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DC狂欢背后的随波逐流

杨直

上周六，LGD2：1擊败NIP后的场间回顾视频里，AC/DC《Shoot to thrill》熟悉的旋律引起了一些观众的注意。很快，围绕着这首歌，弹幕开始了的狂欢。

硬摇滚总能让直男快速地嗨起来。

这条定律放在10年前的电竞圈几乎就是铁则。如果足够留意的话，很多名字可以瞬间勾连起破碎的记忆。模糊地回忆起来，那时候《魔兽争霸3》的专属音乐大部分来自蟑螂老爹、simple plan、offspring这些朋克乐队；bon jovi、linkin park则是CS的专属……

玩家们习惯沉浸在激烈的鼓点、狂暴的RIFF里一遍遍回味那些发生在虚拟世界里的操作。

可以说，那是一个被硬核游戏和硬核音乐占领的年代。

但在近几年的大型赛事里，几乎很难再听见这些经典的摇滚乐。硬核的盛景并没有随着电竞的复苏重现。电竞赛事开始越来越多地生存在由电子舞曲构筑的世界里。

电竞好像忽然从一个站在舞台上，穿着破洞牛仔裤，满身是汗狂飙吉他的少年，摇身一变，成了穿着OFF WHITE，沉浸在PUB灯影交错的舞池中的千禧一代。

一同改变的还有喜欢电竞的人。

有位从业多年的电竞导演曾和我提到，在2016年某次排练的时候，他在场馆后门看到了很多蹲守的女粉丝。几次之后，他意识到，逻辑变了。

从那时起，怎么把人拍得帅一点，有不一样的亮相方式，甚至多拍几次像厂长、UZI这样的明星是他给出的答案。

事实上，2014年之后的电竞一直在变化。如果把今天的受众和10年前的受众做一个对比，会得出明显的结论，女性受众和轻度受众变多了。受众的变化决定了整个电竞产业的发展，轻度、低门槛的项目得到了更好的发展，关注的维度也开始变得多元化。

那些非科班出身的、习惯于迎合受众而非自我表达的电竞导演们开始被牵引着做出了相应的转变。这些转变自然都反映在内容里，而音乐是最直观的一部分。就像很多影迷乐于调侃昆汀有三宝一样，音乐之于电竞内容和音乐之于电影同样重要。

既然很多粉丝乐于称拳头是一家“音乐公司”，那么我们不妨以S系列赛主题曲的变化来做一个印证。

从S2开始，拳头每年都会推出全球总决赛的主题曲，它们依次是《Silver Scrapes》、《Hybrid Worlds》、the imagine dragons的《Warriors》、Nicki Taylor的《Worlds Collide》、DJZedd的《Ignite》、以及后面的《Legends never die》和《rise》。

这里面包含着清晰的变化路径：从硬核电音到硬摇滚，到流行摇滚再到电音。和电竞游戏的门槛一样，音乐风格在向着越来越“轻度化”的方向发展。一个不太恰当的对比是S3和S4之间的区别类似于唐朝乐队和五月天乐队的区别。

曾经有乐评人如此总结电子音乐的特点：“如果你把现在国内受欢迎的电子音乐风格做一个追溯，追溯到很早期的时候，你会发现，大部分这种风格的音乐的MV都是一个类型。就是太阳刚刚升起，一个黑人在跳舞，伴随着日出的过程，整个音乐不断地往上走。”

“House的话，大家在一个大Party上，然后不断地喝酒、跳舞，就是很简单的这种快乐。”

一个可能的原因在于，无论是表现形式，还是听感，亦或是音乐本身承载的意义，摇滚乐都太过沉重。相反，电音则是一个好的选择。

同时，不可否认的是，难以适应时代的摇滚乐开始显得老派，而多变的电音则和潮流走得更近。

这些因素都决定了音乐的偏好，曾有媒体统计过美国范围内最受欢迎的音乐风格，作为老牌的摇滚乐国家，数据显示摇滚乐已经排在嘻哈和电子乐的后面了。

因此，电竞赛事对音乐的选择其实和近几年流行音乐的变化是匹配的。既然主题曲或者说背景音乐目的在于调动现场的氛围和传唱度，那自然要跟着受众的喜好一起变化。

不过，在变化的大潮里，仍然有冥顽不灵者，直到2018年之前，暴雪还是习惯于自己硬核的音乐品味，邀请了诸如Foo Fighters、Muse、Metallica等乐队光临安纳海姆中心。不过从2018年邀请风格更偏流行的Train来看，暴雪也在试着贴合更主流的审美。

暴雪的坚持和拳头的变化自然就引出了另一个问题。本质上，不同风格的音乐没有高低之分，但对于那些内容创作者而言，一味地迁就观众真的是一个好的选择么？

如果说国内的电竞导演们因为非科班出身，所以自然选择了迎合受众尚能理解，那么在电竞的发展已经今非昔比的当下，整个产业的内容制作是不是应该向着自上而下的PCG回归？某种意义上，这是一个没有确定解，但又不得不一次次拿出来讨论的问题。

可喜的是，内容制作者们已经开始了这方面的尝试，比如去年KPL的总决赛就使用了专门制作的古风类型的音乐。但选择音乐这件事，本身就是建立在导演审美之上，要同时兼顾控制和接受的活儿。很多时候，确实费力不讨好。

但那些没听过AC/DC的直男们对AC/DC的追捧也许意味着，对于DOTA2这样的硬核项目而言，摇滚或许是比电音更好的选择。

不止一位内容制作者对我表达过类似的困境：甲方和受众的对立营造出的内容探索的困境。然而，从现状来看，就像摇滚乐远离了年轻人，缺席了一次次电竞盛会一样，PCG也从来没和自我定义为内容产业的电竞产业走得太近。

前者是不是一件坏事我不清楚，但后者一定不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