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氏春秋》乐论中所蕴含君王治国之道

2019-09-01 12:25王雅菲
牡丹 2019年21期
关键词:乐论吕氏春秋仲夏

《吕氏春秋》由秦国丞相吕不韦主持并召集门客编撰而成,包罗天地万物的事理。其中集中讲述音乐的有八篇,高度概括了先秦时期的音乐自然观,对音乐的来源、分类、编制、传承等进行了系统描述。由黄帝、尧帝、商汤等君王创作乐曲的史实可以看出,《吕氏春秋》中所涉及的乐论,不仅仅是在描述音乐自然观,其背后具有更深层次的政治意义。《道德经》曰:“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可见,世间万物皆由此生,万物背阴而向阳为和。而音乐自然观则强调“和”。所以,中国历代君王功成必要作乐。由此看出,《吕氏春秋》乐论中蕴含的政治文化理论已成体系,值得人们细细研磨。

《吕氏春秋》是由秦国丞相吕不韦主持召集门客撰写而成的巨著,约于公元前239年完成,以道家思想为核心,采众家之长,所以后人一般将它归入杂家,可谓包罗天地万象。《吕氏春秋》讲求道法自然,具有浓郁的自然主义色彩,它的乐论也是先秦音乐文献中涉及最广、保存最完整的。据史书记载,当时已是丞相的吕不韦权倾朝野,但这并不能满足他的野心。当时,战国四君子礼贤下士一度被传为佳话,作为仲父的吕不韦不甘心被比下去。这样才有了《吕氏春秋》。这部囊括万物的巨著由吕不韦主持编撰,所以乐论中包含政治性自然不言而喻。

一、《吕氏春秋》乐论

中国的音乐来源已久,记载音乐的史书自然不少,先秦时期有《左传》《论语》《史记》《周礼》等都提到了音乐,但《吕氏春秋》中所包含的乐论是先秦诸子百家中最为全面的。

《吕氏春秋·仲夏纪·古乐》记载:“乐所由来者尚也,必不可废。有节,有侈,有正,有淫矣。贤者以昌,不肖者以亡。”可以看出,音乐起源之久远,可从万物初始开始,万物有声。自然之音则会形成音乐,所以理应顺其天道自然,不得废止。对音乐的类型也有所描述,音乐应当是有节制的、纯粹的,但也有奢靡、淫乱的。一个贤明的君主会用音乐使国家强大昌盛,昏庸的君主则会因为音乐导致国家衰败灭亡。

上古时期,伏羲和神农都可以称为音乐家。《琴操》记载,伏羲造琴,让人“反其天真”,音乐可以让人们挣脱自身的囚笼,抒发情感,回归自然本真。

《吕氏春秋·仲夏纪·古乐》记载:“昔古朱襄氏之治天下也,多风而阳气畜积,万物散解,果实不成,故士达作为五弦瑟,以来阴气,以定群生。”神农(朱襄氏)以桐木做琴身,麻绳做琴弦,五弦分别为宫、商、角、徵、羽五个音调。他用新做的琴演奏乐曲歌咏丰收,神农琴由此世代流传。

伶伦和荣将是黄帝时期的两名乐官。黄帝命伶伦创作乐律。荣将铸编钟十二口,以调和五音,奏出柔美的音乐。

《吕氏春秋·仲夏纪·大乐》记载:“凡乐,天地之和,阴阳之调也。”乐,是阴阳调和的产物,天地万物都有自己的声音,事物的本质是和谐。任何事物都要讲求一个度,只有适度才会和谐。正如黄帝命令荣将所铸编钟用以调和五音。五音调和,乐音才会和美,音程协和,旋律才会悠扬。

在太平盛世,百姓安居乐业,便会赞颂君王,顺应君王的教化,歌颂君王的美德。这样的情况下所创作的音乐一定是和谐的。创作和谐的音乐是有条件的,那就是度。度又为节制,节制邪、欲、贪念。只有这样,乐者才能创作出最纯正美好的乐曲。在和平的背景下所作的乐才会是纯正的,音乐是人内心情感的艺术化表达,只有从心底里感到平和,演奏出的乐曲才会平和。

在乱世中,百姓食不果腹、颠沛流离,难道没有音乐呢?人们姑且称它为“音”。乱世之中也是有音的,但是这样的音不会使人欢乐,战争的炮火声、昏君的杀戮声、百姓凄苦哀怨的呻吟声都可称为音,但这样的声音让人从心底产生恐惧、厌恶,这种乱世之音已经不能说是天地和谐、阴阳调和的产物,若以此音为乐,国家将会失去应有的秩序,君不成君,臣不为臣,人民也不再是人民。所以,和平源自公正,公正则来源于道。深刻理解道的人,才会做出盛世之乐。

二、《吕氏春秋》中的“盛世之乐”与“乱世之音”

出生于若水的古帝王高阳氏,聪慧秀敏,后登上帝位,在百姓中有很高的声望。天地间风鸟雨水发出的声音使得他十分欣喜,高阳氏称其为天地之音,遂命飞龙作曲《承云》。帝喾命咸黑创作《九招》《六列》《六英》,后令人演奏乐舞,宣扬其圣德。可见作为君王,自然希望国家富强,百姓歌颂其功德。

《吕氏春秋·仲夏纪·古乐》记载:“禹立,勤劳天下,日夜不懈。通大川,决壅塞,凿龙门,降通漻水以导河,疏三江五湖,注之东海,以利黔首。于是命皋陶作为夏籥九成,以昭其功。”禹在位时,日夜辛勤,一心为民,三过家门而不入的典故家喻户晓,他疏通三江五湖使百姓得利,《夏籥》九成就是昭示禹功绩所作。《夏籥》又名《大夏》,是夏代以前十分著名的大型乐舞。它虽创于夏代之前,却历代流传,到先秦时期已经成为大型乐舞的典范。杨荫浏《中国古代音乐史稿》上册记载,《大夏》最初只是用了一种名为“菕”的乐器配乐形成的舞蹈,历经夏、商、周三朝的流传改编形成群舞。舞蹈的形式在很大程度上沿用了人类改造自然、与自然拼搏的积极精神。可以作为世代流传的乐舞,一定是大众音乐审美所认可的,它的曲调一定是和美适中的。

对于这样的音乐,《吕氏春秋·仲夏纪·适音》做了详细的解释:“何谓适?衷,音之适也。何谓衷?大不出钧,重不过石,小大轻重之衷也。黄钟之宫,音之本也,清浊之衷也。衷也者,适也,以适听适则和矣。乐无太,平和者是也。故治世之音安以乐,其政平也。”由此可以看出,在合适的时候听合适的音乐会使人身心愉悦,不会过度嘈杂,过度哀伤,这种平和可以引起心底共鸣,这种音乐是可以流传千古的。

夏桀在位时昏庸无道,《竹书纪年》记载,夏桀修筑宫殿、琼室、瑶台、玉床、酒池。建造这一切的财力、物力、人力自然都是搜刮百姓得来的。百姓生活困苦,难得实现温饱,每每遇到天灾无力抵抗,于是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这样的背景下很难有平和的音乐。正如《吕氏春秋·仲夏纪·适音》所说:“乱世之音怨以怒,其政乖也;亡国之音悲以哀,其政险也。”乱世之下的音乐是哀怨、阴郁的,让人感到恐惧。这样的音乐就会反映出政治的不协调。

《吕氏春秋·仲夏纪·适音》记载:“耳之情欲声,心不乐,五音在前弗听。目之情欲色,心弗乐,五色在前弗视。鼻之情欲芬香,心弗乐,芬香在前弗嗅。口之情欲滋味,心弗乐,五味在前弗食。欲之者,耳目鼻口也;乐之弗乐者,心也。心必和平然后乐,心必乐然后耳、目、鼻、口有以欲之,故乐之务在于和心,和心在于行适。夫乐有适,心亦有适。”若是在乱世之中为人民奏乐、舞蹈,就会使人民丰衣足食、平安幸福吗?恐怕不能。不是因为音乐不好听,舞蹈不优美。而是因为人民已经失去了欣赏能力,目之所及皆是生灵涂炭,耳之所闻皆为怨声载道,连这些演奏所制的丝竹琴瑟的材料也是从百姓手中搜刮出来的。被恐惧与愤怒占滿了的内心不是乐舞能够感化的。

商汤讨伐夏桀后,命令大臣伊尹创作《大护》《晨露》歌颂其美德。周武王即位后,命令周公创作《大武》,成王即位,命令周公创作乐曲《三象》来昭示功德。

乐是天地相和之音,自然之道乃其本源,自然讲求阴阳调和,所以君王以音乐作为治国成果。音乐是有体系的,政治也是成体系的,听一个国家的音乐就可以反映其政治不是没有道理,能创作盛世之乐的君王可以称为明君。

三、《吕氏春秋》中所蕴含音乐与政治的关系

《道德经》记载:“古之善为道者,微妙玄通,深不可识。”由此可以看出,懂得并能施行道的人,考虑问题定是深谋远虑。作为一国君王,若想家国富强,必定要取得人民支持。音乐是给人带来快乐的,它是一种精神层面对美的感知。人要依靠外物才能反映出其意识,乱世之音如同兵戈相向,丝竹鼓乐之声如同悲痛的咆哮,越名贵的乐器越振聋发聩。正如《吕氏春秋·仲夏纪·侈乐》所记,齐国灭亡前夕,创造了齐钟《大吕》;楚国灭亡前夕,创作了具有浓厚民族风格的巫音。这种音乐不能带给人快乐,人民怒了,离亡国也就不远了。

若是想观赏极致和谐的乐舞,一定是在国家繁荣时期,君王愿意治理国家,百姓自然愿意歌颂其功德。天地之所以能够永存,是因为它们不为自己而存在,一个明君之所以能够流传千古,是因为他们无私,一心为民。人民快乐了,君王治国目的就达到了。昏庸的君王从不关心百姓的疾苦,自然也不会懂得音乐。

《吕氏春秋》中的乐论无不蕴含着政治,人们从一个国家的音乐中就可判断出盛世还是乱世,君王是仁慈还是昏庸。正如《吕氏春秋·季夏纪·制乐》所说,“欲观至乐,必于至治”。

(宁夏大学音乐学院)

作者简介:王雅菲(1994-),女,甘肃酒泉人,硕士在读,研究方向:作曲与作曲技术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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