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永富
日前,美日印澳首脑没有参加第二届“一带一路”国际合作高峰论坛,这或许并不奇怪,但值得重视。
明者见危于无形,智者见祸于未萌。为了制衡我国的“一带一路”倡议,美国力推“印太战略”和“新非洲战略”。两大战略的提出,对我国推进“一带一路”建设构成不利的国际大环境和气氛。
在这种形势下,我们需要不拘一格的应对之道。其中,探讨战略融合的可行路径具有“上兵划谋”的深远意义。
近年来,美国、日本、印度、澳大利亚和其他一些西方国家联合推出针对中国的具有军事联盟性质的“自由开放的印度洋—太平洋”战略(简称“印太战略”)。以前还只是愿景(vision),2018年以来,特朗普政府不断明确印太战略(Indo-Pacific Strategy)的提法及其意涵与主旨。
按照美国的战略愿景,“印太战略”是美国领导下的,以美印日澳等国家战略对话为核心机制,集合亚洲(包括日本、印度以及东南亚国家,尤其是印尼、马来西亚、越南、新加坡、菲律宾等国)、非洲、大洋洲和美洲有关国家,而构筑的“自由国家统一战线”。
2018年8月,美国国务院发表的《情况说明书:美国在印太区域的安全合作》详细列出了五大目标,即确保海上与空中自由、推进市场经济、支持良好治理、保障主权国家免受外部胁迫,以及促使伙伴国维护和推进基于规则的秩序。其核心是通过美国与盟友在安全、政治、经贸、价值观等领域的合作,共同维护一个符合美国意志与利益的所谓“自由、开放、包容、法治”的印太秩序。
为了从安全、经济和治理三个方面落实印太战略,美国国务院东亚和太平洋事务局与美国国际开发署亚洲局共同制定了《东亚和太平洋联合地区战略》,并于2018年11月获得批准。该战略重点阐述了美国在印太地区的三大优先事项,包括与地区伙伴国一道应对朝鲜非法的核导计划;通过强化基于规则的标准,强调主权、人权和互不威胁来应对中国对国际秩序的直接挑战;为伙伴国在自力更生的道路上提供帮助。
该战略进一步明确了处理中国问题的总目标为“与中国建立建设性的和结果导向型的关系,以应对北京方面的‘修正主义野心及其对以法治为基础的持续稳定的地区秩序的威胁”,以及三个具体目标:通过强化安全协议来建立更加强大的联盟和伙伴关系,以抵消中国的影响力;扩大与中国在对美有利的方面开展合作;采取强有力的反制措施,来慑止和规范中国的“问题行为”。
特朗普政府在执行层面已有了不少实质行动。比如军事上,2018年5月美国将美军太平洋司令部正式更名为印太司令部;制度化机制上,已构建的主要机制包括美日韩、美日澳、美印澳三边对话机制,美日、美澳、美印防长外长“2+2”对话,美日印澳四国对话机制,美国—东盟峰会等;经济上,2018年11月美国副总统彭斯在亚太经合组织工商领导人峰会上称,美国承诺为印太地区提供600亿美元基础设施融资。
“印太战略”如果顺利实施,或将成为近年来我国所面临的最严峻外部挑战,需要未雨绸缪。
无独有偶,2018年12月,美国国家安全顾问博尔顿提出了美国的“新非洲战略”,即美国将优先处理与非洲的经济联系,增加经济投入以重新拉近与非洲的关系,为美国企业创造机会。美国发展对非关系无可厚非,问题是美方不断指责中国在非的“一带一路”建设破坏环境、掠夺资源、造成债务危机和腐败等。
美国的“新非洲战略”并非单独指向中国,博尔顿同时指责中俄两国“掠夺性”的做法“阻碍了当地发展”。未来,美国会想方设法维护自己在非洲经济领域的“主导地位”,鼓吹美国的“公平”“透明”“独立”“互惠”等商业原则,在不同维度与中俄竞争。
总之,美国两大战略制衡“一带一路”倡议的意图明显。“印太战略”与奥巴马政府的“亚太再平衡”战略有着清晰的历史传承关系,是后者的升级和强化版。鉴于“印太战略”旨在横跨太平洋东岸到印度洋西岸,美国的“新非洲战略”可被视为“印太战略”的一部分。
印度莫迪政府自成立之日起,就一改上届辛格政府奉行的“不与中国对抗”政策,明确决定要加入“印太战略”,并在其中扮演角色。
通过“印太战略”,莫迪政府希望与美日澳结成事实上的盟友,借它们之力把中国羁绊住。同时,印度还希望美国帮它全面升级军事装备,完善“一体化”战争能力,即陆上、海上、海下、天空、太空和网络的“六合一”等。
为了拉拢印度,美国将印度定位为与其平起平坐的“民主支柱”,并承诺向其优先提供只有最高级别的盟友才能得到的前沿军事装备和军事技术。
“印太战略”实质性地提高了印度的战略地位。2017年印度邀请东盟十国到新德里开会,东盟十国悉数出席;而2017年5月中国主办的“一带一路”峰会,东盟十国则没有全来。
印度把印度洋视作“内湖”和“禁脔”,并不希望跟美日澳分享它在印度洋和南亚的霸权。作为美日印澳四国中唯一与中国接壤的国家,印度若与日益强大的中国对抗,受伤的风险极大。印度不愿意成为美日澳手中摆弄的棋子。尤其在2018年4月中印两国首脑在武汉举行非正式会晤后,印度对“印太战略”的态度转趋谨慎。
相比印度,日本对中国崛起的焦虑更长久。前些年,伴随着中日东海争端的升温,日本安倍政府先后提出了“建设自由开放的印太地区”和“自由开放的印太战略”,呼吁建立美日印澳四国机制,建立以中国为假想敌、以日本为海洋秩序维护者的四国军政联盟,以制衡中国军事实力在印太地区的扩展。
澳大利亚长期視南太平洋岛国为其势力范围或“后院”,指责中国与南太地区正常的经贸合作,称中国通过向澳大利亚邻国提供巨额贷款,获得拓展战略和军事实力的关键经济杠杆,并在其门前制造“债务陷阱”。
近一段时间,澳大利亚一些媒体和政客不断炒作“中国威胁论”“中国渗透论”。由于非常担心美国放弃在亚太安全事务中的领导作用,澳大利亚积极响应“印太战略”来限制中国的崛起。
2018年11月,美日印澳外交官在新加坡举行第三次会晤,在海上安全、反恐、互联互通等议题之外,又增加了“强化地区网络安全”的内容。在海上安全、人道主义援助和减灾、维和能力提升、打击跨国犯罪四大领域,四方安全对话机制(Quadrilateral Security Dialogue,简称Quad)以东南亚和太平洋岛国为重点,并加大对孟加拉湾沿岸国尤其是斯里兰卡的投入。
为应对“印太战略”和“新非洲战略”,大体而言,我国应坚持既定国策,继续推进“一带一路”建设,探索构建“丝路伙伴协定”或“中非自贸区”,同时展现更多弹性,采取“主动接触”政策,积极探索能够消弭对抗性的合作机制。
“吾心信其可行,则移山填海之难,终有成功之日。”相比“印太战略”,中国提出的“建設新型国际关系、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等理念和“一带一路”倡议,以合作共赢为主旋律,站在历史和现实的高度,超越了种族、文化、国家和意识形态的界限,为解决人类面临的现实问题提供了全新视角,给出了理性可行的方案。
鉴于“印太战略”对中国构成的战略压力,以及当前中美经贸争端前景未卜,我国有必要考虑构建基于“一带一路”倡议的新型多边合作机制。6年来,全球100多个国家和国际组织积极支持和参与“一带一路”建设。我国可以考虑从协议国家中挑选一部分与我国有良好经贸和外交关系的国家(比如部分上合组织成员国、金砖国家成员国和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成员国),倡议签订《丝路伙伴协定》,再逐步扩大。
组建“丝路伙伴”平台,将防止“一带一路”协议国被拉拢加入“印太战略”;有助于我国开辟新的进出口市场,缓解美方对华贸易制裁对我国外贸带来的冲击;可望有效加强我国与美国等国的双边或多边贸易谈判的筹码;有助于实现“一带一路”与“印太战略”的战略融合。
此外,针对美国的“新非洲战略”,我国可以探索设立“中非自贸区”(作者有专门研究报告可供查询)。
在以上述方式应对的同时,我国应坚持“结伴而不结盟”,改善与美印日澳的关系。习近平主席强调,我国走“对话而不对抗,结伴而不结盟”的国与国交往新路。我国在策略上宜展现更多弹性,主动接触和改善与四国尤其是美印的关系,积极推进能够消弭对抗性的对话和合作机制。
美国是唯一超级大国,妥善处理中美两国的矛盾,比如眼下的经贸摩擦,对于减少美对我敌意,推进我经济大国之路、国家统一和民族复兴大业,意义深远。
鉴于印度的人口、面积、资源以及拥核国家地位等综合实力,如果它真的与美日联手对抗我国,堪称我国严重的政策失误。我国在发展与印度周边国家(比如巴基斯坦、孟加拉国、斯里兰卡)关系时,不能以中印关系为代价。需要找到一个平衡点,及时消除印度对我“发展与其周边国家关系是要制约它”的忧虑。
只要稳住中印关系,印度就会顾忌与我敌对的严重后果,势必下不了决心与美国等结盟,“印太战略”也就落实不了了。2018年4月,中印两国首脑在武汉举行非正式会晤,对于保持中印关系稳定向上势头,实现互利合作、共同发展,具有重要意义。
最后,中国可采取主动措施,探索战略融合的可能性。
2018年1月,美国智库“战略与国际研究中心”向美国国会美中经济与安全审查委员会递交了关于“近5年来中国‘一带一路倡议”的评估报告。该报告建议国会,指导政府针对欧亚大陆制定基础设施投资的标准与原则。同年9月,美国智库“新美国安全中心”发布的《权力游戏:应对中国“一带一路”战略》也阐述了编制高质量基础设施标准的建议。
中国一直同各方开展“一带一路”三方或多方合作,这是战略融合的一个方向。我国可以考虑“主动邀请”美方联合制定“国际基础设施投资的标准和原则”。