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 · 本刊记者 胡静
李红旗,这个出生于1980年的娇弱女子,不恋北京的舒适、稳定,不顾女同志现场生活的诸多不便,十几年如一日穿梭在制梁现场钢筋水泥间,付出比男同志更多的艰辛与汗水,把最美的青春献给了国家铁路工程事业的第一线。
桥是什么?茅以升曾这样风趣地为之定义:桥是经过放大的一条板凳。
时至今日,正是这一座座特殊的“板凳”打通无数天堑,打通了人与人、城与城、国与国之间的距离。从西部高耸的高原山地,到东部广袤的丘陵平原,无论江河湖泊或是深山沟壑,一座座大桥拔地而起,一榀榀几百吨重的箱梁稳稳地架在上面,平直的铁轨在空中延伸,保证火车跑得更快更稳。
在这些桥梁中,有一种梁称为预制梁,是采用工厂预制,再运至施工现场按设计要求位置进行安装固定的梁。如果桥是“板凳”,那么梁就是“板凳的面”,制梁场就是把“板凳的面”预制出来的地方。
作为施工单位,制梁场的条件无疑是异常艰苦的,这让很多女孩子望而却步。但李红旗,这个出生于1980年的娇弱女子,不恋北京的舒适、稳定,不顾女同志现场生活的诸多不便,十几年如一日穿梭在制梁现场钢筋水泥间,付出比男同志更多的艰辛与汗水,把最美的青春献给了国家铁路工程事业的第一线。
李红旗,这朵迎着晋北高原的风沙和阳光绽放的铿锵玫瑰,现任中铁六局丰桥桥梁有限公司石家庄制梁场项目经理,也是中铁六局在建工程中唯一的女项目经理。她创新的项目管理办法刷新梁场日产纪录,引来多方学习参观,曾获北京市劳动模范、北京市国资委“国企楷模、北京榜样”、中国中铁劳动模范等荣誉。
2005年,25岁的李红旗从河北工程学院计算机科学与应用专业毕业,满怀憧憬地来到中铁六局丰桥公司。李红旗回忆:“进厂培训结束时,每个人都要填报志愿,我报的是工程管理。虽然我当时还不确定我的职业规划,但就是想走出去、去一线项目。”
但因为财务部缺人手,同时也需要计算机专业人员做一些计算机和网络的技术支持,于是她被留到了机关财务部。这对于工程单位的女孩子来说简直是求之不得的大好事,没有风吹雨打,不必承受偏远工地的艰苦与寒暑。
可李红旗的感觉却不是这样。在别人羡慕的目光中,李红旗的内心却是异常焦虑的:“我总觉得更大的舞台应该在项目一线,我在财务部就是个技术支持,没有具体的工作,我不想荒废青春。”
李红旗下定决心要做点什么,于是,在财务部同事们的帮助下,在参加工作3个月后就考取了会计证。拿到会计证后,“我十分坚决地主动申请去项目,去工地。我想去工程一线,去学习、去体会,去积累本领。”
公司领导看到了李红旗去基层项目的决心,虽然她的专业与会计并不对口,仍在2005年11月给了这个满腔热血的女孩子一个实习的机会——派她去丰桥公司迁曹(迁安-曹妃甸铁路工地)项目部担任出纳。
当时项目部还在筹备阶段,条件十分艰苦,临时的活动板房、水泥地、旱厕,但李红旗仍是怀着一腔激情奔赴项目,如饥似渴地汲取着知识的甘霖。2006年3月,迁曹项目部正式成立,项目部管理人员少得可怜,而李红旗跟在老师傅身后,成了极为忙碌的勤杂工。因为李红旗性格泼辣,不怕吃苦,当时的指挥长对她颇为青睐,对她说:“你既然来是为了学东西,就不要在驻地,要天天去现场。一个工序呆上一个月,保证天天都能学东西,学一圈下来,所有的工序你就都清楚了。”
而这段话,为李红旗的广阔未来打开了一扇门。从此,她几乎所有的时间都泡在了工地,她天天跟在工人身后,时时问,处处问,天天问。同时,李红旗外向的性格让她和现场的老师傅、新工人全都打成一片,还充当起了工人与管理层之间沟通的桥梁。
也就是在这个阶段,李红旗对底层工人有了充分的了解,知道他们所想,知道他们所需,知道怎样从他们中间汲取力量,并将这种力量再回馈于他们。
然而,戏剧性的是, 2006年6月,丰桥公司机关财务部急缺财会人员配合中国中铁上市工作,6月1日一纸调令发到了项目部,要李红旗马上回机关报到。
“听到这个消息,我当时就哭了。其实减去春节假期和筹备阶段,我真正在项目上学习的时间也只有短短3个月。我拿到调令后一边哭一边说:‘我的人生价值啊,我的人生价值还没实现呢……’同事问我:‘你的人生价值是什么啊?’我说:‘我的人生价值就是做事,在项目做事,在工地做事,做一个事是一个事!’”李红旗告诉《中国新时代》记者。
无论李红旗如何不舍,仍是回到机关财务部开始了紧张而忙碌的工作:“整整一年,每天都是各种忙,但是我的心,时时刻刻都系在项目部,盼着中国中铁能早点上市,盼着手里的工作早点结束,盼着早点去项目。我一直在寻找机会,等待机会……”
事实上,这一年对于李红旗来说,同样也是收获颇丰的一年。这一年,李红旗在时任丰桥公司总会计师的王秀萍和财务部的各位姐姐身边学到非常多的专业知识,“当时很多数据和资料需要人工来处理,当时的会计王爱茵做决算我就给她打下手,我俩天天加班到很晚。在这个过程中,她教会了我很多知识,以至于工作完成后,我的知识储备已经可以够资格做一个项目部的会计了。”
李红旗成了人人夸赞的总会计师的“好徒弟”,这为她在财务技术方面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也为李红旗以后的发展形成强大的助推力。
2007年,李红旗被评为“中铁六局优秀共青团员”。可荣誉并没有让她就此安分下来,她的心,还是时时刻刻都系在项目部。她在寻找机会,等待机会。
2007年9月,丰桥公司总经理、总工程师、总会计师在视察大同项目的过程中,发现大同项目的账目亟待健全,急缺一名严谨负责的现场会计。但因为大同项目的条件太过艰苦,派驻会计存在一定难度,领导想到了工作认真负责又十分坚持原则的李红旗。
而这个苦差事对于李红旗来说却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她当即毫不犹豫地说:“去!”
王秀萍告诉李红旗:“你先考虑考虑,这个地方非常艰苦。”
“不用考虑,再艰苦我也去。”李红旗觉得,自己既不是会计科班出身,也不是会计师,自身条件并没有优势,而没有人愿意去的大同项目对她来说就是天赐良机。
2007年9月25日,正值中秋佳节。李红旗来到了大同梁场。映入她眼帘的是,荒僻的山野、漏风的板房、清寂的天空,初建的大同梁场就连月亮都显得格外孤独,项目部也没有几个人,而女性包括她自己只有2名。
李红旗放下行李,四处寻找厕所,可转了一圈儿,连个旱厕都没有。这个项目部,远比想象中艰苦10倍!
大同梁场的岁月,对李红旗来说可谓是千锤百炼。作为梁场的财务主管,她每天都紧绷着一根弦。虽然有财会基础,可要与项目现场衔接起来,对李红旗绝对是个很大的挑战。
李红旗事无巨细的工作作风逐渐显现了出来,供应商因为提供不了发票,李红旗坚决不付账,于是供应商在她的办公室大吵大闹;各部门报上来的领料申请单,李红旗一一去核对,看每一张单据是否都对应着工程中相应的物资;现场看完管道,李红旗再到工程部要图纸对着琢磨,不懂工程,她一趟又一趟地跑去问;去库房查看物资,核对每一种钢材、每一种不同型号螺钉的具体用途;收入库单,填出库票,核算消耗数量,掌握质量评判标准……李红旗每天都在现场、库房、安质部、工程部之间穿棱,每一个材料每一个数据,她都要让自己做到成竹在胸。
那段日子,李红旗没日没夜地干。也许,很多人都觉得李红旗是在跟自己较劲,一个会计主管,帐目清晰不就行了,那么拼、那么较真干什么?但正是李红旗严谨强硬的工作态度和事无具细、坚持原则的工作作风,使得她之后的路渐渐走出了属于自己的精彩人生。
所有的努力终归会变成开启事业新征程的资本。因为李红旗从一开始并没有将自己定位为一个简单的财务人员,而是对项目每一个工序、每一个数据都事无巨细地去了解,使得她在2008年9月被提升为项目部副经理兼主管会计。
是的,李红旗绕了一大圈,终于实现了最初填报的志愿——工程管理,实现了从网管到财务,再到项目管理人员的三级跳,而这个过程,她用了整整3年时间。
2009年5月,她被任命为石家庄货迁项目部副经理,同时兼任大同梁场副经理及财务主管。她两头跑,忙得像个飞速旋转的陀螺。不过,虽然忙,李红旗过得却很愉快,因为这段时间她在“偷师学艺”。
时任石家庄货迁项目经理的刘怀志每天早晨都要去现场,李红旗每次都跟在他身后,在学怎么观察、怎么发现、怎么解决问题;学如何安排生产、如何布置人员、如何与不同的人沟通……
而刘怀志对这个好学的小姑娘也毫不藏私,从产品质量到工序安全管控,一直到文明卫生,总是倾囊相授。一度,刘怀志在前面带路,李红旗在身后随行。“就是那段时间,我学会了整个施工生产的知识,为后期主要负责组织生产奠定了扎实的基础。”李红旗告诉记者。
2009年冬天,石家庄突降大暴雪。当时,刘怀志在临河,另一个常务副经理在太原,石家庄货迁只有李红旗在盯守。李红旗回忆:“百年不遇的大雪像一个严厉的考官,考验着我的能力、效率和责任心。夜里12点,我站在搅拌站下,心想雪再这样下,我们的料库、钢筋加工棚、工人宿舍都得被压塌,当大家做好安全措施上房清雪时,看着雪一锹一锹的洒下来,我几乎不敢眨眼。一直到早上6点,危险才被排除。正是这场暴雪,让我变得更加成熟,坚强。”
2012年3月,凭借出色的业务能力和超群的管理能力,李红旗被任命为太原分公司经理。由此,她也成为中铁六局唯一的女项目经理。
这个女项目经理,肩上的责任不比男儿轻。太原梁场同时供应3个业主、4条在建线路的制梁任务——太原枢纽代建工程、太原南站及相关工程、太兴工程,预计产值达2.3亿多元。
因此,李红旗的心没有一刻放松过。天一下雨,她就半夜不睡,打着手电直奔梁场。她害怕地基会塌陷,害怕制好的梁会倾倒,害怕会因为自己的疏漏而导致工期延误。对梁场,李红旗骨子里怀着一种深深的敬畏,就像守护一个无比尊贵的婴儿,小心翼翼,任劳任怨。
而在质量方面,李红旗更是容不得一丝一毫的马虎,曾经一片有蜂窝麻面和水纹的梁将要装车,被她当场叫停,并召集所有技术人员到现场进行紧急修补。因为在她心里,太原梁场出去的每片梁,都必须是尽善尽美!
在现场,李红旗绝对是奖惩严明,雷厉风行,新来的员工甚至对她有些畏惧。可在生活中,李红旗对他们却又有着细致入微的关心和照顾。
虽然地处偏远,可这里的年轻人并不寂寞。如果没有特殊情况,李红旗总是和他们呆在一起,一起学习,一起种小菜园。正是因为这种亲密无间的融合,每个员工都把项目部当成了家,把工作当成了生活。提到自己的员工,李红旗总是说自己做得太少,他们才是梁场真正的顶梁,是他们齐心协力顶起了太原梁场……
李红旗在采访中坦言:“我们的梁场是一个项目部,更是一个家。我没有什么亲人,他们就是我的亲人。”
对于李红旗来说,人生最大的愧疚正是来自于陆续离开她的亲人们。
李红旗出生在一个普通家庭,她的名字就是爷爷起的。“爷爷是一个刚正不阿的离休老干部,一直要求我们要对得起国家对得起党。”李红旗告诉记者,“我受爷爷的影响很大,一直想要做一个有作为的人,做一个正直的人。”
李红旗的父母也对她寄予了很大的期许。母亲一直身体不好,李红旗曾经产生过辞职回家照顾母亲的想法, “当时母亲很生气,她跟我说:‘我供你上大学就是想让你有所作为,如果现在有这个想法,还不如当初高中毕业就不要上学了,直接回家不是更好。你既然走出去了,就别想着再回来。’”
事实上,父母对于李红旗的工作都非常支持,“他们知道我很忙,所以我有时候回家,他们就总想轰我回去上班,生怕我因为惦记他们而影响了工作,从来都跟我说身体挺好的,让我别惦记。”
2010年10月,太原分公司正在紧张地筹备中,与此同时,石家庄货迁准备撤场,而撤场所有的后续工作都交给了李红旗。恰在这时,李红旗的母亲却住进了北京301医院。当她安排好工作赶到医院时,母亲已生命垂危,不久便离她而去;2014年一直身体非常健康的父亲又突然离世,李红旗只赶上回去处理后事。
提到已逝的父母,李红旗几度哽咽:“我十分享受项目一线的工作,工作时我总是激情澎湃。但每当夜深人静时,我却会潸然泪下,思念我的父母。对他们,我有着深深的愧疚。我没有伺候过母亲一天她就走了,还没等从失去母亲的悲伤中爬出来,我的父亲又走了,我觉得我的‘天’都要塌了。我是独生女,参加工作后就一直在忙、忙、忙,忙得都没有在父母亲面前尽孝,总想着等忙完了闲下来好好陪陪他们,如今却是子欲养而亲不待。”
面对年事已高的爷爷奶奶,李红旗却要将悲伤藏起来,尽量更多地带给他们欢笑,“父母走了,我觉得最需要安慰的人应该是年迈的爷爷奶奶,我要担起父母的担子,替他们尽孝。我要是再不坚强起来,爷爷奶奶更受不了了。”
于是,李红旗只要有时间,就回家去看望祖父母,陪他们说说话,谈谈工作,“他们有离休工资,平常生活有大伯照顾,我能做的也就是多陪伴,多让他们高兴。”
然而,在2016年,李红旗的爷爷也撒手西去了。“我现在已经没有什么亲人了,唯有以企业为家,继续努力工作,方能告慰亲人们的在天之灵。”
李红旗就像一只地地道道的候鸟,项目部走到哪儿,她就飞到哪儿。项目部就是她移动的巢。
她最后告诉记者:“我没有什么业余爱好,我的业余爱好就是工作。你要问我是否憧憬过幸福,我的幸福是在梁场解决难题,是制好的梁架到现场,更是我参建的铁路通车运营……常怀感恩心,感恩父母,给了我生命;感恩企业,给了我舞台;感恩领导,给了我方向;感恩同事,给了我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