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筑师引导下的小微设施建设激活乡村发展——浙江安吉县玉华村竹酒设施用房

贺勇 王凯伦 戚骁锋

浙江大学

1 实景鸟瞰

“小微”是乡村的一种基本特征，不仅表现在建筑的尺度和规模上，也表现为空间与景观演变的速度。正是这种“小微”的状态，让乡村在建筑与景观风貌上呈现出了不同于城市的特征，显示出其独特性。如果把建筑作为一项“微设施”，其背后则往往对应着“微企业”“微整合”“微更新”，以及建筑师引导下的设计与建造方式。通过这些微设施，乡村的产业不断提升，乡村的空间不断优化，乡村社会得到持续改良。浙江安吉县玉华村竹酒设施用房设计即为这种理念下的一个代表性案例。

1 建设背景与过程

两年前，老陈夫妇在浙江安吉县鄣吴镇玉华村租下了一片竹林，作为他们生产竹筒酒的基地。竹筒酒是将高度的纯粮酒在春天用针筒注入新长出的竹子里，一年后再将竹子砍下，然后敲碎竹节，倒出即可饮用。我品尝过几次，其酒精度数不高，酒中有股竹子的清香，味道很是特别。

作为竹酒生产的基地，需要临时设施用房用作竹酒的加工、制作与展示性体验等，我们有幸参与了这个项目的设计。设计之初，老陈带着我们在竹林里考察，阳光穿过茂密的枝叶，在坡地上画出一道道光亮的弧线。竹林旁边有一大片刚刚种下的樱桃树，远处的山脉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纯净，一幅世外桃源的美景。老陈陪着我们一边走一边描绘着他的设想，关于房子的布局、功能他都早已经成竹在胸。场地的特征非常明显，所以我们很快达成了共识：在满足生产功能的前提下，让房子更好融入场地，特别是充分利用北面那片如诗如画的田园风光。因为老陈的竹酒事业才刚刚起步，建筑的造价也要尽可能低。

业主：浙江省安吉县鄣吴镇玉华村村民老陈夫妇

建设地点：浙江省安吉县鄣吴镇玉华村

项目负责人：贺勇

设计团队：贺勇、戚骁锋、王凯伦、老陈（业主）

建筑面积：274m2

结构形式：钢结构+竹/木

建成时间：2017.09

2 基地位于玉华村村委会对面的竹林里

3 平面图

4 建筑与场地关系

5 整体外观

6 施工过程

走出竹林，建筑的方案在我脑海里就已经基本形成：两个单坡屋面的长方形盒子顺着等高线布置，面向樱桃园的墙面是透明的玻璃，加上一个出挑的外廊，就构成了基本的功能空间；再结合场地的标高变化，用几个户外平台和竹林间长长的台阶或坡道将这两个空间连为一体。之后拿着草图与老陈又交流了几次，基本确定后，方案的深化和完善工作主要由我的研究生戚骁锋完成，他是一个完美主义者，为了确定建筑各部分的准确标高、构造做法等折腾了好几个星期。最终当我们把方案拿给老陈的时候，他非常满意。

为了节省资金，建筑的施工是老陈的一个叔叔带领一帮“老伙计”干的，老陈夫妇几乎每天都呆在工地，妻子负责给工匠师傅准备午餐，老陈更多的时候则是在场地上不断琢磨，思考如何优化方案。为了让师傅们更好地理解图纸和方案，我和我的学生把模型搬到了现场，大家一起想象建成完工后的样子。房子刚开始建的时候，开挖、放线、做基础，一切进展顺利。当钢结构立在场地上时，更是显得有模有样了。中间有一段时间我没有去工地，待我再去的时候，惊讶地发现老陈请了一批专做竹建筑的工匠，正在现场紧张地忙碌着。老陈说，想要在原来方案的外廊上加盖一个竹结构的顶棚，这样廊子就可以作为休憩场所了，竹廊的转角做成起翘的形式，使得看起来更有传统园林意味和乡土气息。面对如此大的调整，我虽然有点惊讶，不过也理解。作为建筑师，都希望建筑尽可能抽象、纯粹、简洁；而作为业主，更多时候则希望自己的房子有着某种象征或符号味道。这种差异我想很大程度上源于立场和角色的不同。对于建筑师而言，房子只是房子；可是对于老陈而言，这个房子是他的事业和生活，除了建造经济合理，其未来的服务目标人群以及运营方式都必须通盘考虑。我相信老陈的决定是经过了充分思考的，因为这需要一笔不小的额外费用。师傅们的效率很高，不久一个亭台楼阁般的竹建筑就立了起来。

老陈另外一个让我眼前一亮的动作是在场地上增加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景观水池，那也是他在现场对于场地不断探寻的结果。场地附近有山泉水，他将它们引入到水池以及用陶罐自制的喷泉之中，因为水的映照，房子多了些灵气，整组建筑设施也更像是一个小小的园林，即便没有外在的风景，自身也已经别有一番韵味了。

现在回想起来，在走出竹林的那一刻，老陈自己心里已经有了方案，只是没和我说。不过，说实话，他的方案比我们的要好，因为更加实用，而且每次在现场看到他的朋友们对房子频频拍照，我就更加明白了他要采用如此材料与形式的原因了。

2 设计切入点：产业在先，建筑在后

与一般的项目有所不同，该项目的建设背景是先有产业后有建筑，而且建筑的出现又提升了产业的发展。业主老陈在此承包竹园进行竹酒的生产与加工已经有几个年头，所经营的业务日趋成熟，而且积累了稳定的客户群。也正是在许多客户的建议下，老陈才下定决心修建此设施用房，一方面可以改善竹酒现场加工的条件，另一方面可以此作为基地，延伸出相关的竹酒制作、展示、体验、品尝以及休闲娱乐等活动，从而带来更好的效益。所以在建设之初，老陈就对于房子的布局、如何使用都有过通盘的谋划，其实，这种“谋划”一直持续到今天，其过程也是房子的空间与功能不断优化的过程。这组竹酒设施规模不大，用材与建造也比较简单粗放，但在实际的日常运营与体验中，却呈现出了很强的活力与吸引力，这在很大程度上归功于老陈的全过程参与。先有一个用心的业主，之后才有一个有趣的房子，我想这是这个建筑取得成功的一个重要原因。

3 空间策略：基于村企合作的设施共享、空间整合

7 竹子在不同时期的价值定位

8 村庄、竹酒、樱桃园之间的设施共享

9 村庄、竹酒、樱桃园之间的空间关联

10 建筑与平台和水池

乡村里有不少类似老陈这样的微企业，但是这些微企业通常只是消耗村庄的资源与环境，很少与村庄和村民有更加深入的互动与合作。但是在这组竹酒设施里，我们却看到了一种“村企合作”的良好状态。这种状态的出现，一方面是源于老陈与村里的良好关系，另一方面也是双方意识到了合作后共赢的局面。竹酒基地与村民居住组团之间是一大片村集体经营的樱桃园，村里意在发展樱桃的采摘、农事体验及亲子活动等服务，但由于刚刚起步，加上樱桃采摘的季节性极强，所以效益还不明显。随着竹酒设施的出现，村企之间看到了在产品上差异互补、经营上合作发展的可能与潜力，于是将其道路交通、停车场、游客休憩设施等统一考虑，通过这些设施的建设，村庄、樱桃园、竹酒设施在交通上互通互达，在视线上互为景观，在服务上合作互补，同时樱桃园、竹酒设施等又纳入了鄣吴镇的全镇旅游系统之中，成为其中的一个重要节点，如此“自下而上”“自上而下”相结合的发展策略与过程，给玉华村的未来发展奠定了良好的基础。

12 入口处的林间小道

13 展示与体验空间

14 外廊及其景观

4 建筑师的工作方法：引导而非主导的设计策略

我们虽然是这组竹酒设施用房的最初设计者，但是真正的建筑师其实是业主老陈。建设过程中每次去项目现场，他常常会让我们惊讶，但更多的是惊喜：形式的意料与意外、工匠的自在与刻意、景观的不变与多变……我们常说建筑师在乡村里进行设计应是引导而非主导的工作方式，我想这应该是一个很好的案例。

15 从外廊看远处的风景

表1 业主对于建筑师方案的改造

引导而非主导的设计策略，要求建筑师放弃通常的“作品”意识，与业主进行充分沟通，接受场地的各种限制与制约，并适度在材料、空间、形式等多个方面对原设计方案进行调整、妥协。因为在乡村里，相比建筑师，村民和业主无疑更加懂得自己在生产、生活中的需求，村里的工匠也更明白如何以一种更为经济合理的方式搭建空间。建筑师以如此方式进行设计与建造，建筑在空间、形式上的“作品感”肯定会降低，但是也会以一种更加符合乡村发展需求的方式融入乡村的环境与日常的运营之中，被使用后的“鲜活”状态赋予建筑另一种魅力。对该竹酒设施而言，业主对于建筑师最初的设计方案，在总图、平面、立面、材料选择、建造方式等方面都进行了较大的调整（表1）。总体上，在经过业主的调整之后，建筑变得更加经济、实用，特别是获得了比较大的外廊使用面积，营造出了较强的乡土与园林气息，相较之前的现代简约风格，这对于一般的消费者而言更加容易接受。

5 结语

玉华村去年也对竹酒设施北面的樱桃园进行了整修，增设了步行小道及停车设施，以方便游客的采摘。今年春天，樱桃花开得很漂亮，从竹酒设施的外廊上看过去，心旷神怡。经过两年多的建设，玉华村的竹酒、樱桃园、茶园等呈现出联动发展的良好格局，也让人们对它的未来充满了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