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杨东民 何平 张贺全 贾强 周廷
十八大以来,我国生态文明建设成绩斐然,国家公园体制试点作为生态文明制度改革的重要任务有序推进。由于国家公园在我国尚属新生事物,国家公园建设和管理需学习借鉴国际经验。本文在笔者实际调研走访的基础上,总结了瑞士和法国在国家公园等保护地社区管理、生态保护等方面的经验,以期为我国开展相关工作提供借鉴。
瑞士国家公园坐落于瑞士东部的阿尔卑斯山,总面积超过170平方公里,是瑞士最大的自然保护地。公园成立于1914年,是欧洲的第一个国家公园,也是瑞士唯一的国家公园。公园内景色优美,动植物资源丰富。
瑞士国家公园属于世界自然保护联盟(IUCN)第一类保护地,公园内各类自然过程受到最严格的保护,不受人类活动干涉。国家公园主要职能为生态保护、科学研究和自然教育,而开展科学研究和自然教育的目的是为了更好地保护生态。瑞士国家公园由9人组成的委员会负责管理,日常运行由25名全职人员和40名临时人员负责。国家公园内没有原住民,也禁止人类定居,公园周边的社区居住有6000~7000人。通过为国家公园游客提供服务,周边社区每年约有2000万瑞士法郎的收入。国家公园每年管理费用为400万~500万瑞士法郎,其中约350万由联邦政府补贴。国家公园目前也面临一些问题,一是社会公路横穿园区;二是河流上游建有水电站;三是缺乏野生动物顶级捕食者,生物多样性不完整等,这些问题不利于公园生态系统的原真完整性保护。国家公园访客中心有专门的纪念品销售区域,其他区域承担着自然教育的功能,通过导览器讲解、游戏体验、影像和声音互动等方式,帮助游客了解公园内的自然过程、重要物种以及活动路线和管控要求等内容,接受生态环境教育。
世界自然基金会英文简称WWF,成立于1961年,是在全球享有盛誉的、最大的独立性非政府环境保护组织之一,其总部位于瑞士格朗,在全世界超过100个国家有办公室、拥有5000名全职员工,并有超过500万名志愿者。WWF致力于保护世界生物多样性及生物的生存环境,旨在减少人类对这些生物及其生存环境的影响。
瑞士办公室的基本架构设董事会,负责重大事务的管理决策;董事会任命首席执行官,负责日常具体工作;下设4个部门和2个小组,4个部门是转型计划部、社区和自然保护部、市场部、财务和运营部;2个小组是国际合作组和企业传播组。转型计划部主要工作是创新生态保护的机制、实现人与自然和谐,具体包括探索绿色金融发展机制、生态保护管理和技术推广、普及绿色生产理念,开展宣传教育项目等。该部门已在中国开展了多个项目,与中国人寿在绿色金融方面进行合作,开展了“一带一路”对生态保护与经济社会发展影响研究等,取得了较好的效果。
拜奥拓普(Biotope)是一家生态工程咨询公司,在世界范围内共设有20个子公司或办事处,拥有一支240多位专业人士组成的工作团队,其业务范围包括生态专业知识、环境宣传和自然刊物出版,具体包括区域环境治理、保护地管理、新技术开发、宣传教育等工作。拜奥拓普有自己的出版社,除了出版专业类及科普类书籍、设计销售专业分析软件等常规业务外,还承担了社区环境教育、自然体验教育宣传册设计等工作。
拜奥拓普公司在法国及欧盟的保护地建设中的主要业务,包括制定管理方案、划定调整边界分区、开展生态环境本底调查及特定物种调查、规划设计、自然体验教育等。他们认为,法国人口密度高、人地关系紧张,美国以“封禁”为主的生态保护模式难以实现,只有通过谋求发展和保护的平衡,才能实现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笔者了解到他们目前做的一些项目,包括蝾螈栖息地迁移项目、鸟类监测雷达技术应用、风电对蝙蝠的生态影响评估、法国农业景观生物多样性维持、利益相关者参与的保护地管理优化等。
20世纪60年代,法国颁布《国家公园法》,建立了国家公园体制,目前法国国家公园占其国土总面积的8%左右。法国国家公园秉承“生命共同体”的理念,认为除物种和栖息地之外,人类传统的生活方式也应作为保护目标,如在赛文山国家公园,人类传统的放牧活动已成为维持生态系统稳定的重要因素,这种半自然生境成为国家公园首要的保护目标。法国国家公园一般分为核心保护区和加盟区,分区主要依据为国家公园的保护目标,没有统一的标准,如赛文山国家公园在成立之初核心保护区仅有60人,为保护并维持半自然生境的稳定,后来逐步增加至1000人左右。建立国家公园需要与利益相关者协商并达成一致,形成共同遵循的规定和标准并签署协议。国家公园管理经费由国家或欧盟负担,赛文山国家公园每年需700-800万欧元的经费,其中包括500万左右的管理费及100-200万的社区居民培训费。在国家公园的监督下,当地居民可开展旅游、餐饮、纪念品销售等经营性活动,并通过国家公园品牌认证提高产品和服务的价值。
赛文山国家公园位于法国中央高原东南部,总面积2973平方公里。公园以山地和高原为主,河流、深谷、平原分布其间。公园内现有71000人,有400多家农牧场在经营。美国国家地理称,“这里不是纯粹的荒野,而是法国传统田园生活的写照”。
笔者参观了位于国家公园外的秃鹫之家,在这里游客一方面可以通过展板、影像和实物模型及专家讲解,了解秃鹫引入计划的背景和实施过程;另一方面这里配备了监控摄像机和望远镜,为游客提供了直接观测秃鹫的机会,加深了体验的效果。秃鹫之家最初由国家公园管理机构设立,但由于经营不善、难以维持,改由当地人经营后,游客人数逐渐增加,经营状况得以改善。
赛文山国家公园于20世纪70年代建立,总面积约3000平方公里,其中约1000平方公里为严格保护的区域。公园管理局共有80余名工作人员,其中20人是有执法权的自然警察。公园内权属情况复杂,仅50平方公里的土地归管理局所有。大部分土地由私人、当地政府及相关部门管理,但开展生产建设活动需向国家公园申请并受其监督,若环境影响评价影响较大,则需要制定相应的对策。为实现草畜平衡,维持公园生态系统稳定,国家公园与养殖户要事先签订协议,确定适宜的放牧密度,帮助他们制定草场管理方案。国家公园还会帮助养殖户申请法国及欧盟的生态补偿费用,提高他们的收入。
马盖隆新城盐碱地位于帕拉瓦桑湿地保护区(Etangs Palavasiens)中,是欧盟自然2000(Natura 2000)保护地及拉姆萨国际重要湿地。帕拉瓦桑湿地由一系列地中海典型的咸水、半咸水泻湖群组成。该区域是迁徙鸟类重要的越冬地和繁殖地,还有众多地中海区域珍稀的两栖类、爬行类、鱼类和昆虫在此栖息。保护区也是游客休闲观光的好去处,允许人们有限制的进行垂钓和狩猎活动。
马盖隆新城盐碱地原为盐场,管理方本打算将盐场卖给旅游开发商,滨海管理局为保护滨海生境介入并制止了交易,并在第三方评估定价后,通过赎买的方式将该区域收归国有。盐碱地的日常管理工作由滨海管理局委托给当地环保组织开展,环保组织通过本底调查,确定了保护对象,划定了分区,制定了相应的管控措施,有效保护核心资源的同时,也为人类提供了游憩、教育场所。
第一,高度重视自然保护。瑞士和法国根据各自国情,都建立了较为成熟的保护地体系,保护地总面积占国土面积的比例都在20%左右。从中央到地方,均有相应的政府部门或机构负责不同类型保护地的管理,同时积极鼓励高校及科研院所、NGO等参与其中。保护地所需管理经费主要由两国政府承担,同时鼓励管理机构通过多种渠道争取资金用于生态环境保护,特别是欧盟相关的保护项目。十八大以来,我国生态文明建设成绩斐然,但在自然保护方面,我国与法国和瑞士相比还存在一定差距,特别是在管理体制和经费渠道上,还有很大改善和提升的空间。
第二,国家公园等保护地建设要因地制宜。尽管两国保护理念不尽相同,但保护地建设的目的都十分明确,管理措施也紧紧围绕目的制订,除了少数规范由法律明确规定外,不同保护地之间没有统一的分区、建设和管理标准。特别是法国,充分体现了因地制宜的精神,为平衡生态保护和经济发展之间的矛盾,在充分评估、严格监督管理的条件下,国家公园的核心保护区可以有人类活动、可以进行基础设施建设,允许开展一定程度的生产经营活动。我国人口密度高、人地关系紧张,特别是在东部地区,大面积的封禁保护难以实现,因地制宜的理念十分值得我们学习借鉴。
第三,国家公园建设首先要解决好人的问题。两国国家公园十分重视利益相关者的意见,会耗费相当长的时间与他们进行协商和沟通,争取使所有人达成一致意见,并通过协议的方式确保管理措施落地。同时,瑞士和法国都把社区管理作为国家公园建设的关键,投入的力量和精力与生态保护相比不相上下。国家公园采取多种方式提升当地社区居民收入水平,是实现保护目标的重要保障。我国国家公园建设中,应充分参照并借鉴相关经验,把解决人的问题作为保护工作的关键,通过与各利益相关方达成一致意见,正确处理人的发展与生态保护之间的矛盾,落实各类保护措施,实现人与自然和谐相处。
第四,国家公园和当地政府分工明确。两国国家公园与当地政府分工明确,当地政府在国家公园范围内履行的职责职能没有任何变化,但在开展有较大环境影响的项目时,必须接受国家公园管理机构的监督,若未通过环境影响评价,需要对方案进行修改才能实施。在法国赛文山国家公园,由于相关法律严禁在国家公园内架设空中输电线,在公园管理机构的监督下,当地政府为居民供电时采用了供电线路埋地的方式。我国国家公园和保护地建设过程中,处理好与当地政府的关系一直是工作的重点和难点。在深化国家公园体制改革、建设保护地体系的过程中,瑞士和法国的经验很有参考价值,明确保护地管理机构和地方政府权责分工,共同推进生态保护。
第五,国家公园管理和建设要吸纳社会力量参与。两国在国家公园等保护地建设中,注重发挥周边社区、环保组织、高校及科研院所的力量。WWF深度参与了瑞士国家公园及其他保护地的管理和科研工作,甚至在一些项目中起到主导作用。法国赛文山国家公园秃鹫引入计划中,周边养殖户提供的牲畜尸体起到了关键作用。法国滨海湿地的保护虽由滨海管理局主导,但调查、管理等具体工作则委托给当地环保组织,周边社区也积极参与植被群落管理,弥补了政府专业性和人力不足的缺陷,降低了管理成本。在我国,已有各大高校和科研院所、社会组织等社会力量参与了国家公园和保护地的建设和管理,但与设立国家公园较早国家相比,发挥作用还不够突出,需要尽快建立鼓励社会参与的机制,充分发挥社会力量,弥补保护地建设和管理中存在的空白和短板。
第六,加强与国际上国家公园和生态保护机构的合作交流。通过访问,无论是邀请方世界自然基金会瑞士办公室、法国拜奥拓普公司,还是瑞士国家公园、赛文山国家公园,都对中国生态文明建设高度赞扬,对中国国家公园建设有着强烈和浓厚的兴趣,十分渴望参与中国的生态环境保护事业,表达了今后要与我国建立并深化交流合作的意愿。进一步加强与国际机构的交流合作,既能为我国国家公园体制探索和保护地体系建设贡献更多的力量,也有助于提高我国的自身的实力,使我国生态研究和保护水平与国际接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