上，二是一直在空中悬浮着。在位时，时时有人找，天天有人缠，事事有人汇报，上班被人堵，下班被人烦，走着被人追，退位后门前冷落车马稀，连鬼都不上门一个。还有以前响个不停的电话也保持着不该保持的沉默，就连腰里平时像笼里的蝈蝈一样叫得欢的手机也始终毫无声响，如哑了一般。以往过年时，冯国富家里总是挤破了门，就是躲到乡下，电话也会被打爆。到政协后，春节时，冯国富家里冷清一片，以往的那种热闹的送礼场面已不再出现。问候的电话也不再响起，想掏出电话主动给人家打打，可半天想不起该打给谁好。在位时，出车入撵，平时上班冯国富都是等小曹把车开进了水电局楼下叫上几声喇叭，他才慢悠悠地下楼，然后等小曹跑到楼梯口迎接，帮忙拿提包，开车门。退位后，嘴里的早餐还没有完全咽下喉咙，冯国富便提包急急下楼了。最想不到的是政协给自己安排的小车司机申达成也敢对他离心离德，故意刁难他，搞得冯国富只得走路上班，把自己混同于普通大众一般去挤公交车，体会了一系列的尴尬与艰辛，尝尽了挤车的辛酸与汗味，受到诸多白眼与嘲笑。

三、失去权力者内心世界的描写

《待遇》展示了楚南市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从组织部明升暗降到市政协副主席后，从富有威慑力转到需要看别人脸色，从以前只要一个眼神，一个暗示别人就会给你办事的风光转到需要低下身子求人的尴尬软弱过程中的一系列心理上的变化。当冯国富要离开组织部的消息不胫而走后，人们虽然当着冯国富的面依然还是冯部长长，冯部长短的，亲亲热热地跟他打招呼，仿佛他还是原来的常务副部长，手中仍握着大大小小的乌纱帽。可在众人的眼中，冯国富却分明感觉除了异样，过去以往那种发自内心的敬畏和敬重，那种不由自主的仰视和膜拜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那种不易察觉的毫无意义的热情的敷衍。组织部的人，尤其是他分管科室里的科长副科长，有事没事，也都要找借口，去向他汇报汇报，但这种汇报变成了走过场和同情，让冯国富感觉到了权力旁落的悲凉，就连组织部曾被冯国富批评过的干部监督科科长严守一也少不了要来奚落他一番，使冯国富真切地感受到了挪了位，就像去了势的狗被小人欺负，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值得一提的是，当冯国富到政协上班一段时间后，文史委主持工作的副主任周英杰是第一个主动上门到冯国富办公室请示工作的下级，冯国富早已心生感激，恨不得搂他过来亲一口，以示大谢，然而多年的官场历练与城府，已经使冯国富不会轻易把喜怒溢于言表了，于是硬要装出淡淡的口气道：“我正要到文史委去拜码头呢，想不到周主任先上门来了。”①再当周英杰以征集楹联活动的名义给冯国富报销在平时看来并不是什么大数的二千多元小车油费时，他都要在心里感激一番。过去别说是几个小小的油料费，就算是一座高级别墅，自己若有这个想法，都会有人竞相奉送，送的人还会唯恐你不肯笑纳。张松柏是在冯国富的照料下一步步升到的副市长，以前开口闭口都是冯部长，然而当冯国富求助于他帮忙安排小车购置款签字时，张松柏的称呼却从以前的冯部长变成了国富兄，签完字后又直接省略“兄”字变成了国富，冯国富心里有些不快，于是在心里产生了一番失落与苦味。“他担心的是，下次再找张松柏，他给你办完事是不是会改口叫你小冯。张松柏比冯国富小了六七岁，叫国富已不容易适应，若叫你小冯，不知会是什么滋味。”②

注释：

①肖仁福《待遇》[M]北京，新华出版社2006年11月版第17页.

②肖仁福《待遇》[M]北京，新华出版社2006年11月版第40页.

参考文献：

[1]唐欣·权力镜像：近二十年官场小说研究[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6版.

[2]龙其林：“边际人”：多維文化世界里的挣扎——解读肖仁福小说的一种视觉·湖南工业大学学报，2011（1）.

[3]龙长吟：常态人生下官员的进退沉浮——论肖仁福机关小说创作·湖南工业大学学报，201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