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截棍,武入英国

2019-08-26 05:43管坤
看世界 2019年17期
关键词:武馆凌云师傅

管坤

我和双截棍的缘分从12岁那年开始。周杰伦一首《双截棍》火遍大江南北,我用零花钱买了第一个双截棍,并翻出所有李小龙的电影,一帧一帧地学习。万万没想到,那时候也正是中国现代双截棍运动的启蒙阶段,于是我抓上了第一代双截棍运动的尾巴,成为一名“棍客”。

直到去武汉读大学,我加入了一个名叫“凌云棍道”的双截棍武馆学艺。后来,凌云棍道在我们手里,逐渐成长为中国最知名的双截棍流派。我们的技术风格称霸全国,圈子里甚至有句话叫“凡有执棍者,必练凌云棍”。有道是笑傲江湖,一时无两。

2013年夏,我去了英国留学,犹如一个少年侠客下山。

侠客下山到英国

刚到异国他乡,因为常年和师兄弟们混迹在一起,身上江湖味、市井味太重,再加上爱好实在小众,我似乎是个异类。大家去酒吧,我练棍;大家去旅行,我练棍;大家去踢球,我练棍。从一群江湖好汉到形单影只的棍术琢磨,有时我不免感到酒有千杯知己无。

直到一个微信电话打了过来—来者名叫王子鲲,他是大连“水意棍道”的掌门。

在这个圈子里,水意棍道是为数不多的强悍风格流派,巅峰时期有“北水意,南凌云”之称。我和子鲲关系素来要好,2011年我北上和东北棍客交流学习,在大连和他一见如故,他精湛的棍术让我心服口服。王子鲲常年在英国求学,住在伦敦,而我在南安普顿,相隔虽不远,但刚去英国很多事还不熟悉,也就没有立刻联系见面。

挑了个假日,我去了伦敦和子鲲会合。子鲲尽地主之谊,带我逛遍伦敦著名景点。在伦敦眼附近,常常徘徊着一些伦敦地痞,他们穿着奇异的衣服友好地拉着你合影,合影后立刻变脸伸手要钱,不给的话就一群人围上来。人生地不熟的我自然着了道,然而我和子鲲一开书包,便是各种兵器,地痞们知趣便不敢纠缠。我心中窃喜,原来老外也是欺软怕硬的。

和子鯤畅聊间得知,他在伦敦这些年,一直和当地的一个华人武馆合作推广中国武术,馆长林师傅是少林寺出身,十几年前“还俗”留在了伦敦传业授道。我和子鲲拜访了林师傅的武馆,这里聚集了三四十个穿着中国武服的老外,在林师傅略带山东老家口音的英语指挥下,闪转腾挪、一拳一脚都有模有样。

林师傅扎根伦敦十几年,在伦敦华人政商两界都有人脉,他的武馆也是中国文化传播项目中的核心环节。吃饭寒暄间,林师傅突然说:“过段日子会有国庆晚会,小管你技术这么好,不如和我们一起去。”我对晚会是什么性质并不是很感兴趣,但是一想到有露一手的机会,便答应下来。

国庆将近,我应约去了伦敦伊丽莎白塔边的一个会馆,林师傅却给我一套黑色西装,嘱咐我:“换好,一会儿在这客串下安保。”我一脸茫然,但也听话换好,后来才知道因为驻英大使、华人代表以及各路媒体都要来此观看表演,安保团队人数不足,林师傅的武术队便临时充当了安保人员。

晚会开始了,我们是第一个上台的。在舞台灯光照射下,钢制双截棍的展现力是很足的,但是也时刻要当心棍子飞出手,砸到台下观众。在武汉的时候,大大小小的表演不断,所以我对舞台上的套路自然了然于胸,演出十分顺利。

用棍术征服熊孩子

转眼到了元旦,学校的中国留学生组织了一个南安普顿中国留学生春晚。我本来只想带着看热闹的心态去围观,后来突然有学长联系到我,说是上次在伦敦演出时,台下有个嘉宾是我校校友,辗转便联系到了我,并为我在晚会中安排了节目。

在学生舞台上表演,压力小很多。学生大多爱起哄,在昏昏欲睡的太极拳表演后,双截棍表演一下子燃爆全场,台下学生的热烈程度超乎想象。

2013年夏,我去了英国留学,犹如一个少年侠客下山。

晚会结束后,坐在前排观众席中的几位师长模样的观众,问我有没有兴趣做兼职老师,传播中国文化。后来我才知道,他们是南安普顿“孔子学院”的负责人。这样的好事,我想也不想便答应下来。

在武汉的时候,我带过的徒弟和学员少说也有百十来人,从十岁不到的娃娃到花甲之年的“顽童”都有。但是在孔子学院当老师我是没有什么底气的,因为面对的都是老外,而我的英文口语并不是很好。第一节课在南安普顿市内的小学,与我同行的老师们路上有说有笑,只有我一个人在那里默默背着前一天晚上准备的台词,生怕一会儿教课的时候说得蹩脚。

到了学校后,我们由学校老师分配到不同的班级。我的教学场地在一个超大的室外草坪,一群小学生齐刷刷地走过来。这群“小学生”各个壮如牛犊,一群围上来我八成跑不了。和在中国一样,这里的熊孩子是最无法无天的存在。与此同时,未成年人保护法让他们更加肆无忌惮。学院领导在我们出发前再三嘱咐,一定不要“手把手”地教学,因为但凡有肢体接触,都有可能触犯极其严格的未成年人保护法。

笔者(左四)、林师傅(左五)以及一众学徒

教课过程中,自然有壮硕小鬼带头挑事儿。我还在介绍一些拳理的时候,一个小胖子凑过来,很傲慢地问:“听说中国有种拳(寸拳)可以十厘米内把人打飞,我可不信,来,你打我,朝这里打!”唰的一下,所有小朋友看热闹一般围过来。尴尬的是,寸拳需要持久刻苦的训练才能达到一定境界,我对此钻研不深,但如果不展示一下,这课八成是没法带了。另一方面,拿小孩儿当肉盾肯定是万万使不得,被扣上虐童的帽子可不是开玩笑的。

我们被凌晨海边的潮湿寒冷冻到内伤,我们被白垩纪悬崖上的大风吹到癫狂。

不过,不藏着点本事怎么敢出来混呢?我说,这寸拳我打得不好,但是有一样东西我可擅长了。我拿出一根火柴棒,让小胖子叼着,再把火柴盒上擦火的纸撕下来粘在双截棍棍尾上。小胖子站定,在我手起棍落的一瞬间,他嘴上的火柴已经着了,着了以后我赶紧拿下来。小胖子服了,后面的课小鬼们极其配合。这种节奏我暗暗记在心里,以至于后面的每一节课,上来不说二话,先给他们展示点能镇得住场子的绝活儿。

凌云棍道甲天下

Ben大叔是南安普顿当地人,十分喜欢中国文化,我和他认识纯属缘分。有一天在南安普顿森林公园练棍,Ben叔正好遛狗经过,八成是被我惊了,聊完以后,还互相留下了联系方式。他希望自己能多接触点中国文化,我引荐他去了孔子学院,而他兩个儿子Caius和Eben则和我学起了棍术。

教棍间隙,我和他们聊起凌云棍道的故事,俩小哥问我为啥不在Facebook上做一个凌云的主页,没事的时候自己做做Vlog,“老外哪儿见过这么厉害的玩意儿,一定能火”。

说干就干,我在YouTube和Facebook都注册了凌云棍道官方号,把以往几年凌云棍道拍摄的大量视频传上去,没用多久,就吸引了一大批世界各地的棍客。海外棍客的风格大多是杂技风格,双截棍在他们手里更像是玩具和杂技工具,而凌云的风格注重身法和棍法的统一,注重精气神,因为凌云的技术汲取了大量中国传统武术、竞技武术的元素。可以说,中国范的棍法风格除了李小龙,他们是再也没有见过了。

利用业余时间,我自己拍摄教学视频、剪辑、配字幕。关注凌云棍道的国外棍客越来越多,我也认识了越来越多的海外顶尖高手。Levi是罗马尼亚棍客,2012年花式双截棍世界杯冠军,他的棍法已然相当精悍,没想到十分推崇凌云的棍法,还自己琢磨学习了我们的风格;Bumjin是韩国棍客,受凌云风格的影响,韩国的棍术也开始融入大量凌云招式;东南亚的Kan nuchaku team的技法风格中,也出现越来越多凌云的影子。

转眼还有一个月就要回国。离开前,我觉得该留下点什么。英国到中国的距离是九千公里,代表着我离家的距离,也承载着一个中国人在地球另一端的故事。于是,我决定拍一部叫作《九千公里》的双截棍主题视频。

我和室友阿豪,两个穷学生用最简单的设备(iPhone 5)每天早上4点起床取景拍摄。我们的足迹遍布南安普顿、伦敦、温彻斯特、伯恩茅斯、Seven Sisters、布里斯托……我们被凌晨海边的潮湿寒冷冻到内伤,我们被白垩纪悬崖上的大风吹到癫狂,我们被城市里的巡逻警察再三警告,我们被森林里的蚊虫叮到绝望。

两周后,视频拍完了,我熬了一天一夜剪辑出来;上传到YouTube和Facebook的当天,棍圈就炸了。至此,我的英国之行才算完美结束。

我希望有一天,海外也可以流传一句“凡有执棍者,必练凌云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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