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盲”的故事

石翔

十五年前，离开大连实德不久的青年亲眼目睹了电子竞技在中国第一次起风的样子。从参与CEG的摸索，到给出EHOME的答案，天生对数字的笃信和内心深处对足球的狂热让他站在风口纵身一跃。

可是二十七岁的他，并不够清楚大风无法扬起的山石到底有多么厚重，随风而起谈何容易。为了活下去，他和他的EHOME俱乐部开始了中国电竞历史上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商业化探索。随后的数年时间里，他不断被生存的理念和体育的热情撕扯着，挣扎求生。相比于很多电竞圈的资深人士，他喜欢站在幕后的感觉，无论是夺冠之后欢呼雀跃还是失败之后舔舐伤口都不为大多数人所熟知。

2019年，他开始把过去所有撕扯他的力量重聚拢在一起，他又一次听到了风声。

“盖牌”之前

2011年的元旦刚过，在北京东北五环的798园区附近的D PARK中央广场，现场被裹着棉衣和羽绒服的观众围的水泄不通，有的人期待如日中天的EHOME俱乐部DOTA战队被挑战者击败，相比之下更多的人想要见证EHOME又一次捧起冠军奖杯。

三天的比赛下来，EHOME俱乐部一路拿下Vital、Dream和Nv.cherry兵不血刃，在观众们的呼喊声中完成了2010年度的收官之战。而在现场的采访当中，还透露出队长820将会承担更多管理工作的计划。

站在那个时间节点，无论是EHOME队员和教练，还是整个中国电子竞技的社区都还没有清晰的意识到，“十冠王”这个称号会被一直延续到今天，成为无数DOTA粉丝津津乐道的故事。而划上终点的地方，正是这次WGT2010，一个由硬件厂商华硕和英特尔赞助的赛事，也是2010年度的最后一个电子竞技大赛。

近几年开始关注电竞的观众们可能并不知道，在那个年代并没有由游戏开发商发起的职业比赛，每年除了像WCG和ESWC这样由第三方机构组织的比赛之外，不少电竞相关的赛事都是硬件厂商的宣传手段，如今只保留下来了IEM，也就是英特尔极限大师挑战赛。

而WGT2010正是这样的赞助商赛事，在赛场上所有的队员都穿着主办方提供的黑色队服，华硕的LOGO印在明显的位置上。

硬件赞助商和电子竞技互相帮衬着度过了最难熬的08年金融危机，虽然整体上预算削减了不少，但是在更靠近硬件赞助商总部北京的电竞机构，无论是EHOME还是GTV的日子都还算过得去。

如果不是主办方的要求，EHOME的队员穿上自己的队服，就更好理解，为什么EHOME当时还算活得不错了。

当时还在活跃的意大利运动品牌Masiki，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队伍的服装赞助商，相比之下整件队服上可能最不显眼的反倒是EHOME的队标，无论是胸前的品牌技嘉、还是两边袖子上的英特尔和赛睿LOGO都要超过队标的大小。

赞助商就意味着收入，意味着俱乐部可以有稳定的赛训条件，不必为了基本的生活保障挣扎。很多人把这样的运营能力归功于俱乐部的经理“71”唐问一，但是真正了解EHOME俱乐部的人才知道，在唐问一背后另有其人，在帮助整个俱乐部梳理和赞助商之间的关系。

相比于其他的俱乐部，EHOME需要参加更多的赞助商活动，拍照和一些其他内容制作，但同时，这些东西换来的是整个俱乐部的稳定。队员在十年前的采访中提到，“EHOME给出的待遇不一定是最好的，但绝对是最稳定的。他们无论是训练环境、訓练方法，还是处理事情的成熟度，都是中国最具有职业素养的。”也才是他们在DOTA时代成就统治力的关键所在。

当然，“十冠王”是对实力的认可，却也是众多诱惑的开始。

疯狂的“加注”

当2011年的春节结束之后，唐问一突然接到消息，在网上BurNing和KingJ转会至新成立战队DK的消息已经传得沸沸扬扬，而他还对此完全不知情。当时在跟拍EHOME比赛的摄像师记录下了这个情景，几个还裹着羽绒衣的队员被唐问一叫在一起，画面里他还在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而BurNing的神情有些躲闪。

后续的画面在队员的要求之下并没有被记录下来，但无论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最终的结果并没有改变，片子里BurNIng和KingJ去剪头发，如EHOME俱乐部每次出征前一样。第二天，两位明星选手最终离开北京前往云南，结束了在EHOME的一年。

结束这一切的是当时被圈内的称为“天价”的签字费，在那个时候无论是唐问一还是背后的实际掌舵人，都还没有发现到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这样的情况会迅速的恶化。

如果留心观察，从年初的WGT2010总决赛赛就可以看出一些端倪，在EHOME一路晋级战胜的三支队伍Vital、Dream和Nirvana.cn中，Vital队员和出资者都是东北人，Dream的出资者祖籍湖南，更多时间在香港，而Nirvana.cn的出资者来自武汉。这些出资者都有一些共同的特点，喜欢DOTA这个项目，希望可以更深度的参与获得更好的游戏体验，家中又足够殷实。在更多的场景里人们愿意称这些出资者们为“富二代”。

在这些出资者的眼里，组织一个战队大多数时候用掉地只是他们从玩车、泡吧或者其他娱乐活动中节省下来的一些零花钱，同时他们希望可以和选手们一起参与游戏。所以，获得喜欢的选手就是组织战队过程中必要的环节，付出的代价并不需要通过商业运作获得回报，当然投入可能也不会那么稳定。

在核心选手BurNing离开之后，整个EHOME俱乐部经历了一段时间的阵痛，最初补入的是曾经在EHOME效力的老选手LongDD和新人PLT（张志成，国士无双）。经历了一段时间的磨合，选手之间始终找不到合适的化学反应，之后LongDD退出，FCB（沈佳麒）加入。

2011年，除了“富二代”入场之外，另一个改变整个DOTA环境的事件到来了。8月17日在德国科隆，被知名游戏开发及发行商Valve招募的IceFrog（DOTA地图的制作者）帮助其完成的DOTA2开始自己组织大型国际赛事，这正是之后拥有全世界最高奖金额的DOTA2国际邀请赛（The International DOTA2 Championships）。这也是在腾讯启动CFPL之后，又一家主动下场参战的游戏发行商。相比之前十几万元人民币奖金的赞助商赛事，DOTA2的比赛被主办方Valve直接把奖金水平提高到了100万美元。

就在TI1开始的两周，8月2日凌晨，王思聪更新了微博：“强势进入 整合电竞”，并且公布了战队iG的LOGO。之后的故事很多关注电竞的人都知道，王思聪在组成iG的过程里收购了CCM战队，并且通过高额的转会费从LGD得到了知名选手ZSMJ之外的另外四人。

虽然，EHOME在TI1上力压CCM原班人马出战的iG进入决赛，最终拿到了亚军，也收获了25万美元的奖金。但是，相比获得亚军的喜悦，有更大的阴霾笼罩在EHOME的上空，对于俱乐部和选手而言“共富贵”几乎是不可能实现的童话。

同样是2011年，因为王思聪的下场，整个市场开始彻底变得疯狂，富二代们为了得到自己喜欢的选手越发一掷千金。之前俱乐部运营过成里所有的规则都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迅速瓦解，没有人知道明天市场会变成什么样子。

选手们的基本工资成倍成倍的提升，而相应的运营人员工资也被一并拉高，之前获得成绩俱乐部分取奖金的比例也一变再变。有些俱乐部开始出现奖金分文不取，同时反过来额外奖励选手的情况。与之形成对照的却是市场巨变的背后确实俱乐部依然无法改变的困境，赞助商愿意投入的赞助费和赛事的媒体版权并没有水涨船高。

全行业最高位的年度赞助费仍然维持在几十万元的量级，可能都不够几位明星选手一个季度的薪资报酬。对于EHOME和唐问一而言，俱乐部的经营变成了一个无底洞，相比于“富二代”不计成本的投入，一直在努力经营的EHOME陷入了选手可能被高价挖空，因为明星选手离开成绩降低，进而陷入失去大量赞助商的恶性循环中。

风云突变的市场超出了几乎所有人的预计，而摆在EHOME面前的选择无非只有两条路，陪着竞争对手疯狂加注，在被俱乐部成本压垮之前找到新的盈利模式，或者带着一年前“十冠王”的称号和骄傲，盖牌离场。

曾经的荣耀

无论如何，那个“十冠王”的时代过去了，在如今愈发成熟的电竞生态里，任何一支队伍可能也无法再次达到这样的成就。在普通观众眼里，EHOME俱乐部的品牌一直都在延续，LOGO并没有做出调整，俱乐部的成绩有起伏，一度边缘化，也再次回到TI第五名的成绩。

EHOME在2010年，成了整个中国DOTA时代篇章中谁也无法抹去的传奇。

在那一年的年初，EHOME在得到了BurNing和KingJ之后，率先拿下中国联通杯和国家队集训选拔赛dota项目的冠军，之后又在ESWC中国区总决赛顺利拿到了唯一一张前往法国巴黎迪士尼的门票。

十年之后的2019MDL迪士尼Major现场，曾经的EHOME经理唐问一故地重游还给之前EHOME的实际控制人发了一些照片，當年夺冠之后大家一起庆祝吃饭的地方一点变化也没有，而EHOME俱乐部品牌也一直保持着活跃。

那一年的ESWC世界总决赛成了EHOME踏上巅峰的战役，和DTS的比赛在之后的十年里，无数次被视频作者一次又一次的制作成各种各样的纪念视频。塞纳河畔，一共九场比赛全部获胜，EHOME击杀了所有对手258次英雄，而自己队伍的英雄只被击杀72次。明星选手820向全世界展示了最终被地图制作者icefrog“冠名”的招牌英雄复仇之魂独特的使用技巧。

十年前杂志的报道中留下了三张新闻图片，一张是EHOME五位队员和教练DC接受颁奖时候，820高举奖杯，DC和台下的千余名观众共同呼喊“EHOME”的情景。另外一张是队员、教练和经理共同举起五星红旗的画面，最后一张里，每个队员脖子上挂着奖牌，KingJ举着奖杯，剩下的人共同举杯庆祝的场景。

每一个像素点里都洋溢着夺冠的喜悦。

在模糊的视频资料和亲历者的讲述中，所有人都好像陷入了现场的狂欢气氛，镜头不断地剧烈摇晃，不同国家的语言汇聚成共同的欢呼声。那个还没有社交网络的时代，错过流媒体直播的观众一遍又一遍通过文字、图片、Replay和点播视频的形式向身边的人讲述着属于中国DOTA的荣耀。与荣耀写在一起的正是“EHOME俱乐部”这个名字。

在辉煌的七月之后，这套班底又在IEM英特尔极限大师杯赛第五赛季、全国电子竞技公开赛、TopGamer 第二赛季、2010 ROTK王者之路、2010SMM和文章开头提到的WGT2010上收获了总共十个大赛冠军。

狂热的粉丝

站在那个时间点回望，之前的魔兽和反恐精英项目有拆分不清楚的民族情绪和对高阶技巧本身的向往。李晓峰拿下两届WCG的冠军，为参与者带来的国家荣耀可能盖过了他们对于李晓峰本人的认同。同样拿下WEG冠军的wNv也是在获得了爱国者公司的投资之后，才通过一系列的运作在反恐精英社区获得了足够的人气。

DOTA项目却在没有成规模的世界大赛，国际交流不够充分的条件之下，成为了观众真正爱看的比赛。在不到两年的时间里积累了大量的粉丝，实现了中国电竞人口在基数上的一次飞跃。

“真正大家因为喜欢这个游戏而直接喜欢明星，我觉得DOTA是第一个，像GK、sNoy、357、820这些选手，无数的粉丝。”这是当时EHOME实际控制人对于自己俱乐部和当时DOTA项目的评价。

对于“无数”到底是多少，2010年9月20日，在湖南长沙的一场赞助商校园活动也许可以说明一些问题。

9月的长沙，比全中国大部分城市都要闷热，一大早城市各个角落的学生就开始向中南大学铁道学院后门小街上的博联网吧聚集，GTL高校赛的比赛区围着的学生多是为了自己的校友加油，而更多的人则聚集在一处被临时关闭的对战房门口，提前开到机器的同学可以玩一会儿，其余的是只是在网吧过道里等待着，大家互相之间并不认识，但很快就熟络了起来，互相印证着自己得到的消息——中午的时候EHOME战队会率先来到这里进行一会儿训练赛。

当被堵得水泄不通的网吧门口迎来几位穿着绿白队服选手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过后，每一个人都不愿意让出之前战后的观战位置，希望可以一睹自己喜欢的EHOME选手和他们第一视角的操作。网吧里虽然开足了空调，但是几乎所有人的衣服都阴出了汗水。

更多的同学则是按照技嘉活动组织方的引导提前聚集在铁道学院电影院门前的操场上，十几块篮球场几乎一半都站满了等待的人群。下午四点刚过，电影院开始放人入场，前两排被空了出来，后面的位置被迅速坐满。活动开始前，电影院的过道里已经站满了学生。

EHOME五人悉数亮相，和现场的同学们挥手之后便被引进了第一排的座位，男生们呼喊着820和BurNing的名字，而十几个女孩子从两侧的第三排冲到了第二排空着座位上，挤在Dai座位的后面，七嘴八舌的递上签名的衣服、零食和一束花。工作人员也没有预计到这样的变化，最终这些女孩子就坐在了第二排的位置，偶尔Dai会回过头来和她们说一两句话，但大多数时候还是全神贯注的看着幕布上的比赛。对于这些女孩子的意外出现，EHOME的其他队友们也是见怪不怪的样子，显然Dai的女性拥趸在各处的比赛和活动中并不在少数。

之后的状况就和那段时间EHOME大多数的校园活动一样，同学们在820拿出“复仇之魂”英雄的时候会大声的欢呼，和EHOME打友谊赛的冠军完成了一次击杀之后，欢呼声会变得更大。BurNing选出“卓尔游侠”虽然前期几度被针对，仍然凭借一己之力奠定胜利的时候，很多人才意识到已经到了夜里，一波又一波的欢呼让原本的闷热变成了全体的躁动，每个人的脸色看上去都有点涨红。

当活动结束，队员们还是在电影院的侧面被没能进去的同学堵了一阵子才顺利离开，有些同学又迅速的回到网吧，希望可以等来可能要继续打训练赛的队员们，但一直都网吧里所有GTL的装饰都已经被收拾干净，EHOME的队员还是没有出现。

无数的追捧，在DOTA项目上开始聚集，通过EHOME的运营，粉丝和选手之间的联系变得强烈。事情的另一面，却是选手的影响力超过了俱乐部本身的品牌影响力，2010年的最后，天平几近倾倒。

稳定的社区

通过这样的赞助商活动，更多的人体验到了电竞的热烈，其中的一少部分就会决定投入其中，可能是放弃一份衣食无忧的工作。2008年年底，陈斯薇收到一封字数超过一屏幕的邮件，邮件里的人希望她可以放弃当时在房地产公司的工作来北京支持EHOME的工作，不久之后，EHOME俱乐部迎来了自己新的媒介经理。

也是在那个节点，俱乐部和背后一直在支持俱乐部的公司开始尝试做架构上的拆分，唐问一手里有了更多的人力指标来支持俱乐部的宣传和商业化工作。

每年EHOME在全国各地都有配合赞助商技嘉的线下活动，队员们很多时候并不愿意过多参与。唐问一并不太管这些问题，那个一直被他叫成“Sissi”的陈斯薇负责这些事情。

技嘉、赛睿、Intel和Alienware的市场部门每个月都会准时收到来自EHOME俱乐部的月报，GTL这样的活动之后陈斯薇会给赞助商写一份总结报告。队员在接受采访的时候被反复叮嘱需要感谢粉丝和赞助商，俱乐部的网站固定更新一些内容，相比之下EHOME就成了在那个时候，留下最多影像资料的电竞俱乐部。

2011年春天，俱乐部把基地搬到北五环的附近，代替BurNing和KingJ的LongDD和国士无双都已经顺利到位。一天晚上唐问一在训练赛之后专门叮嘱每一个人花了不少力气收拾自己的房间，新装饰的玻璃柜里摆满了被擦拭干净的奖杯，还有很多放不下的被临时摆在了柜子附近。

第二天，队员们没能睡到晌午，俱乐部的开放日这时已经是俱乐部的保留项目。当一车粉丝挤进不算宽敞的俱乐部基地时，唐问一已经等在门前。一进门所有人先看到的就是技嘉的大幅海报。

有男有女的粉丝人群最终把整个俱乐部的客厅和训练室彻底占满，唐问一向来到这儿的粉丝们又介绍了一遍俱乐部这两年前前后后取得的成绩，和粉丝们讲起自己从不把冠军之外的奖杯带回俱乐部的故事。更重要的是，粉丝们中间有人得到了和喜欢的选手面对面切磋的机会。

那时候，没有选手享受流量本身的红利，俱乐部也没钱请造型团队做造型，只是在每一次大赛之前都会相约一起去剪一次头发。

但是俱乐部一直在坚持运营着支持EHOME的粉丝。一直到今天，很多粉丝和像陈斯薇这样的俱乐部工作人员仍然保持着联系。所有人都非常珍视当时那份真切的情感。

而在另一端的商业世界里，赞助商们关注的恰恰正是这样的情感。

从俱乐部成立到易主，Aile、Masiki、Kappa这样运动服装品牌始终伴随着俱乐部的发展，而像Razer、Intel、GIGABYTE、SteelSeries、Alienware這样的硬件厂商更是不遗余力的投入。

作为俱乐部的冠名赞助商，在BurNing和KingJ离队之后，技嘉市场总监尹雪美曾经站出来对媒体说：“71（唐问一）在这个事件之后说“我在，阵地在”。这个对我的触动很深。我们只是觉得这个行业里面有像71这样的人，有很多真情留言支持电子竞技的玩家，这些都是技嘉保持投入的理由。”

能够让赞助商与俱乐部形成这样的强绑定关系，哪怕电子竞技发展到今天绝大多数俱乐部仍然是做不到的。当我们追溯的这些变化的时候，EHOME从成立之初，就一直秉持着这样的理念，才保持了俱乐部年复一年的稳定。

差异化的变局

2004年，在国家体育总局领导的推动之下，由全国体育总会和华奥星空联合开启了中国电子竞技历史上的第一个官方赛事——全国电子竞技运动会，更多的人听说过他的缩写CEG。从最初的国家组织，在全国设立了八个代表队到一年之后从内部发起了俱乐部职业化的改制。

由上而下的变化比预想之中要快很多，很多人不知道电子竞技的明天是什么样，《电子竞技世界》从04年6月停播，已经过去了半年多的时间，没有人知道广电的禁令会在什么时间解除，CEG同样作为部委直管的赛事仍然在主办，所以很多人并不认为禁令会无限期的延续下去。另一方面，数字电视和互联网带宽成本的降低也给了人们加大投入的信心，没有人清醒地知道综合项目的主客场制比赛与当时电竞能创造的价值鸿沟该如何填平，只是相信电子竞技可能是一个会越来越好的运动。没想到为了填平这道鸿沟一等就是15年，直到今天那些顶级职业联赛的俱乐部主场绝大多数仍然无法实现独立盈利。

但是，在2005年初，仍然有人闯了CEG职业化改革的计划当中，四川国腾、江苏马可尼、辽宁飓风、上海乾仑、山东国能这些俱乐部背后站着不少中字头的投资者。相比之下，一家叫迈动体育的公司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他们买下了10个名额中北京地区的席位，“北京EHOME”在2005年4月也第一次出现在公众的视野当中。

从成立第一天起，摆在迈动体育和“北京EHOME”面前的任務就非常简单，活下去。

相比于国字头投资人的加持，EHOME的全部家当就是28岁投资人之前几年在大连实德工作的积蓄和家中长辈的些许支持，加在一起总共50万人民币。

给每一个替EHOME参加CEG的选手发工资并且维持俱乐部的基本运营就是他们唯一的任务，由于CEG是一个综合性的赛事，所以从EHOME组建的第一天起就拥有了五个项目的选手，星际争霸，魔兽争霸、反恐精英、FIFA和极品飞车。成立第一年EHOME俱乐部收获了CEG的亚军，第二年俱乐部拿下了CEG冠军，优异的成绩并没有给俱乐部的运营带来根本上的改变。

从品牌到主场管理，从俱乐部的日常管理到官网的运营，接下来的三年时间里，俱乐部的非选手人员没有超过5个的时候，哪怕是很多工作比今天要“简陋”一些，但仍然让从投资人向下的所有参与者都处于超负荷的状态。

俱乐部成立不久之后，两届WCG全国冠军陈迪（CNDI）加入了EHOME，并且在最初的管理工作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写过书《FIFA：对韩国说不》，上过央视《历程》节目，《电子竞技世界》停播之前频繁参与解说的陈迪，在最初的那段时间里会代表EHOME更多的出现在公众面前。

第一次重要的变化出现在2005年11月11日，那时候双十一还不是淘宝购物节，那一天北京奥组委公布了奥运吉祥物福娃。而EHOME通过海选的形式，从超过300位反恐精英项目的女选手中选出了EhonoR战队。

不到一个月之后，在EHOME俱乐部自己的场地北京西北四环的中芯数码大厦，EhonoR迎战了前来访问的顶级战队NiP，也开启了整个队伍的第一场“通告”。

就像创造101成团仪式一样，转过年来，EHonoR为正式组队举行了一场发布会，五位选手陈蓉蓉（YO）、肖睿（BIRD）、刘欣（MUSS）、张宇洋（MINA）和李瑶（MIAMIA）悉数亮相。在当时的队伍介绍中，“平均年龄20岁，队员学历多以本科为主，她们不仅具备扎实的CS基本功，在个人素质，文化修养和综合才艺上也都有十分出色的表现。”与网瘾少年的认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在发布会现场，五位队员亮相的海报上已经打满了赞助商的广告，“海龙电脑城（玩过界），全球领先的DIY专业化产品供应商Thermaltake（Tt），致力于IT通路的服务plantronics（缤特力） 耳机中国总代理崴昂科技（VION）、Z-board键盘、威刚内存、精英主板、Kappa服装”。这样的风格一直延续到了DOTA战队时期的辉煌。

在传统电竞选手商业化开发的同时，EHOME一直在摸索一条在电竞俱乐部竞争中的差异化道路。

活下去的方法

在EHOME的初创团队里，更丰富的体育基因是他们相比其他俱乐部明显的优势所在。教练的重要性从一开始就被摆上了很高的级别，虽然俱乐部的运营人员被尽可能的压缩。并没有影响EHOME在2006年3月请来了当时知名的反恐精英教练唐问一。

在给到唐问一的目标中，俱乐部一直以来的要求都是不能超过成为第三名，第二名在体育领域是关注度和粉丝的底限。在唐问一加入之后，他负责的反恐精英在国内紧跟wNv的脚步，努力保有和国内最强反恐精英战队的竞争力。而在女队上，最终这支女队在2007年夏天举行的ESWC上拿到了世界总决赛亚军的成绩。

在当时杂志的记者周奕一篇《反恐之花的凋零》中用“中国的体育有个毛病，或者说是特点，那就是阴盛阳衰。在这次ESWC世界总决赛上，与男队成绩形成强烈反差的是我们的EhonoR成为在这次比赛中唯一上过主舞台的中国队伍。”这样渲染了EhonoR和SK两支女队比赛的意义。

差异化运营和对“第二名”坚持是EHOME整个俱乐部商业化基础，在2008年金融危机爆发之前，整个队伍已经处于一个良性的运转当中。按照最初的计划，从50万元人民币的启动资金，在经历了三年的发展之后，EHOME俱乐部的运营者可以坦然的说：“反正我们活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