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秋梅
“当明月升起,升起的时候,我深深地怀念亲爱的故乡……”
不知哪里传来的歌声,它让我想起故乡的麦芽糖,故乡的麦芽糖,它的甜、脆、嫩,在不知不觉间叩开了我的心扉。
故乡的麦芽糖,甜而不腻,酥脆而嫩滑,外面撒上芝麻,甜中夹杂着芝麻的香味。这种味道有别别于一般麦芽糖,它需要一个人的耐心和专注才能制作出这样的口感。
我小时候跟着外婆,看过一次邻家叔叔制作麦芽糖。他将焖熟的糯米与切碎的麦芽转挤榨出的汁液,先用大火煎熬成糊状,然后慢慢用两根木棍去搅拌,冷却后糖块会成琥珀状。邻家叔叔光着膀子,肩膀上搭着一条白毛巾,把那琥珀状糖块挂在屋檐下已准备好的树丫上。双脚一前一后,拉一下麦芽糖又把它挂上树丫。大热天,他一边拉扯麦芽糖,一边擦汗,累了双手摩擦一下,很用力咳嗽两声又再继续把琥珀状糖块上去。汗珠子在他厚实的脊背滑下来,像一粒粒黄豆打跟斗。就这样发复拉扯糖胶大概一个小时后,麦芽糖成了奶白色。邻家叔叔把这些糖块放在一个铁盘子里,上面撒点芝麻,再用剪刀剪成一条状,又再剪成颗粒状的麦芽糖,把他们分为一斤或半斤称好,放点生米粉用塑料袋一包包裝好。留下一大圈没剪好的,走街串巷换废品。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我的家乡有很多这样的小贩。他们推着自行车,后面绑着铁盘子,里头装了麦芽糖用一块布遮盖着,一边吹着小喇叭,或敲着小铜锣,一边吆喝着:“牙膏罐、鸡毛、鸭毛,烂铜烂铁……”。吆喝声非常有韵味,这种歌谣般的“广告语”就像巨大的磁铁,一下子就吸引住孩子们的耳朵。我们这些嘴馋的孩子,一听到这声吆喝,“呼”地就围上去,不一会儿,又“呼”地散开,跑回家翻箱倒柜寻找废品。
为了吃上麦芽糖,我们不顾一切向前冲啊,就像上前线一样血拼。有一次我从柜子里找出一个戒子,非常精致,上面还镶着颗宝石。我拿着这颗戒子兴冲冲地跑到卖麦芽糖的小贩跟前,小贩琢磨了一会儿说:“给你十颗糖。“我和他讨价还价。小贩说:”十颗糖还加2元钱。“他还用像烟斗一样的铁条“咯、咯、咯”地敲打着麦芽糖。我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弯腰正要捡一块麦芽糖塞进嘴里的时候,奶奶刚好从大门口干农活回来,一看到我手里拿着的戒指,冲过来抢过去说:“你这败家仔哇!这戒子咋就找得出来呀!”
小贩对奶奶说:“给孩子买块糖吃吧,不贵!看孩子都哭了”,奶奶头都不回拉起我的小手直接回家,一路边唠唠叨叨说,你咋就找得出来呀,边递给我一个刚从树上摘回来的石榴。可我还是嘴馋,偷眼望着渐行渐远的小贩,不断咽着口水。不管怎样,石榴是无法跟散发着芝麻香、又脆又甜的麦芽糖比的。那时候我认为,这世界上再没有比麦芽糖更好吃的食物了,含着它,我可以甜上—个上午。
至于那戒子是广州一位亲戚送给姐姐的纪念品。想想也是啊,这纪念品怎么能卖掉呢?但我心里总是觉得没有比麦芽糖更令人向往的。
其实那些离乡背井的游子,回家买得最多的礼物就是麦芽糖。如今,商铺林立,糖果品种,一眼望去让人眼花缭乱。但是只要回到家乡,泡上一壶茶,几个知己边沏茶边吃着自家做的麦芽糖,聊着家常,说一下儿女的读书的事情,那种滋味,是不管走到哪里,都无法忘记的,故乡的麦芽糖,永远甜在每个游子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