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本潮落,影视回归

2019-08-15 17:21陈茜
商学院 2019年8期
关键词:影视

陈茜

经历了税务风波、明星限薪令、资本退潮、监管收紧后,褪去2015年非常态的高涨和喧嚣,2019年影视行业进入“寒冬期”。

根据灯塔专业版数据显示,2019年上半年中国电影市场总票房为311.09亿元,比2018年同期的320亿元减少了2.78%,观影人次下降了近1亿人次,仅为8.07亿,同比下降10.31%。此外,上座率也降至近6年来最低点,仅为10.52%。

经历过泡沫期,电影观众得到了充分训练,观影品味提升,电影制作者们也将更注重打磨内容品质,资本方也对电影投资更加心存敬畏,谨慎而为,培养专业素质。

在内容监管导向性更强之下,中国电影产业向更高质量发展成为信心来源。由此来看,应该更加珍惜寒冬带来的冷静和成长。

减速换挡,回归现实

2018年,《红海行动》等主旋律动作大片票房持续强劲,触及社会议题的《我不是药神》实现“破圈”,而《无名之辈》《无问西东》等中小成本电影凭借口碑力量,成为票房黑马。此时,IP改编剧已经从票房前十流出。

到2019年,科幻电影《流浪地球》再次成为现象级电影,以及内容监管的收紧,也让现实主义题材成为新时代的内容风向标。

电影制片人、首功电影工作室创始人王大勇分析,当下,中国电影基本已经过去了“解闷”的阶段,下一阶段是“解惑”。各层面都希望电影能承载更多思想人文价值,观众的要求也在升级。比如,《无名之辈》的角色融入了对善恶的微妙思考,反面人物第一次显得没那么非黑即白。

他指出,电影本身作为大众文化娱乐消费方式,在表达深刻议题时需要贴近观众,艺术呈现。以《绿皮书》把严肃的种族问题消解成喜剧故事。

电影测评及观众调研平台聚影汇创始人朱玉卿在接受《商学院》记者采访时指出,对所谓电影寒冬期的理解,一种是大量业外资本撤离的现实情况,另外一种就是电影的转型和生态变化。

他总结,在 2018年机构改革,电影划归中宣部统一管理背景下,电影产业已经成长为千亿规模的文化产业,需要承担更多社会责任。

第一,要规范化发展。从投资、生产制作、宣发环节各个方面要规范,比如税收规范化、演员片酬规范等。之前演员成本甚至占到制片总投入的70%以上,制作和创作不可能达到观众要求和预期。

第二,重视导向性。电影重视价值观导向,弘扬真善美,正能量,符合主流意识形态。

“对于电影人来说,这种转型是好的事情。但是也会让进来赚快钱的资本胆战心惊,不寒而栗,就此撤出。所谓的资本泡沫其实是这些。”朱玉卿说。

关于口碑与电影票房的关系,电影研究者王昕在《商学院》杂志采访时表示,在他看来两者并非正相关。真正的大片在排片时已经控制了首日排片,以及后面票房走向,基本是一个很稳定的投资。

比如,2019年上半年,《“大”人物》《白蛇:缘起》《绿皮书》《老师·好》《调音师》《何以为家》等六部影片,在排片规模不足13%的情况下,凭借故事情节获得了影迷的高度认可,甚至影响排片,票房都在3亿以上。

热钱流入,行业膨胀

一边是引领市场风向标的电影类型在转变,一边随着电影市场规模的高速增长,高风险的电影圈成为圈外人眼中的“暴利”行业。

早在2006年,华谊兄弟就募集到以马云为代表的1200万美元境内外资金,娱乐产业,特别是电影也成为PE们竞相追逐的投资新领域。IDG在中国成立了“新媒体基金”,投资了中博影视(三期增资)、中影集团、印象创新。

爆款电影营造出的“暴利“,不但吸引私募基金涌入,还刺激着原有业态呈下滑趋势的公司纷纷逐梦电影圈。

据统计,2014年共发生169起文化传媒行业并购,涉及资本总额约1605亿元。其中,影视类并购占据近四成,平均每6天就会发生一起影视公司并购,涉及资金超过650亿元。湘鄂情、熊猫烟花、中南重工等业外公司连接发布跨界影视并购的消息。

在2015年,147件PE(私募)及VC(风险投资)中,有91件是电影娱乐产业,其中PE投资金额达98.23亿元,同比增长300%。

彼时,北京大学文化产业研究院副院长陈少峰接受媒体采访时指出,“事实上,在中国影视作品投资中,40%亏损,40%持平,仅有20%可以获得盈利。”

在王大勇看来,现在留下来的公司有两种:一种是传统做电影的公司;另一种是中小影视投资公司,它们通过磨练在行业站稳脚跟,长期看好行业。比如投资了《大圣归来》的天空之城,还做了子品牌马灯电影,专投文艺片。

对于投资者也一样,也需要擦亮眼睛。“一个电影会有好多挂名,但是你要知道这个电影的核心是谁,不能仅仅看表面。如果把钱投给他,再做一个十亿级票房的作品,可能做不出来。”王大勇说。

据他分析,在前两年热钱涌入的时候,大家都是根据档期定演员,抢演员,演员自然会抬价。这些做法都突破了经济规律,想办法把一个东西包装得特别精美,但是,内核不讲究。

朱玉卿也表示,以前不專业的投资者,甚至只看操盘手是谁,攒局的人是谁,现在“拼盘”式项目的时代已经结束。未来有机会的项目一定是精品力作,一定是专业团队来做。“电影投资门槛很高,不懂肯定需要交学费。现在投资者看项目也更加看中内容,从剧本、导演、演员和制作团队等一一把关。”

例如,宣称投入7.5亿要做中国《阿凡达》的奇幻电影《阿修罗》上映三天,票房不到五千万,因“五毛特效”豆瓣评分3.1,片方宣布撤档。该片由吴磊、刘嘉玲、梁家辉主演。这些都是“拼盘”式项目失败的案例。

资本退潮,人性回归

2018年下半年崔永元因不满《手机2》爆出范冰冰“阴阳合同” “天价片酬”,掀起影视圈的补税风波,影视传媒股进入历史低谷期。

截至2018年12月28日,文化传媒板块累计跌幅已达41.2%,市值缩水,业绩下滑,股权普遍处于高质押率。

2018年,影视行业公司没有一例IPO成功过会,今年上半年影视行业只有万达电影重组获批。

资本市场上,继续阴云密布。2019年7月5日,证监会发布《再融资业务若干问题解答》30条,提出上市公司募集资金应服务于实体经济,符合国家产业政策,主要投向主营业务,原则上不得跨界投资影视或游戏。

“这些热钱撤离,短时间内会产生一些影响,但长远看肯定是好事。”朱玉卿表示,因为一个产业,特别是文化产业需要专业门槛,业余资本进入,偏离专业航道会出现很多问题,甚至制造一些乱象。

他举例,2016年《叶问3》票房造假,把电影包装成金融产品,一些互联网企业把电影当作加持资本的工具,以及房地产等各类行业都觉得自己可以做电影。

“大家必须明白电影是一个有限性的行业,每个电影的票房都存在类型天花板,想让电影创造奇迹,只能突破天花板。”王大勇直言,“资本进来后的要求是无限的,所以,做影视要控制你的欲望。用无限的野心在一个有限的行业肯定会有泡沫。”

对于影视公司来说,经历了资本市场的波动也会更加冷静。

“如果想做大就必须进行整个产业链的布局,单纯做电影,只能做一个小而美的公司。”在他看来,影视公司也需要更加专注,未来会产生很多小而美的公司。像现在徐峥的真乐道,宁浩的坏猴子等。

不但要控制纵向的野心,还要控制横向野心,不能看到一个类型赚钱一直复制自己。在他看来,寒冬到来,人性浮现。不管是从制作,从投资都是要关注人的元素。

经历泡沫期的洗礼,也给影视行业带来一些好的改变。

第一,电影作为一个投资产品被投资者所接受。“每个人都有了对电影的经验,不管是消费经验,还是道听途说的投资经验,都能说上一二。比如排片、分账这些概念,在几年前是特别行业的信息。”

同时,泡沫期其实训练了排片经理的商业判断,烂片逃不过他们法眼,赚钱的好片不会被错过。

第三,由于整个电子商务环境的兴起,以及观众经过大量各种类型的电影和营销方式的训练,有了更强的思辨能力,“被烂片骗怕了”。

“中国电影整体收益没有提升,但是把成本炒起来。现在要降下来,会很难受,但是也在调整。”王大勇表示。

他以前谈项目,给演员发出去后人家一问预算,不合适就不聊了,现在不会马上拒绝,会要求先看剧本。“要看剧本了,就说明钱不好赚了。”

泡沫期过后,留下了对电影保持敬畏心和坚持长期主义的投资者。一些轻率上马,打磨不够的作品最终成为“炮灰”。

影院的危和机

在中国,房地产的发展带动了影院银幕的扩张。2009年,全国主流院线银幕数量只有4723块,到2018年,全国银幕总数已经超过6万块,2019年上半年达到6.49万块。

得益于此,2017年,我国电影市场总票房达到559亿元,已经成为仅次于美国的全球第二大电影市场。

经历过高速增长,今年上半年票房和观影人次开始双下滑。

泡沫期过后,留下了对电影保持敬畏心和坚持长期主义的投资者。一些轻率上马,打磨不够的作品最终成为“炮灰”。

王大勇认为,其实现在银幕已经出现过剩,影院资产处在一个特别低的时候。地处豪华商业区,现在看电影人少了,分账平不了租金、电费、人工等成本。现在很多影院都在更少人干更多的事儿,增加空间利用率,想办法挖掘影院的经营价值。“影院也在进行消费场景转型,比如可以把世界杯直播放到影院,有很多新的尝试。”王大勇说。

关于电影院是否消失的问题,王昕认为,电影院在商圈里面能取得重要位置,因为它充当着公共生活空间的角色,这类空间在中国非常缺乏。同时,电影院观影的体验是电影作为公共大众文化非常重要的功能,在手机里看,只能叫电影节目。

“电影作品只有在电影院放映才会树立起品质的标杆。”王大勇说,“因为,院线电影对技术规格要求很高,最简单的声音最起码要做杜比5.1,甚至是杜比全景声。这样即使降维到网络上,品质还很高。”

目前,纯线上放映的网络大电影和院线电影质量还有很大差距。

“美国都没有很好解决这个问题”,朱玉卿讲到,“拍几千部网络大电影,可能有一两部‘红包领奖,这是两个行当的区别。”

他分析,网络大电影本身是打猎奇、猎艳擦边球起来的,很难从本质上有很大改变。现在国家对网络大电影的审查标准和院线电影统一,希望赚快钱的资本在也陆续撤出。所以,网络大电影有很长的路要走。

手机屏幕虽然暂时无法取代电影院的大银幕,但是,互联网技术对生活方方面面的影响不言而喻,包括对电影产业也一样。

互联网的角色

2014年被称为中国电影互联网元年。

这一年,腾讯互娱宣布成立影视事业部“腾讯电影+”,制作根据游戏IP改编的动画电影,腾讯视频宣布将投资《钟馗伏魔:雪妖魔灵》等6部影片。阿里巴巴斥资62.44亿港元收购文化中国完成,更名为阿里巴巴影业。百度旗下的爱奇艺成立了爱奇艺影业。当时还未被阿里收购的优酷土豆成立“合一影业”。

在经济增速放缓的大背景下,英姿勃发的互联网企业带着资本、用户和新的商业模式积极拥抱电影行业,并且被温柔以待。

与曾经的地产、餐饮等上市公司跨界做影视不同,这次互联网的介入被认为可以更深层次介入,甚至颠覆影视行业模式和游戏规则。

在朱玉卿看来,些互联网企业有做电影的决心,但是,在互联网+风口最旺的时候也都没有推出代表性作品。“互联网公司大都把自己定位为宣发,很少从内容端切入。”

“爱奇艺现在走的是一个特别保守的策略,相当于奈飞的改良版。”王大勇表示,“其实是要电影未来为平台干更多活,对冲掉投资风险。因为现在一个电影,如果票房成功,有了口碑,基本上几个平台争相购买网络版权,而且价格非常高。

关于中国电影的市场容量,朱玉卿分析,目前国内电影票房的单日票房天花板为14.4亿元,单月票房纪录是今年2月创造的110.9亿元。按照单月计算,年容量应该有一千多亿元以上的票房。

“所以現在还远远没到市场的天花板,关键是缺乏特别受欢迎的影片。如果每部影片都是《我不是药神》《红海行动》《战狼》《流浪地球》,电影产业容量还很大。”朱玉卿如此展望,电影作为文化产业的龙头产业依然是朝阳产业。

处在这样一个不确定性的时代,坚持对电影艺术的敬畏和热爱,打磨出经得起观众检验的作品,实现高质量发展,才是应对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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