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作为对终极存在的追问,维柯的形而上学不是反思的而是创造的,它以“真理即创造”为原则,将神的真理与人的真理相互融会,其中充满了对诗性本源的强调。一方面,人的创造来源于灵魂的德性,想象力是创造之眼,人类的历史现实正是对这种创造原则的呈现;另一方面,天神意旨作为人类创造的永恒动力,憑借人类的自然本性引导人类走向普遍真理,好奇、想象等诗性因素成为人类创造的优先性方式。诗不仅是创造实在意义的本真方式,而且是通向永恒神意的光辉大道,维柯由此奠定了新的形而上学道路。
关键词: 维柯;形而上学;真理;诗性创造
中图分类号: B504; B546; B83-02 文献标识码: A DOI: 10.3963/j.issn.1671-6477.2019.03.0002
作为对终极存在的追问,形而上学关注的是事物的本原或第一原因,其研究的是“存在的存在,以及由于它自己的本性而属于它的性质。这门科学不同于任何所谓的特殊科学,因为这些其他的科学中没有一门是一般地考察作为存在的存在。”[1]维柯秉承了传统形而上学对本原的关注,但又将神意的驱动与人类心灵本性紧密结合,形而上学的本体功能与历史的具体境域在诗性创造中相互结合,不断推动人类走向永恒真理。在维柯那里,形而上学不再是反思的而是创造的,反思的形而上学只能由理智来承载,创造的形而上学则凭借诗的形式。真理就是创造,诗作为想象性的创造不仅是一种建立艺术世界的人类活动,它已具有了普遍的形而上学价值,维柯由此奠定了崭新的形而上学之路。
一
对本原的探求离不开对“本源”的考察,“本源”的拉丁文为“Origo”,意思是“来历、起源和本原”,海德格尔指出“本源”一词指的是“一个事物从何而来,通过什么它是其所是并且如其所是。某个东西如其所是地是什么,我们称之为它的本质,某个东西的本源就是它的本质之源。”[2]本源其实包含起源和本质两个方面的内容,传统形而上学的真理建立在先验概念的直觉上,而维柯的真理起点则建立在语文学的证明上。
在《论意大利最古老的智慧》中,维柯一开始就指出:“对拉丁人来说,‘真理与‘创造是交互相应的,或者用经院派的俗语来说,它们是相互转化的。”[3]9-10在与创造的相互转化中,真理意味着通晓(intelligere)和思维(cogitare),两者都以拉丁词语“legere”为词根,其最初的含义就是采集。通晓是汇集事物的所有元素,它只与神的本性和能力相配;思维同样是对事物元素的汇集,但它作为人心灵特有的能力,是处于一切其他事物之外的,故而只能汇集事物的外在元素,从来都不能汇集事物的所有元素,“神的真理是事物的立体像,正如塑像;人的真理则是素描或平面像,犹如绘画。”[3]11由此出发,维柯指出了人类心灵和认识的界限,神的真理意味着神在知晓事物的同时,也就安置和产生了它们;人的真理则意味着,人在认知事物的同时也就结合了它们。但不管是神的通晓还是人的思维,都必然是一种创造行为。在维柯看来,人的灵魂就是德性,而德性是上帝赐予人类心灵的真理,是人类心灵的创造基础,人类心灵中的感觉、想象、记忆和理解力都代表着灵魂真实的创造能力,人正是凭借这些能力在不断地运动和创造中直观上帝,这决定了人的心灵创造源于人的感知活动。而在心灵的感知活动中,想象力是一种最基本的、真实的能力,“想象力是一种确实之极的能力,因为我们在运用想象力时就构造了事物的意象。”[3]65想象不仅把单个的感官印象联结成一个连贯的、具体确定的意象,使人将其心灵指向事物及其意象,而且还把这些意象与情感结合在一起,从而诞生出人的真理,它在人的真理创造过程中扮演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当创造力把分离和各异的要素结合起来的时候,它总是需要心灵形象,而非抽象的逻辑形式,这种心灵形象就是由想象创造出来的感官印象。想象力就是最初的让人“看”的能力,正是基于这个原因,维柯才把想象力称为“创造力的眼睛”[4]。
正是人类心灵与生俱来的诗性因子,才使得人类的历史现实围绕着“真理即创造”的原则而展开。根据维柯的想象性推演,异教民族的创建者们属于诺亚的后代含、闪、雅弗,由于脱离了真神的宗教,最初的人开始堕落在广阔的大森林里,展现出一种原始的粗鲁野蛮特性,他们就像儿童一样无知,对自然外物充满恐惧和好奇,但同时也像儿童一样具有很强的记忆力和想象力,于是他们就把天空想象为一种像自己一样有生气的巨大的躯体,并创造出了天帝约夫。约夫作为人创造出来的第一个诗性人物,其形象与人的创造本性相联系,所以它具有想象的普遍性。凭着对天帝约夫的崇拜,原初人把所有事物都当成由神灌注生命的存在实体,与这种神圣心灵相适应的智慧就是对天神意旨的占卜智慧。通过占卜,人类创建了最初的婚姻和家庭,并从中产生出最初的伦理道德,其中包括对神的虔敬,人对情欲和需求的节制,以及埋葬死者和尊重亡灵等,这些习俗和伦理最终促成了最初的法和政体,那就是在天神意旨观照下由家父创建的家族政体。
雷武锋: 论维柯形而上学的诗性蕴涵英雄时代是贵族统治的时代,它源于家族父主们共同对抗平民反抗时产生的共同需要,“英雄时代的历史就是家奴们的反抗史,是他们要求在超越家庭的社会关系中平等分享宗教权、婚姻权和财产权的历史。”[5]由于家族父主们把自己看作是共同的天神的子孙,平民则看作成有待驯化的野兽,所以他们摆脱了粗鲁野蛮的特性,开始依靠日益增长的共同意识保护家庭和财产。这个时期人类心灵的神圣性质和感性性质没有产生根本变化,所以心灵、肉体和语言都是融合在一起的,还没有真正分离开来,他们的文字其实就是想象的普遍性,诗性人物及其寓言神话成为想象普遍性的基本形式。在这种想象的普遍性推动下,贵族的平等发展为民众的公民平等,贵族民主政体发展为平民的自由政体,法律的英雄文字与程式演变成凡俗文字与理性程式,感性心灵就这样逐渐发展为理性心灵,历史开始进入人的时代。与英雄时代相比,人的时代的权威来自于理性而非宗教,理性的思辨活动成为人活动的基础。但人类获得完全理性的同时,也开始走向腐化堕落。人类开始进入第二次野蛮时代,在天神意旨的安排下开始了新的文明历程。
从神的时代到人的时代,人类历史大都是由想象和隐喻推动的,一旦失去了这些诗性的因素,人的想象力和创造力将逐渐被理性的傲慢所代替,人们就开始沉浸于奢侈和享乐之中,优雅的外表下心中开始充满毫无实指的虚假观念,一切德行消失殆尽,理性因此变成了社会存在的限制,历史从而又开始新一轮循环。可见,诗性创造乃是人类历史实现和发展的根本方式,诗成为人类历史文化的灵魂。
二
真理就是创造,无论是信仰真神的人类还是处于野蛮状态的异教人类,心灵本性都展示为普遍观念的建立过程。在这个过程中,神作为人类心灵的原动力,不断地驱动人类心灵在认识真理的时候同时创造人类自己的世界,没有神的启示,人无法展开自身的诗性光辉。真理就是创造,人性的实现之途其实就是从原始的创造本性不断趋向完善的过程,这种实现是在天神意旨的指导下逐步走向了合理化的进程。人类世界的三个时代分别对应着三种自然本性,三种本性产生三种习俗,三种习俗导致三种法律、政体的产生,它们全部都包括在一个总的整体当中,“这个总的整体就是都信仰一种有预见的天神的宗教,这就是形成和赋予这个民族世界以生命的精神整体。”[6]par915
伯林曾说维柯是神意相对论者,“《新科学》实际上反对绝对的概念、不变的价值,其历史主义对基督教和任何其他的自然法学说都是致命的。”[7]的确,维柯的神意观似乎十分矛盾,一方面其神意指的是犹太—基督教传统上的上帝,是纯心灵的,可以凭借理智瞬间创造万物;一方面又是异教的,天帝约夫与人互为规定的,是原初人类创造活动的呈现。但维柯一直强调,异教历史是以犹太—基督教的历史为基础的,天神意旨乃是最高的存在和永恒的善,天神意旨既然以无限的善为目的,他所安排的善就一定导向永远高于人类为自己祈求的那种善。天神意旨对人类的帮助,既是自然的,又是超自然的,“人尽管孱弱,却有自由选择,把情欲变成德行;不过也证明,他受到天神的帮助,自然地受到天神意旨的帮助,超自然地受到天神恩惠的帮助。”[6]par136在原初社会,巨人们像野兽一样在原野游荡,当天空电闪雷鸣,巨人们以为这是天神的怒吼,就逃到洞穴与固定的女人交配,正是对天神的畏惧才迫使堕落的人类的野兽般的情欲得到某种形式和尺度(或分寸),转化成为人性的情欲,从而建立了婚姻、埋葬和宗教三种永恒的人类制度,并由之扩展到人类活动的各个层面。在这个过程中,不管是人类有没有意识到,天神意旨都自然地将人类推向文明社会,因为天神意旨作为治理者既然是全能的,它就能运用像人类自然习俗那样容易的手段来展开它的各种制度。同时,人并非木偶,而是拥有连神也不能剥夺的自由选择的权利,正是人的自由意志,才为天神意旨的体现提供了必要的空间。维柯一方面认为天神意旨是不可察觉的,“当他们看不出人类制度有什么理性,尤其看出它们甚至是违反理性时,他们就逃到暗藏在神意那个深渊里的不可理解的告诫里去逃难。”[6]par948一方面又认为天神意旨会隐藏在人类的内心,并通过人类的自然本性创造出确凿可凭与普遍的民政世界。
维柯指出,好奇和惊异是人类心灵的普遍的本性,正因为这种本性,人类才会探索原因和知识,但现代人是用理性和逻辑把握事物,通过推理和判断寻找原因;而原初人类没有抽象的思维能力,他们在认识事物的时候,无法进行抽象思考,也不能拿同类事物进行类比说明事物产生的原因,只能完全凭肉体方面的想象去认识事物,他们对世界的把握只能是“以己度物”。天神意旨正是凭借人类的自然本性,使人们经常超出自己所追求的个别特殊的目的,用狭小的目的来为较广泛的目的服务,使得文明社会的发展变得井然有序,从而不自觉地完成了天神意旨更广大的目的——保存和发展文明社会。从这种目的来看,就可以证明天神意旨乃是人类事务的主宰,它教给诸民族的一个共同准则,使得各民族的发展能超越于个人利益之上,按照民政秩序共同生活。这种共同生活不是来自少数人的意见,而是体现着民政社会的共同意识,“人类的选择在本性上是最不确凿可凭的,要靠人们在人类的需要和效益这两方面的共同意识才变成确凿可凭的。人类的需要和效益就是部落自然法的两个根源。”[6]par141维柯强调,共同意识不仅是一个民族乃至整个人类所共有的不假思索的判断,而且会随着时代的变化而变化。人从野兽状态到家庭生活,从城邦生活到民族国家生活,主要希求自己的利益,但却凭着天神意旨,人才会作为家庭、城市和全人类的一个社会成员而运用公道,而调节一切人类公道的就是天神意旨,其目的就在于维持凭天神意旨来行使公道的人类社会。维柯进一步指出,各民族的起源虽然渺茫难稽,习俗千变万化,但却有着大体一致的秩序,这种一致性就是所谓的“理想的永恒历史”,它是天神意旨的反映。维柯说一切民族,无论是野蛮的还是文明的,不管在时间和空间上隔得多远,都保持宗教、婚姻制和埋葬這三种习俗,习俗的一致性说明各民族之间必有一个共同的基础,这种共同的基础支配了一切民族,指使他们都要从这三种制度开始去创建人类,并虔诚遵守这三种制度,以免世界又回到野蛮状态。维柯认为,这种共同的基础来自于天神意旨,从而使人类制度在整体上导向一定的秩序。“我们的科学必须证实天神意旨在历史中所做的事,必须是一部天神意旨在没有人类认识或意图而且往往违反人类计谋的情况之下,颁布给人类这个伟大城邦的一些制度的历史。因为这个时间尽管是在时间中创造出来的,而且是特殊的,天神意旨在其中奠定的那些制度却是普遍的、永恒的。”[6]par342通过天神意旨,民政世界就被导向永远高于人类为自己祈求的那种善,这表明了维柯全部知识的目的就是要从人类精神界,亦即民政界或各民族世界去显示天神意旨。
在维柯看来,智慧其实就是神所启示的关于永恒事物的知识,形而上学或玄学归根结底就是神的学问,它在神身上寻求对人类心灵的认识,认识到神是一切真理的源泉和善的调节者。诗性神学和自然神学主要是对天神意旨自然方面的观照,基督教神学则主要是对天神意旨超自然方面的观照。很显然,智慧开始于诗性神学。笛卡尔曾经说哲学作为整体就像一棵树,其根基是形而上学,躯干是物理学;在维柯看来,人类知识也像一棵树[8],但其躯干却是诗。原初的神学诗人们依靠想象将诗发展为诗性的艺术和诗性的科学,一方面,神学诗人们通过诗性的艺术创造了自己的存在;另一方面,神学诗人们又通过诗性的科学了解与自己相关的自然界,即神意创造的世界,二者都源自一种动态的具有伸缩性的诗意本性,但同时又都指向天神意旨,诗从而也是到达人类所有知识和道德世界的必由之路。从人类自身的创造到神意的领悟,诗自始至终都起着根本而直接的作用,因而诗不仅具有认识的价值,而且还具有本体的属性,“维柯所理解的诗是到达人类有限存在基础的关键。”[9]正是通过诗与想象,原初的人才超越了自然的威严和凛冽,挣脱了恐惧的束缚,由此创造了知识和真理的起点,推动了形而上学的不断发展。
三
在维柯的形而上学中,天神意旨作为最真实的本体,代表了一种最完善的存在状态,而理性民政神学就是对这一状态的追求。显然,维柯的本体论与基督教神学宇宙论有着密切的关系,显示出强烈的中古色彩,但与中古传统不同的是,维柯并没有把诗看作是无知和虚幻的,而是坚持其在认识论上的价值,肯定诗在天神意旨理性民政神学中的积极意义,这集中体现在诗在天神意旨的理性民政神学中的优先性上。
天神意旨作为最高的存在和永恒的善,作为神圣的知识,不断地帮助和指导人类社会,使其得到维持和发展。在这个过程中,天神意旨优先通过人类感官再通过理智显示自身,“天神意旨已把人类制度安排成这样:从诗性神学开始,这种神学调节人类制度,用某些可感觉到的符号来象征由天神遣送给人们的神旨,至于自然神学则用不在各种感官范围之内的一些永恒的真理;各民族都被安排好,去接受由神启示的神学则是凭一种超自然的信仰,这种信仰不仅比感觉要高一层,比人类理智本身也要高一层。”[6]par366显然,在维柯看来,天神意旨的理性民政神学包括确凿可凭的和真实的、诗性的和哲学的两个方面,“哲学默察理性或道理,从而达到对真理的认识;语言学观察来自人类选择的东西,从而达到对确凿可凭的事物的认识。”[6]par138确凿可凭(certum)在拉丁词里意思是“特殊化过的”,或者像经院学派所说的“个别化”的,它与哲学涉及不同的范围,是人类对特殊具体的事实、事件、习俗、法律、制度进行谨慎观察予以确定形成的。确凿可凭虽然与“共同的”在认识对象与内容上是相互对立的,但只有将二者关联起来,才能考察这个民族世界的永恒理念,发现天神意旨的理性民政神学。据此,维柯指出,哲学家如果不去请教语言学家们的凭证,就不能使他们的推理具有确凿可凭性;同样,语言学家如果不去请教哲学家们的推理,就不能使他们的凭证得到真理的批准。诗人们就是人类的感官,而哲学家就是人类的理智,只有首先关注诗人们通过感官形成的确凿可凭的事物,然后将其与哲学家通过理性形成的抽象推理结合在一起,才能观照到永恒神圣的知识,建立真正的科学,诗性神学因而成为通达神圣知识的起点。
在维柯看来,诗性神学就是凡俗玄学,它不是从外在世界而是从思索者本人的内心中各种变化去寻找它的证据,诗人们正是首先借助于这种凡俗玄学,才一步步创建了人类社会,并不断地显示了天神意旨。据此,维柯指出,天神意旨的理性民政神学“从立法者的凡俗智慧开始,这些立法者从天神预见这一属性去观照天神,从而创建了各民族,接着这种神学又由哲学家们的玄奥智慧加以完成,这些哲学家们在他们的自然神学里对这种凡俗智慧作了一种理性的说明。”[6]par385显然,在对天神意旨的形而上观照中,诗居于首要的位置,这种首要性来自于人性的必然,因为人在认识不到事物的真理时,就当心要抓住确凿可凭的证据,以便纵使凭知识不能满足理智,至少可以使意愿依赖知觉,“由于人性的必然,诗的风格比散文的风格先起,正如由于这种人性的必然,寓言故事或想象性的共相比理性的哲学的共相先起,哲学的共相正是通过散文的手段来形成的。”[6]par460维柯认为,在人类思想的发展秩序上,人起初只感触而不感觉,接着用一种迷惑而激动的精神去感觉,最后才以一颗清醒的心灵去反思。民族生活的历史因而也分为两个层次:一个是人类的童年时期,一个是人类的成年时期,人类在童年时期都是诗性的,而在成年时期都是理性的,诗性一定在理性之前。也就是说,学院和哲学家是最后才到来的,“先是树林,接着就是耕地和小房子,再就是房屋和村庄,再就是城市,最后才是学院和哲学家:这就是从最初根源顺序上升的发展。”[6]par22维柯因此批评了学者们的“虚骄讹见”,认为正是他们对诗性的盲视,才导致不能正确理解知识的真正来源。
维柯进一步强调,天神意旨作为形而上活动的根据,是凡俗智慧和玄奥智慧的共同基础,它使人先通过感官再通过理智揭示自身,人类的三个原则——婚姻、埋葬、信仰都是确凿可凭在先,原初的诗人首先以确凿可凭的事物为真实,后来才是哲学家从三种普遍的习俗中推出天神意旨、情欲的节制和灵魂不朽,所以从认识和创造的逻辑看,诗的创造也具有在先性。维柯说拉丁文“理解”的意义就是人心从它感觉到的某种事物中见出某种不属于感官的事物,所以,凡是不先进入感官的就不能进入理智,诗人们首先凭凡俗智慧感觉到的有多少,后来哲学家凭玄奥智慧来理解的也就有多少。这说明感觉在理解和判断之前,虽然哲学推崇的反思和判断也具有创造性,但它们只是整理和协调心灵创造出来的各种要素,就连它们本身也是心灵创造出来的形式。“对事物的发明或创造既然自然而然地来在对事物的批判之前,按正当的道理,世界在婴儿期所涉及的就是人类心智的第一级活动,因为当时世界要有各种发明创造来应付生活的必要和便利,这一切都在哲学家出现之前就准备好了。”[6]par699在维柯看来,诗不是来源于人的喜悦和便利,而是需要,诗所代表的凡俗智慧与人的日常经验密不可分;哲学存在必须以生命存在为前提的,以人的需要和情感为基础的,一旦理性被当作认识的普遍方式,认识就必然与具体的存在和需要分离,失去了存在基础。
维柯把诗的认识能力置于反思和判断之前,认为诗的认识具有最先的创造性和真实性,诗先于哲学,想象早于知性方式的构成,诗的这种先在性不仅是历时的,也是共时的,不能进入感官的就不能进入理智,诗和想象作为人类心智的最初活动,不仅是精神理念的一个阶段和意识的一种形式,而且也是对文化生成状态本源性的把握,诗乃人类创造活动之根源。维柯借此打破了传统形而上学的藩篱,传统形而上学是从存在的本体问题和抽象的非历史原则开始,维柯的形而上学却是从语言的具体性开始,尤其是语言丰富的诗性蕴涵开始,语言被当作揭示人类历史生成和现实的唯一因素,“维柯的思想是一种真正的现象学,它其实就是对人类现实如何一步步出现的描述。”[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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