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操纵的情绪

曹珺萌

“521”谐音是“我爱你”，这样的日子被营销成又一个情人节。而对于《阴阳师》玩家来说，今年的5月21日有点不同。

两周之前，例行的游戏更新推出了一个为期一周名为“伪神降临”的活动。5月15日，活动来到下半阶段，这一阶段需要全服务器的阴阳师（也就是玩家）通力合作，去开拓数量大约有500个的带有不同地图元素的六角“战场格”。通过击败首领占领格子，阴阳师们获得战斗力提升，解锁资源和获得奖励。解锁在四个角落的特定格子后，所有玩家才能向最终的boss“伪神之影”发起挑战。

活动截止日期刚好是5月21日24点。

通过战斗，玩家可以通过获得“幻境之尘”兑换奖励，而最好的奖励——一个SSR式神——必须战胜最终boss才能解锁。也就是说，卡住玩家们获得奖励的并非兑换奖励的物品“幻境之尘”，而是通关“战场格”的进度。这个进度取决于全服阴阳师“肝”各个格子首领的程度。

全服玩家的目的得到了高度统一，服务器里也开始有了些微的变化。有被称为“大佬”的古早玩家凭借自己的经验和实力对整体的进攻方向开始进行指挥，继而实力尚可的玩家补上后续输出，留一些只剩下单个式神的薄弱首领和一些不需要攻打的格子留给萌新。

随着时间推移，大家的目标越发明确和一致，在活动最后的十余个小时里，这种一致达到了一个巅峰——这是由于玩家已经占领的格子距离最终boss还有相当的距离，这意味着服务器内的全体玩家必须齐心协力全力以赴。

在5月21日上午，很多玩家在世界频道里的发言显示，他们期待着“阴兵”来帮忙——也就是游戏策划调低boss难度，使得玩家攻打更容易——这被玩家们亲切地称为“阴兵”帮忙攻打。但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格子的占领速度并没有明显加快。越来越多的阴阳师开始有了紧迫感，他们担心最终没有办法达到最后boss的格子，失去SSR的奖励，使得整个活动收获的结果不尽如意。

与此同时，也有更多玩家的发言显示他们使用更多的设备，打开自己开的小号，根据之前大佬们总结的方法，开始高效地对boss进行进攻。由于游戏内体力的限制，一波又一波的玩家“完成”了攻打，等待体力回复的CD，而又有更多的阴阳师加入到了攻打中。有的玩家甚至表示自己在同时操作六七个设备，使用身边非玩家的设备安装游戏，然后开自己的小号，“打掉多少算多少”。

“肝”，成了当天所有玩家的任务。

SSR，成了当天所有肝游戏的人的目标。

攻打速度并没有太显著的加快，但是世界频道显示不断有更多的人加入到攻打的行列中，大家的信心也愈发充足。所有在线的阴阳师仿佛真的化身守卫京都的使者，每个人都希望在这个过程中尽一份力。

22时许，boss的血量终于见底。

世界频道的发言画风再次发生变化：“哪有什么阴兵过境，不过是我们负重前行”、“大家可以到我空间留言吗，我想要铭记这一天”、“521NB！”、“我要把我换到的SSR改名521来铭记这一天”、“哭了”……

服務器里，玩家的情绪达到了一个高潮，所有人都在慨叹周围人的团结，仿佛刚刚经历过大战的洗礼，所有人靠自己的力量拯救了世界，获得了和平，展示着自己胸前闪耀的军功章。

我没有在世界频道里发言，也没有到任何人的空间里留下任何感动的字句。看着世界频道里频频有人发布感人肺腑的长篇大论，我木然。

这不过是游戏策划玩的一个把戏而已。所有玩家的情绪，都被策划师、设计师的几个点子，玩弄于股掌之间。我感到在天际劲头，有几双眼睛在漠然地注视着所有玩家，注视着这一切，他们设置了艰难险阻，然后看着玩家们攻克这些之后激动的样子，哑然失笑。

或许我应该感激这些点子带给玩家们的正向刺激，和之后带来的正能量。但又有多少艰辛是来自于决策者的一些愚蠢决定？

因为选择了一个不适配的转接口导致某场焦点电竞赛事的漫长暂停？因为选择了劣质的装修涂料使得对战房里的选手吸入甲醛等有害物质治病？为了展示城市选择了在室外举办电竞赛事使得观众必须忍受日晒雨淋？因为选择了“关系户”做供应商无视他们中饱私囊使得电竞赛事质量无底线下降，置观众粉丝感受于不顾？因为一些难以抵抗的利益诱惑而选择打出丑陋的比赛，无视粉丝的期待和职业道德底线？

因为电竞的对抗性，我们钟爱这项运动，而在这项运动的激情与热血背后，是不是也有几个人在操纵着很多人的喜怒悲欢？背后是不是也有人对着我们的欢笑与眼泪哑然失笑？

5月21日当晚，换得了SSR之后我关掉了游戏，很久没有再登录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