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梅/口述 玉霞/整理
上世纪70年代末,我在河北老家嫁给了从本村参军且已成为部队干部的丈夫。婚后第二年,丈夫就从部队转业到地处大山的一个正在建设中的三线工厂工作。新婚的我,怀着许多的美梦投奔了丈夫,住进“幸福村”里的一间旧窑洞,开始了我们的幸福生活。当时人们之所以把我们这些农村户住的临时生活区称为“幸福村”,就是因为一家人能天天团圆在一起,再苦再累也幸福。
当时,身为农村户口的我,在工厂里只是个没有正式职工身份的家属工,心里也总觉得比别人矮一点。在工厂领导的帮助下,我们这些农业户口的姐妹们,组建了附属于那个三线厂的“五·七”工厂。我们一开始的工作是:正在基建中的工厂急需要沙子时,我们就去河滩筛沙子;建厂房急需要砖,我们就像个假小子似的,成为搬运砖坯的主力。记得有一年,我在施工队和男民工们在一起砌护河大堤,前来检查工程质量的厂长关心地问我:“累吗?”我随手抹了把汗说:“不累!”厂长又问我:“为啥?”我笑嘻嘻地答:“因为我一想到早晚能从农业户口转为城市户口时,我就越干越有劲了!”厂长很感慨地说:“有梦就好啊!”
可眼瞅着双职工都搬进耀眼的家属楼,吃着国家供应的商品粮油,而我们就因为是农业户口,便只能住在“幸福村”里,吃饭要靠自己开荒种地。为了不拖丈夫的后腿,我白天到“五·七”工厂上班,晚上在月光下到河滩里筛沙子卖钱。尽管每天累得气喘吁吁,可我心中亮着一盏灯:“只要我肯奋斗,我和孩子早晚会转成非农业户口的!”
就这样奋斗到1986年,党和政府真的帮助我实现了“农转非”的美梦。记得在乔迁新居的那天,我泪流满面地对前来帮忙的大伙说:“我这不是在做梦吧?我家终于住进明亮的家属楼,全都是吃商品粮的城市人了!”
后来,当我爱人所在的工厂正式投产时,我又到工厂的单身食堂当临时炊事员。因为我很会粗食细做,把玉米面窝头改做成焦黄的弹簧饼,单身职工特别喜欢吃。后来,我又把红高粱面压成钢丝面,在红红的汤面里撒把香菜,有时放上一点儿肉丝,单身职工下班后,一边“吸溜吸溜”地吃一边夸我的手艺高。
为了把单身职工食堂的伙食搞好,我一边种菜,一边养猪,由于精心,菜种得水灵,猪养得肥壮。在工厂进行大会战的时候,我就拿肉汤、白菜、胡萝卜和玉米钢丝面,给参加大会战的人们做焖面和肉丝面,大伙欢喜得吃了一碗又一碗,夸奖说这面吃起来既解馋又扛饿。不止一次,总务科的李科长问我苦吗?我每次都笑着对他说:“不苦,总有一天,我家也会过上和你们双职工一样的幸福日子”。
就在我们把自己的青春和热血全都献给工厂后,我们渐渐老了,但因为我们不是工厂的正式职工,所以无法享受和正式职工一样的待遇。当我正为自己的养老问题苦恼时,党和政府像及时雨似的,从2009年起,又将我们这些为国家建设做出贡献的“五·七”工厂职工纳入了城镇企业养老和医疗保险统筹。我们终于可以像国家正式工人一样:每月手握工资卡,春风满面地出入银行;看病时国家给我们花钱;每天理直气壮地走进工厂里的退休职工活动中心,花姿招展地跳舞,精神焕发地比赛。从那以后,我经常自豪地在儿女和丈夫面前显摆:“我老有所养了,再也用不着给你们添麻烦了!”再后来,我们又幸运地赶上连续14年涨工资,让我们的生活像芝麻开花那样一节比一节高。现在,我们已到了真正的晚年,也成为了一个夕阳下真正幸福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