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的一个上午,马未都在观复博物馆中接受了记者专访。他依然穿着中式衬衫、长裤,坐在一把藤椅上,滔滔不绝地打开了话匣子。
马未都生于1955年,祖籍山东,从小在北京的部队大院里长大。
他下过乡、插过队,回城后又当了几年机床铣工。那时正是“全民文学热”的时代,凭着勤奋好学,1981年,马未都发表了小说处女作《今夜月儿圆》,随后,被调入出版社工作。“我年轻时也是做文字工作的,在出版社当编辑,写各种东西。”有些文章,是他从数不清的投稿中淘出来的,至今书架上还放着一本《空中小姐》,作者是王朔,责任编辑是马未都。
他在出版社老老实实待了十年,现在人们熟悉的文学大家,马未都几乎都认识。有一回,他刚进机场候机厅大门,一个眼熟的作家就迎上来了——是余华,居然还说得出两人认识的具体日子。“怎么说呢?年轻的时候,真是把文学当做一辈子的事业。”他感慨。
不过,马未都并没选择在出版社待一辈子。后来,他投身于电视剧行业,跟朋友们一起组建了“海马影视创作室”,一部《编辑部的故事》捧红了许多演员,而他正是编剧之一。
在许多人眼中,马未都算是迎来了事业发展的好时机。可他此时却痴迷收藏,渐渐淡出了影视界和文学圈。“我的第一件藏品是1982年花1600元买的四扇嵌钧瓷屏,当时是挪用了家里买彩电的钱。”他曾回忆,那件四扇屏标价2000,后来讨价还价,人家给打了一个八折,“它既有陶瓷的部分,又是一件家具,这件东西后来对我有很大的影响”。
有些东西终究还是想买买不起。为此,马未都回家后常常急得茶饭不思。直到年纪渐长,才变得平静多了,“一件文物不管多喜欢,你有多大能力,也不可能全部拥有。在文物面前不是你拥有它,是它拥有了你,对文物而言我们就是匆匆过客”。
慢慢地,他的收藏初具规模。1997年年初,马未都创办的观复博物馆正式开馆。“观复”取自《道德经》:“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复。”马未都的收藏,包括古代陶瓷、家具、玉器、漆器等,都在此展出,“一开始做博物馆,是从文化传播这个角度去想,希望更多人能了解这个事儿”。因为种种问题,观复博物馆曾几经迁址,越搬离着市中心越远,但仍是许多人必到的打卡之地,吸引他们的,既有珍贵的文物,也有近年来名气越来越大的“观复猫”。
花肥肥、黄枪枪、云朵朵、马都督、王情圣……马未都的粉丝或者熟悉观复博物馆的人,大多能数出几只猫的名字。它们统一被叫做“观复猫”,其中一多半是被救助收养的流浪猫。第一只“观复猫”,是他在2003年收养的。当时正值非典,大量家猫被遗弃。某一天,有人跟他说,自己家门口有只大黑猫蹲了好几天,你要不要?马未都说要,冒着雨就抱回来了。
“跟我说是只大黑猫,结果是狸花猫。”马未都给它取名花肥肥,“这只猫比较善解人意,刚来的那天,正好我在写一篇文章,它就趴在桌子上看我从头写到尾”。在自家楼下草地上,他又捡回了黄枪枪。自此一发不可收,猫的数量越来越多,黑包包是自个儿跑来的,一直赖着不走。前前后后十六年间,博物馆里的猫累计有三十多只。马未都做节目时,也常有猫咪出镜。
观复猫讨人喜欢是事实。马未都观察过,好多人来观复博物馆,不着急看东西,先看猫。尤其是孩子们,原来老急着要走,现在有了猫,比家长还愿意待在这。“熊孩子”不闹腾了,大人也有了更多时间好好看展览。
他决心把观复猫发展为一个品牌,“孩子们愿意跟猫玩儿,这时候你再跟他们讲传统文化,就会事半功倍。我们就赋予它们猫馆员、猫馆长的身份,让它们作为一个传播文化的使者”。到现在,与观复猫相关的书籍差不多有30种了,还有各式展览和周边纪念品。在马未都的理念中,博物馆需要很好地养活自己必须多一个途径,观复猫就是一个吸引客人的方法。
办博物馆之余,从2014年开始,马未都又制作了互联网视频脱口秀《观复嘟嘟》,给观众们讲点小知识或者人生道理,影响甚广。
他尽可能把内容讲得浅显一些,“让大家能听得懂、感兴趣。一开始就讲得很深,叫人听不懂、没兴趣了,这对文化传播很可能没多大益处”。
有人惊讶于他的杂学旁收,诗词、美学都能来上几句。马未都说不稀奇,“知识门类没那么复杂,只要你坚持学习,都能弄明白。”“不管你是做什么的,哲学书应该至少读几本吧,美学书也要读几本,文学书要大量阅读。”马未都特别爱劝别人读书,“这是培养你的思维方式。多数人做事情只能想到眼前一步,其实凡事多斟酌一步,就能生活得更好。我们说一个人不动脑子,就是思维方式的问题。获取知识很简单,培养思维方式只能靠多读书”。
节目受关注、博物馆和观复猫知名度高……马未都成了国内出版社“争抢”的作者之一,近来几乎每年都有新书出版,比如《醉文明》《茶当酒集》《观复猫:我们的二十四节气》等等。对他来说,写作不是任务,更像是一种消遣,也通过这种方式来传播知识。他用手比画着一个厚度,“我每年都要写那么厚一摞纸,我觉得手稿现在保存下来的,大概一万页总是有的”。
马未都坚持手写文字,“电脑创作会抑制人的思维,输入法总提供联想词,不断有大量词汇蹦出来,那你很难再创造词汇或者找到一些生僻词”。“写长篇比较辛苦,需要长时间地‘绷’在一个状态上,短篇很容易就写完了。”现在,他仍然很忙,但还是能挤出时间,“在那儿闲着是个很可怕的事,所以,我就尽可能写东西,最快一天能写一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