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飞娱乐净亏16亿元，梦碎“东方迪士尼”

范文茜

一度提出要做“东方迪士尼”的奥飞娱乐，由于此前激进扩张的步伐，险些把自己“绊倒”了。

奥飞娱乐2018年业绩快报显示，2018年归属于上市公司股东的净利润亏损额达到16.13亿元，同比下降1889.19%。

自2014年起，奥飞娱乐提出“以IP为核心”的发展战略，通过不断投资、收购在泛娱乐领域进行生态布局。过度分散的精力和投入，在业绩压力下，在2018年，不得不收缩对游戏﹑影视业务的投入。

复盘近年来奥飞从战略扩张到收缩调整，前奥飞娱乐总裁办主任兼主题娱乐事业部副总经理姜聪认为，战略方向问题不大，关键是自身能力与战略布局无法匹配。

玩具项目失利，2018年预亏16亿元

上世纪九十年代，随着日本动漫的流行，四驱车、悠悠球、陀螺等玩具开始风靡中国市场，初中毕业的潮汕商人蔡东青看准了市场机遇，成立了奥迪塑胶玩具厂，开始生产四驱车，并斥巨资引入日本动画片《四驱小子》，1996年公司收入突破亿元大关。随后奥飞悠悠球也开始畅销，2006～2016年十年间累计销售额达60亿元，位居中国潮流玩具单品之最。

凭借独特眼光和销售能力，“玩具大王”蔡东青完成了早期积累，奥飞动漫2009年在深交所挂牌上市，成为“中国动漫第一股”。

但奥飞玩具业务的这块“地盘”却面临动荡。近期公布的2018年业绩快报显示，2018年度公司营业总收入同比下跌21.81%，净利润亏损超过16亿元，暴跌1889.19%。奥飞娱乐官方解释主要因公司玩具业务“陀螺”等项目销售不达预期，以及商誉等资产计提14.8亿元资产减值损失所致。奥飞娱乐公关部人士在回应《商学院》記者采访时表示，这一情况并非个别项目本身不畅销，而是目标定得过高，以至于销售业绩未达预期。

恒生证券研报指出，2018年全球玩具行情低迷，玩具反斗城破产清算的联动效应以及中美贸易摩擦的影响，中国玩具厂商出口业务承压；另一方面中国玩具市场竞争日趋激烈，各类儿童娱乐方式层出不穷，受欢迎的IP开发难度越来越高，也给国内厂商带来较大挑战。

为了挽救颓靡的玩具业务，奥飞娱乐还牵手洋品牌“小猪佩奇”，拿下了自2018年3月起至2021年3月期间“小猪佩奇”IP玩具在中国区域内非独家的许可权。奥飞娱乐品牌负责人表示，仅用于开发玩具产品，并不会参与相关电影的出品。《商学院》记者在奥飞娱乐天猫商城看到，上市4个月，小猪佩奇玩具月销量只有两位数，低于其他品类玩具月销量。

动漫、游戏、影视三驾马车“失蹄”

2014年，奥飞提出以IP为核心的泛娱乐发展战略，通过投资、并购、扩张不断“跨界”进入到动漫、游戏、影视、电视媒体、婴童等领域，目标是要成为“新世代的中国迪士尼”。

直到2016年合并报表的子公司已有67家，包括耗资9亿元收购国内知名动漫原创平台“有妖气”母公司北京四月星空网络技术有限公司，形成商誉高达26亿元。

奥飞娱乐近年来激进的风格和试图打通泛娱乐产业“生态”的做法受到业内人士质疑，甚至一度被称作“泛娱乐板块的乐视”。

实际上，过度分散的精力和投入，过大的局面所造成的弊端，也正在浮现。除了玩具业务折戟，奥飞娱乐其他业务的表现也引发担忧：收购的漫画平台“有妖气”衰落，参与出品的海外影视《刺客信条》等巨亏、游戏业务萎缩。

北京大学文化产业研究院副院长陈少峰在接受《商学院》记者采访时表示，此前奥飞娱乐加大了在影视、游戏领域的投资，但影视项目本来就具有较大的风险性，收入可持续性和成长性较弱，在市场空间不足、资源整合不到位的情况下，激进扩张无疑使得奥飞陷入被动的局面。

动漫领域，“有妖气”被收购之时尚属国内最大的原创漫画平台，旗下有《雏蜂》《十万个冷笑话》《镇魂街》等知名作品，但进入奥飞体系三年后，“有妖气”已经跌出国内漫画平台前五。据公司披露的数据，2017年北京四月星空网络技术有限公司亏损达2385.12万元，同比降幅高达1133.77%。

尽管四月星空2018年经营利润同比扭亏为盈，但协同业务（游戏、网络剧）收入则大幅下滑，奥飞娱乐拟对其进行商誉减值3.99 亿元。

对于正寻求出售“有妖气”部分资产的消息，奥飞娱乐方面对《商学院》记者表示，目前正积极为其寻找战略投资者，希望引入优质资源壮大“有妖气”的发展，但不会整体出售。

在2018年游戏版号趋紧以及行业收缩的宏观环境下，奥飞曾寄予厚望的游戏业务更是岌岌可危。

原本被寄予厚望的爱乐游（全称“北京爱乐游信息技术有限公司”）从2016～2018年净利润就呈现下滑态势，分别为4669.05万元、1638.41万元、 -8.22万元。奥飞方面解释，2018年主要受国家游戏版号审批收紧因素影响，原预期当年上线的自研游戏项目需延后到上线，导致了利润大幅的下滑，所造成商誉减值为2.06 亿元。

此外，同样在2014年收购进来的子公司上海方寸公司也因版号停审、资本遇冷等原因，以至于新项目上线遥遥无期，在资金链断裂、核心高管流失的情况下，不得不在2018年解散团队，奥飞娱乐为此付出了2.61 亿元的商誉减值代价。

影视表现又如何？奥飞娱乐参与投资的《刺客信条》《荒野猎人》电影2016年在北美上映，虽然在《荒野猎人》的投资上收回了成本，但与海外合作方Regency沟通一直不畅。2018年末收到《刺客信条》结算单，显示公司海外票房收益分成金额为0，其中宣传费用比例高达91%。无奈之下，奥飞娱乐对该项目计提8605.05 万元全额坏账准备。

对此，奥飞娱樂公关副总监王兰曾在接受媒体采访时坦言，影视游戏领域并不适合公司现阶段的状态，也曾做过一些探索，但最后发现公司的核心竞争力不在这几个领域。

业内分析人士认为，从宏观上来说，影视游戏等行业商誉减值背后固然有行业从春天步入寒冬的大环境；而从微观上看，存在很多公司对行业风险把控不足，在行业资本热度较高时盲目投资，潮水退去后才发现自己已经深陷窘境。

转型方向和能力是否匹配？

2018年以来，奥飞高管团队经历了动荡和大“换血”。2018年2月，副总经理、董事会秘书王晶以及副总经理、奥飞影业CEO陈德荣宣布离职；4月，副总经理蔡立东因个人原因辞职；11月，副总经理胡华离职；12月，非独立董事曹永强宣布辞职。前奥飞娱乐总裁办主任兼主题娱乐事业部副总经理姜聪也向《商学院》记者确认于2019年1月从奥飞离职。

据自媒体“娱乐资本论”报道，由于董事长蔡东青不满意奥飞影业的表现，不仅CEO陈德荣离开，奥飞影业总经理苏志鸿也于2018年初悄然离职，随后部分中层骨干、普通员工也遭遇裁员或自动离职，导致奥飞影业已经有一半左右人员流失。

在行业资本热度较高时盲目投资，潮水退去后奥飞才发现自己已经深陷窘境。

供职奥飞十多年的姜聪对《商学院》记者表示，这波离开的大多都是在公司服务了十年以上的核心骨干，这当中既有公司经营方向的调整，也有个人职业选择的考虑，“大部分都出去创业了。”

在谈到奥飞2018年业绩亏损时他认为，这与前面几年公司的急速扩张有一定关系。“有梦想肯定是对的，奥飞从战略方向上也没有大问题，关键是自身能力与想法是否匹配？能力跟不上，中间的落地环节就会出现很多问题。”以“有妖气”项目为例，这实际上是一个很好的资源，但在收购之后，能否有足够的条件和能力对其进行开发和利用？这是奥飞等投资者需要慎重考虑的问题。

《商学院》记者注意到，在布局多元业务版图的同时，奥飞娱乐在资金上也面临巨大压力。从2013年开始公司负债率不断攀升，在此形势下，大股东不得不通过减持套现为上市公司“输血”，同时也尝试通过游戏业务带来的现金流来缓解资金压力。

“就像迪士尼曾经把ESPN作为主要收入来源。当年在游戏行业火热的阶段，奥飞也寄望于游戏能作为资金‘引擎来支撑影视业务的收入，再通过影视把IP、人物具象化，从而反哺到内容的沉淀上来，由此形成一个闭环。实际上，在2016年底、2017年初时游戏行业格局已基本奠定，形成寡头竞争局面。”在复盘过程中，姜聪反复强调奥飞的出发点是对的，但面对瞬息万变的市场和强大的竞争对手，最终也没有实现目标。

陈少峰在接受《商学院》记者采访时也总结到，奥飞娱乐能力上的不足体现在两个方面：一个是内容变现能力较弱、缺乏特别好的商业模式，自有资金太少，难以应对过度扩张带来的资金风险和压力；其次是在泛娱乐布局上，各个业务之间没有打通，没有形成相互支持、协同的效应。

经历了激进的扩张期，在多项业务上的受挫，奥飞不得不对原有的战略进行调整。2019年2月，奥飞娱乐在回复深交所问询函中表示，基于自身经营思路转变及外部环境变化，公司“泛娱乐”业务收缩，为降低经营风险，公司将主动减少对游戏﹑影视业务的投入。

陈少峰表示，迪士尼的竞争优势是近百年积累的IP内容，如果没有IP的沉淀和积累，只靠产品或者票房收入，便难以支撑起对标迪士尼的梦想。姜聪认为，迪士尼经历了百年的沉淀，其次是在合适的时间选择了合适的路径。中国不能完全照搬或者对照，还是要结合企业自身特长，做本土化和创新的内容、产品，适应当下环境的变化和未来的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